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 快樂的假期（一）

我半躺在床上邊聽CD，看那本看了將近半年還只看到三分之一的《狼圖騰》、還有喝着37給我帶回來的飲料。心中感受着休假的日子帶來的愜意。休息的時候，我總會把自己放鬆到極點，這樣有利於我在飛行日更加緊張地工作和飛行。

沈琴忙於她的演出，除了節假日例行性的問候外，很少給我電話了。但我還是堅持給她寫信，告訴她在飛行中發生的故事，包括前不久空中停車的事件。再有就是把看《狼圖騰》的進度告訴她，把自己的一些讀後感告訴她，並希望她能早日實現夢想。

屢次下決心要在畢業之前把這本《狼圖騰》看完，但是繁重的飛行任務和繁瑣的事情叫我忙得不可開交和身心疲憊，我總在睡覺前就著枱燈看上幾眼，但是書上的字元就是催眠的曲調。很快，我便抱着書本睡去了。

我決定好好利用這個「五一」假期里把這本書啃完，再認真寫一篇讀後感寄給沈琴。

37和一幫人在電腦前歡呼雀躍，他們已經完全進入狀態了。在遊戲中的勝利能帶給大家極大的快感，他們已經連續奮戰了四個小時，卻樂此不疲。如果在真正的飛行，坐上兩輪飛機，他們就會犯困，無精打采，可能是因為體力消耗太大，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動作被教員批評得狗屁不是。他們盡情地宣洩著內心深處的叛逆，根本不顧及還有我在看書，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當然，他們也只有在休息日才敢這麼放縱，我不能打擾他們的雅興，於是將CD的音量放到最大，讓優雅掩蓋他們的嘈雜。

昨天到現在，軍威還沒有跟我聯繫。我能理解他，他現在是飛行幹部――忙。雖然到現在還只見了一面，但我還是欣喜，感覺他就在我的身邊。我決定下午跟教導員請假，去找找他，兄弟之間已經一年多沒有見面了，教導員應該可以給我這個機會。我不去打擾軍威，看看他就可以了，隨便說會兒話就更滿足了。

「35、35！」值日員的聲音，令人興奮的聲音。肯定是軍威把電話打過來了！我立即披了衣服，忙不迭地跑下樓。

「是不是我的電話？」我緊張地問。

「剛才門崗來電話，叫你過去一趟。」值日員說。

「是嗎？」我興奮至極，道謝后便興沖沖的朝外走。

屋外的陽光明媚，久違的太陽掛在半空中，天空一片湛藍，萬里無雲，強烈的紫外線照射到地面，使近地面的溫度迅速升高，帶着厚重的濕氣騰空而起，讓人感覺悶熱。所以這個時候沒有人願意在房間外邊走動。我走在通往門崗的林蔭大道上，心情愉悅。心中想着軍威原來是給我買好東西去了，怪不得不跟我聯繫。嘴裏不禁哼起了歌聲，腳下與地面的摩擦，發出踢踏的歡快旋律。

果然，我遠遠的看見軍威站在門崗的值班桌邊，他穿着春秋常服，肩上的黃肩章醒目絢爛，幾個銀星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身邊堆著好幾個方便袋，都是鼓鼓囊囊的，肯定是他剛才購物所得。咦，身邊怎麼還有一支紅色行李箱？難道是他今天買的？我納悶，跑過去，遠遠地喊：「軍威！」

軍威聽到聲音，馬上轉頭，看到是我，興奮地沖我招手，他的左胸前的飛行等級標誌格外耀眼。我迎了上去，道：「我就知道你出去買東西去了。來就來嘛，還帶這麼多好東西。」我故意裝客氣，低頭去翻方便袋裏的東西，全是吃的，西瓜、楊梅和蘋果，還有些熟食，再提了提皮箱，挺沉，問道：「怎麼，還打算在這裏長住？顏色不好，像是女孩子用的……」我評價著。

「想倒是想，但是領導不讓。」他說，打量我，皺着眉頭道：「快把衣服整理一下，也不怕糾察糾你。」我這才低頭看自己，剛才出來得急，飛行服的鈕扣系的七拐八歪，但是現在我不在乎：「咳！我這不是為見你心切嘛，一聽有人找我，我就斷定是你，所以立即跑過來了。再說大休息日的，誰管這些？都是大老爺們兒，穿得隨便點兒沒關係。」

「誰說都是大老爺們兒，還有這位呢！」軍威說話的時候，把身子往左邊讓，值班室的門正好露在我的眼前。我正納悶之間，從裏屋閃出一位女生，短髮，戴着墨鏡，但是臉型俊俏；長款的弔帶衫和七分的緊身牛仔褲襯托出女孩身材的苗條和腿部的纖細；腳上三分的鞋跟便足以突出女孩的高挑；手中提着服裝的包裝紙袋和太陽傘，金屬鏈型背帶的紅色手袋掛在她的肩頭，看上去是那麼的時尚和洋氣。

我有些驚訝，更有些迷戀於這個女孩的身形……

「這是？你的……」我納悶，以為是軍威新近認識的女朋友，再聯想到紅色的行李箱就更加斷定了。正要責備軍威將這件事情隱藏得如此深刻，女孩說話了。

「孔軍武！你好過分！」女孩立即叫出了我的名字，走向我。這個聲音是那麼的親切和熟悉。突然，我的大腦里閃爍出一個名字――彩璐，但是我立即打斷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彩璐現在正在學校里，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女孩摘下墨鏡，明亮的眸子告訴了我答案，也給了我巨大的驚喜！對！除了彩璐還會是誰？瞧她左手手腕上的那條明晃晃的手鏈，正是我三年前送給她的……

「彩璐，你怎麼來了？！」我很激動，不顧一起的跑過去，張開雙手把她擁住，我的眼睛變得獃滯，緊緊地盯着她，能讓我的眼睛發直的女孩，除了彩璐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我應該堅定自己最初的斷定，但是我居然不敢認出來，真是羞愧。

「呵呵……怎麼，不歡迎我來？」彩璐偏著頭，翹起俊俏的下巴，伸手幫我捋順皺褶的衣領。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我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感覺到臉滾燙，居然在心愛的人面前不好意思了。這不是靦腆，是羞愧，羞愧於我的形象：上身套著被撮得發皺的夏季飛行服，已經好幾天沒有洗了，應該還附帶了些食物的殘渣。看我這形象，也沒有人會認為我是個飛行學員，肯定以為是剛從地里出來的小農民，與面前這位時尚女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再看看彩璐引導時尚潮流的形象，絕不會讓人聯想到她是位優秀的軍校女生。

我不自覺地把手鬆開了，把頭轉向軍威，抱怨他：「怎麼不早說，我好換件衣服呀！這不是成心出我的丑嘛！」

「我是想讓彩璐看看你在軍營里的真實形象。」軍威笑着說。

「我是第一次穿得這麼邋遢好不好！」我很委屈，今天在彩璐面前丟醜丟大了。

「還第一次呢！」軍威還要反駁。

「好了啦，你們在一起就鬥嘴，把我都撂一旁了。軍武，好像不太歡迎我呀？」彩璐嘟著嘴問我。

「不，不，不！」我立即擺手，「熱烈歡迎！」又擊掌、拍手，我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動作來表達我內心的激動和興奮，我的手還在機械地運動，又馬上把衣服的鈕扣系正了，把身子挺直了，感覺自己像個飛行員了。

「呵呵……」彩璐笑得燦爛，「逗你的！瞧你緊張的……我有那麼可怕嗎？」

「我是怕你誤解、生氣……你大老遠地跑過來，我再讓你生氣那我還不得遭到世人的唾罵了？」

「沒那麼嚴重吧？」彩璐盯着我看，「我只是順便過來看看你。」

「順便？你還要去哪兒？」我很吃驚。

「回家呀。」她撐開太陽傘。

「回家？你不是從家裏來嗎？」我更加納悶。

「當然不是！」彩璐得意地一笑。

「彩璐跟着她的導師在北京參加完一個學術研討會，正好趕上五一長假，組委會安排與會代表在北京遊覽觀光，多逗留上幾天。彩璐想你了，特地向她的導師請假過來看看你。」軍威解釋。

「現在就要走嗎？」我還是緊張。

「得住上幾天。可以嗎？」彩璐問我，把傘舉到我的頭頂，替我遮陽。

「當然可以！」我興高采烈，幾乎要蹦起來，再次擁住她，把她抱起來，原地轉了兩圈。真有種想與她長吻的衝動，但是幾個站崗的士兵小兄弟正在看着我和彩璐，我的大腦還有一絲理智，控制住了自己的衝動。於是把彩璐放下來，將思路定格在彩璐的穿着上，她的這身裝束確實太漂亮了，卻也着實太扎眼了，我真害怕她走在大馬路上招來太多的回頭率。況且她現在又隻身在外，打心眼裏，我還是希望我的彩璐是位不起眼的灰姑娘。「怎麼穿成這樣呀，不冷嗎？」我擔心地問，眼球警惕地盯着兩位站崗的戰士，他們的眼神里散發着異樣的神采。

彩璐聽了我的話，低頭打量自己，問：「怎麼，不漂亮嗎？」

「很漂亮！」我說，「可就是……」我不敢說出口，那樣顯得我太狹隘。

「呵呵……」彩璐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笑了，道：「軍威給我買的，當時也沒想就穿上了。」她吐了一下舌頭。

我看着軍威，真想掐他一下。

軍威忙解釋，道：「彩璐剛下火車的時候，也是穿的軍裝，我看不方便。就帶她去服飾店選了一套。這不是很合身嘛？非常漂亮……」他雙手抱懷欣賞著彩璐。

「軍威也給你買了一套，他怕你沒有夏天的便服。」彩璐舉起手中的紙袋。

我得感謝軍威給我的驚喜！這小子越來越會令人感動了。真的，我從沒有發現原來他的情商會比我還高，要高出好幾倍。他的低調讓人看不穿，捉摸不透。他甚至在我這個胞胎的哥哥面前都偽裝得滴水不漏。總之，我得感謝他，感激他把彩璐帶到我的身邊。

「謝謝！」我感激地對軍威點頭，再要說些什麼，軍威不願意了：「軍武，你待客也不是這麼待的吧？總得給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再說嘛……」

「哦，對，對對！」我激動地說，「先到我們宿舍吧，教員他們都不在。」忙不迭地提起地上的東西和行李箱。

「給我分點吧。「軍威也過來搭手。

「沒關係，我能提得動。哪有讓客人幹活的？」我笑着直起腰，東西很沉，但是我很興奮，大步往前走。

我把軍威和彩璐領進大隊。剛到二樓的台階，便聽見房間里傳來37的吼叫聲，我知道他們兄弟幾個正在酣戰。但是今天我有重要的客人，我得讓他們幾個有點兒禮貌，於是我對軍威說：「你們先在外邊等會兒，我回房間里收拾一下。」

軍威笑道：「你還真把我們當客人了？沒事……」說着就要往上走。

我立即攔住他道：「你陪彩璐一會兒，我馬上就出來迎接。」提了東西便往房間里走，大聲招呼兄弟幾個：「快，把東西收拾好！」

「幹嗎？大休息日還檢查內務嗎？」站在37身後的24回頭看我手中的東西，「帶這麼多的好吃的，你剛才出去了？」說着就要蹲下來拿膠袋裏的蘋果。我忙伸手把他的手打回去，道：「少來！幫我把書桌上的瓜子殼收拾了。」直起腰來又吩咐37，「37，36你倆別玩了，快點把房間給弄乾凈了，有客人要來。」我脫了身上的衣服，換上乾淨的春秋常服，穿了鞋襪。

「誰來了，還要勞我們的大駕。」37極不情願地站起來。

「你們就別磨嘰了！快，把你們的衣服給整利索了，至少把襪子和鞋穿上。」這幫人跟我一個鳥樣，邋遢一身。我走到鏡子前把領帶系好，最後囑咐道：「給你們兩分鐘的時間，東西都擺放到位，到時候有好處！」我朝大家打了個響指，便關上門出去了。我知道他們經不住我「有好處」三個字的誘惑，兩分鐘后我再進去，房間里肯定會一應到位。

彩璐站在走廊東頭看我，見我的打扮便笑。我急急地跑過去，撓著頭說：「你們來得太突然，我們的屋子都沒有收拾好。」

「那我們到外邊去聊吧。」彩璐道，打量我：「這身裝束還是可以在大街上招搖一下的。」

「不，不，現在收拾好了。」我忙說，「裏邊請。」挪動身子把二位往屋裏讓。

「搞得那麼隆重，真把我們當外人了？」軍威說。

「沒有把你們當外人，只是兄弟幾個第一次目睹彩璐的尊容，當然要有點準備。」我笑着找理由。

「軍武」彩璐突然叫住我。

「啊？」我看彩璐。

「不許拿我開刷！」彩璐嘟著嘴，顯得很委屈。

「是！」我立正。彩璐這才伸手拉了我的胳膊，一起進屋。

房間里的幾個人真沒空閑着。桌椅擦得乾乾淨淨，床鋪上雜七雜八的東西也收拾完了。我感激地看着他們兄弟三個，然而他們的眼睛卻不看我，都直勾勾的盯着同一個目標――彩璐。彩璐拉着我的胳膊，顯得很局促，向大家問好。

我拉了軍威到身邊道：「這是我的同胞兄弟，軍威。」

軍威忙從口袋裏掏出煙，給他們哥兒三個遞煙，笑着說：「別客氣，都是自己人，去年我也在這個屋住了一年。」

三人卻沒有太大的反應，眼睛還是不改變方向。

我使勁咳嗽了一下，道：「哥兒幾個沒事的話就先出去玩會兒吧，在屋裏一個晌午了，也怪悶的……」我找理由想支開他們。

「什麼呀！四個圈，你這樣也太不仗義了，剛才還說有客人來了，讓我們打掃衛生，我們那麼賣力地幹完了，現在又叫我們滾蛋。」36搖著頭，眼睛卻不離開彩璐。

「這就是客人呀，我跟客人們談會兒話。借個地方……」我拉了條椅子讓彩璐坐下。

「師兄，你也不把我們幾個給嫂子介紹一下？！」37的嘴角快掉口水了，一臉壞笑。

「37，你小子眼睛給我收回來！」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有點素質好不好！」我真恨平時沒有把這幫人給教育好，見了漂亮女孩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無奈，還是把三個人一一向彩璐和軍威作了介紹。這樣大家相互認識后，話也說開了。

「咱們把西瓜給宰了吧，這個天氣吃正好，有刀沒有？」軍威提議。

「我們屋有一把，我這就去拿過來。」24說着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