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遲到

所有的教室都隱隱傳來教授點名的聲音。

扯開教室的門，入眼是滿滿當當的座位，紀喬懿和塗子畏畏縮縮的站在門口，面對著班主任鐵青的臉：他們毫不意外的遲到了。

黎老師沒有過多的話語，只是慢悠悠的在紀喬懿的身邊轉了轉，始終沒有提過一句不好的話，打量完塗子，繼而便把目光轉在了紀喬懿的臉上。「先回去等講座吧，」他意味深長的頓了頓，「講座完了，記得來我辦公室一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很久了。」

鏡片後面的目光有些寒厲，紀喬懿瑟縮著脖子，頂著黎老師投射過來的眼神，幅度小小的點頭，黎老師看了眼她手裡的壽司，背在身後的手突然伸起按了按扁平的盒子：「這麼多，你一個人吃的，還是給他也帶了一份？」饒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被言之有意的問及到，紀喬懿的腦子裡突然變成了一片空白，她猛然抬頭直視黎老師的目光，黎老師卻在此時恰到好處的移開，老於世故的眼角殘存了一絲餘光在她臉上：「先進去。」

沒有追究遲到的責任，可紀喬懿知道剛剛那個眼神意味著什麼。

默默垂下眼睛，塗子站在她的身後，大氣不敢出。

等送走了黎老師，紀喬懿才跟在塗子的身後走進了她最熟悉卻又不想回到的教室，就在昨天，她已經是全校都要厭惡的第三者，賀思彤將她堵在那裡，指著她的鼻子笑吟吟的陳述著那些她或有或無犯下的過錯時，她的緘默，成為了學校最大的笑柄。

從早上進入學校伊始，周圍學生的目光已經瞭然地告知了她一切，等不來顧駱河，卻等來一個她最不願見到的事實。

這些顧駱河都知道，只是不願意再護著她了，是不是她的軟弱和外強中乾已經成了他最累的負擔呢。如今，在這裡，她算不上是獨自，卻也茫然地在面對這些自己最熟悉的同學們，她感受到他們的目光隨自己的移動而移動，異常的安靜讓她有些沮喪。

紀喬懿瑟縮在塗子身後，小心翼翼的腳步時不時會踩到塗子的鞋後跟。塗子縱然心裡有極大的意見，但這種時候，她也不好說什麼。

她們的座位在最裡面，也是最靠窗的位置。因為遲到而飽受注視的塗子，終於在抓到自己桌角的一瞬間騰地坐了下去。

紀喬懿在她後面一排，自然是要比她久一些。

「紀喬懿啊。」

當她微顫著右手，謹慎地拉開自己的位置正準備坐下時，班長的聲音突兀的響起，紀喬懿怔怔地愣在原地，沒有回頭。

班長化了淡妝的臉輕輕的探過來，在看清了她手裡的東西之後，塗了口紅的嘴巴抿了起來，浮上一絲笑意：「你手裡的壽司是『二丫頭家』的嗎？」

「對呀，『二丫頭家』的呢，」塗子適時地接過了話，她坐在班長的前面，轉過身時敞開自己手上的三明治，「你看呀，這個也是他們家做的，我跟喬懿昨天住的樓下新開了他們家的店，大清早就把喬懿拉起來買早飯了。」

「你看你，為了買個早飯還把別人拉起來陪你去。」

班長半笑半認真的轉過頭：「這眼睛都腫成這樣，昨天晚上哭的可不輕。」她害怕觸碰到紀喬懿的情緒，帶了點溫柔：「別哭了啊，聽我的，這會談的什麼戀愛啊什麼的，沒事的，對不對？」

她遞過了一本筆記，是昨天臨放學時，紀喬懿向她借的英文四級資料，紀喬懿蒼白著臉，接過筆記的時候硬生生擠出了一個笑容：「謝謝班長。」

她長吁了一口氣。

「早就說了吧，信息應用系的賀思彤不是什麼好人，她就是欺負你什麼話也不反駁，她才好在那麼多人面前把你說的什麼都不是，說你搶她男朋友就是搶她男朋友了？要跟顧駱河分手鬧彆扭是她，求複合也是她，你怎麼就搶她男朋友了？」靠窗的女生憤恨的拍了一下桌子，艷麗的臉上不乏戾氣，「真是惡人先告狀，害得你出去都沒辦法好好面對別人。」

「就是，喬懿，你就是傻嘛。」

從教室後排一陣聲浪，此起彼伏的激起不滿，說實話，剛剛就是怕黎老師沒有走遠，這些人才拚命壓制內心的槽點，真是把喬懿嚇得臉都白了，難怪進門的時候死拽著自己的衣服不放。塗子憋著笑，不忘用餘光打量紀喬懿的臉。

在聽到那麼多聲音的一瞬間，她的臉色就已經好多了。

傻丫頭。

塗子心想。

若不是沒有合適的機會，但還是想要她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