第五章 僅僅有愛沒法發電

「哎喲我去，差一下就能推了這塔了。」安聊樂有些懊惱。

「喂，阿景？怎麼了？」

「……我遇到了點麻煩，想請你幫忙。」

「天哪程大少爺也有要找人幫忙的時候？」安聊樂做作地大笑起來，「行，你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我拉了個……朋友，」說到這歸景突然一陣心虛，「嗯……和我一起唱了部動漫的主題曲，可我之前簽的合同要求這首歌只能我一個人唱。但我真的很想很想和那個朋友一起唱，這不被罵了要我賠違約金呢。那動漫是你家菲同反響投資的，我只能……來找你了……」

「咳，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這麼不考慮後果的事不像你做的。」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可現在事實就是這樣，算我欠你個人情，你就幫我這一回，行嗎？」

「嘿，欠人情啊我喜歡，下次要幫忙准找你。」

「行，那先謝謝你了。」

「自家兄弟客氣啥。」

「對了，你別告訴我媽……你爸那邊，也幫我保密一下。」

「行。」

掛了電話，安聊樂轉頭對室友們說：「明天晚飯不用等我，我要回家一趟。」

「怎麼啦？家裏有事啊？」

「安少爺這是要回去繼承家業了嗎？」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着，齊江甩給他兩瓣剝好的柚子。

「要不是我發小有事找我幫忙，我才不回去見那個老古板呢。」安聊樂趿拉着拖鞋，把手機重新插上充電器，把屏幕切回去剛才那局英雄榮耀一看，自己已經站着不動送了三個人頭，都快被隊友罵死了。

大家都知道安聊樂的爸爸安達是菲同反響的董事長，從小就把他當繼承人培養，一心想把公司交給他。

可安聊樂就是不願意，他說他連自己都管不好，更別說管一個公司了，況且他也不喜歡做生意，覺得生意場上太過爾虞我詐自己應付不來。

他現階段的志願是做個有良心的新聞記者。在此之前，他還想過成為可以發泄自我的體育老師，整天上美食節目品嘗各大廚傑作的美食評論家，在超級大飯店彈鋼琴的鋼琴師，偶爾提供陪聊服務的酒保，酷炫的數碼產品開箱測評師，給全人類帶去幸福的月老，甚至還有程素現在在做的CV。朋友們總是開玩笑說只有世界上沒有的職業，沒有安聊樂沒想過的職業。

套一句曾經流行過的廣告詞來說，安聊樂的願望，連起來可繞地球兩圈。

但回去繼承家業就是個例外。安聊樂拒絕的理由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連三分鐘熱度都沒考慮過的工作，怎麼可能做得好呢？

安聊樂家和歸景家是世交，從小到大爸媽沒少拿歸景打趣他，他就是安聊樂人生中「別人家的孩子」。怪也只怪歸景實在天賦異稟，沒少逃課居然成績還優秀得不行，連老師有時候都能睜隻眼閉隻眼。歸景還從小就有一副好嗓子，無論變聲期前後，一開口就能驚艷眾人。再加上歸景長得好看又嘴甜，特別討長輩們喜歡。歸景呢，他也很喜歡唱歌，夢想着以後能成為歌手，唱自己的歌給所有人聽。

安聊樂每次懷疑人生的時候都會想，上帝在創造歸景的時候，是不是把屬於自己的聰明才智錯加到了歸景的瓶子裏？

面對「未來打算做什麼」這個問題，歸景專心專意，安聊樂三心二意。

按照一般邏輯，大概他們倆會發展成「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地步，但世事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他們不僅沒變成「仇人」，反而關係一直非常不錯。安聊樂見過歸景穿開襠褲蹦來蹦去的模樣，歸景記得安聊樂被扒褲子打屁股的慘狀，兩人對彼此的黑歷史掌握程度公平得很，誰也沒佔到誰的便宜。

「爸，我有事求你。」

安聊樂一回家看見老爸正好坐在沙發上刷手機，也顧不上寒暄幾句就直奔主題。

作為一個被打大的悲慘少年，他已經摸索出並深刻落實了大丈夫必須能屈能伸這個哲理。既然是自己有事相求，態度上不懈怠，語言上先認慫是他的戰術。

「你小子是不是又給我闖禍了？」

「沒沒沒，這次闖禍的真不是我，是阿景。」

聽到這個名字，安達突然身體一顫，但隨即恢復了鎮定。他扶了扶眼鏡，儘力用正常的口氣：「又騙我玩呢？除了高中打了人一拳，我就沒見他闖禍過！」

「爸我真不騙你，就是他昨天求我來找你幫忙呢。」

安達見兒子表情嚴肅，頓時也認真了起來，問道：「那你倒是跟我說說，小景出什麼事了？」

安聊樂把歸景告訴他的，一五一十地跟安達複述了一遍。

「小景這次糊塗了啊……不行，我得告訴你蔣阿姨才行。」

「別別別爸，這事兒你看……咱們就當幫阿景一個忙，先替他兜著唄。阿景的人品你還信不過啊，等到我們都解決不了了再告訴他媽也不遲。」

「我就猜你小子……算了，我先不說，但是下不為例，而且我也不能保證一定成功，你去告訴小景叫他別抱太大希望。」

「沒問題，嘿嘿，謝謝爸。」

「來，兒子，你難得回家，跟爸爸下盤棋吧。」

「好嘞。」

交待完正事，安聊樂心情也不錯，看爸爸的臉色倒像是不難解決，自己跟阿景也有得交差。再加上父子倆好久沒有一起下棋了，安聊樂也是樂得和爸爸切磋切磋。他率先執了黑棋先行。

吳菲菲端了盤切好的水果放到桌上，「聊樂，來，吃水果啊。」

「謝謝媽。」安聊樂乖巧地對着媽媽一笑。

「兒子，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帶個兒媳婦來看看？」安達選好位置，抬起頭看了安聊樂一眼，笑眯眯的神色裏帶着深意。

「爸，哎呀爸，你急什麼，專心下棋！」

「你看看小景，人長得帥事業又發展得這麼好，現在都自己做老闆了，人家忙才不找女，哦男朋友，你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也沒什麼正經事干，怎麼就不找女朋友？」

安聊樂心裏暗想，我哪沒正經事幹了，這不正為了以後成為新聞記者打基礎嘛。在你眼裏是不是就繼承家業才是正經事？

不過這些他都不想說，大人嘛，都這樣，為子女考慮得多，還非得把自己覺得好的都一股腦給孩子。不爭，爭了傷感情。

「也是可惜了啊小景這孩子，怎麼就喜歡男人呢……」

「現在就我和媽兩個人也就算了，當着他的面你可別這麼說啊爸。你們這些老古板就是有偏見，喜歡男人女人不都一樣嘛。」

「怎麼會一樣呢？這人結婚除了愛，還有個重要使命就是要傳宗接代，你說兩個男人在一塊兒，怎麼生孩子？」

「領養嘍，還能代孕是不是？我說老安你這個人思想不要這麼封建好伐啦？說不定以後你們男人也會進化到能生孩子喲。」吳菲菲在一旁附和著，笑起來很好聽。

「領養代孕和自己能生一樣嗎？你怎麼也跟着孩子瞎起鬨。」

「……誰瞎起鬨，那些等著被領養的小孩，還不都是異性戀生的……」安聊樂小聲嘟囔道。

「你可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安達找了個能把黑子圍起來的地方下了白子，給了安聊樂一個下馬威。

「爸你再這麼說我可就生氣了啊！阿景你也是從小看到大的，你說他是不是比我們這些異性戀的人還優秀？你怎麼能戴有色眼鏡看別人？」

安聊樂嗓門一下子抬高，語氣也嚴肅起來。

安達一看兒子這樣立馬認慫，畢竟現在小年輕的事他是不懂，也不好放任自己亂說：「對對對，兒子你說得對，我們都是一樣的，一樣一樣。來，下棋。」

安聊樂也是見好就收，叉了塊水果放進嘴裏，沒再多說。

安達沒告訴兒子是怎樣解決的這件事，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揚帆文化那邊已經同意了歸景和程素一起唱，只不過要歸景配合公司方面做公關，而且也只限這一次。要是有下次，寧可虧錢也不會再賣任何人的面子了。

安聊樂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中耳濡目染，雖然一開始有些許擔心，但對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在商言商的資本圈子，無論多有藝術情懷的公司，都沒辦法完全脫離資本傳播藝術。

僅僅有愛可沒法發電。

可這世上總有清醒的人，或者說，自詡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