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你心中永遠的女性

「這傢伙又在這裡睡一夜！快起來，給我地方上課！」聽了「老闆」的叫聲，我快速地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的確是「老闆」上課來了，後面跟著余麗和潘多峰。一個多月來，我經常睡在研究所里，想用這深深的夜，死一般的寂靜，給自由的靈魂找到一點理性的靈感。「呵呵，又是滿滿的一黑板，怎麼還畫了一個上吊的小人？」「老闆」一邊笑著，一邊摘下眼鏡仔細地看著黑板上的運算。「這個猜想有點蹊蹺，應該是正確的，你證明不了，我也想不出所以然。」他邊說，邊慢條斯理地戴上了眼鏡，那動作十分優雅。「這裡的推導馬虎了吧！前面的嘛，如果引用沒有錯誤，我覺得可以採納。繼續吧！」他指著一個算式說。每天早晨他都是這樣來檢查我的大腦的分泌物。我的論文大多以這樣的方式接受他的審查。「哈，哈……難怪你畫了上吊的小人！」「老闆」結束了審查，拋下了這句話。「老師，你這個小人畫得真有意思！黑板上的運算和吊著的小人，和我在網路上看過的一幅圖片一樣呢！」余麗說著，又瞄了我一眼，抿著嘴笑了。但還是被我看到了她的那顆虎牙。余麗曾經是我的學生，所以，她有時候像原來一樣，還稱呼我老師。「是歇斯底里的一種表現吧！」說完，我向「老闆」笑了笑，無奈地離開了研究室。回到宿舍，我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漸漸地又進入了多年以來經常做的那個夢：那是余麗入學之後的第二個星期天，我和她第一次外出。中山陵長長的台階上，遊人如梭。我和余麗比賽上台階。我一口氣跑到了前面，坐在台階上等著余麗。我看著她正努力地向上跑著。她穿著白色連衣裙，長發梳成了兩束馬尾，隨著跑步的動作，馬尾自然地在雙肩上來回擺動，臉上洋溢著快樂……她挽著我的胳膊，並排坐在台階上看著中山陵正南方青黛色的群山。她看得很出神，不由自主地將手插在我的臂彎里……「獃子，你還不起來吃飯？到時候了！」夢被打斷了。我坐起身來，發現是余麗。「小狗鍾」告訴我，已經快到12點了。這個夢是我的痛。無數次，余麗進入我的夢境，在我內心的深處折磨著我，因為我愛她，但是不能給她未來，因為我有妻子和女兒。她不變地喜歡著我，頑強地愛著我，甚至於不在意我的承諾。兩年來，我的情感是分裂的：白天，在我寂寞的時候，我希望余麗能夠出現在我的面前；夜裡，我在籠子般的研究室里，我把我的情感又都毫無保留地交給了Fishly。我的情感一直在余麗與Fishly、現實與虛擬之間遊走。我是一個不願意做任何承諾的人，理性告訴我，承諾是感性的一時錯亂，是無法面對未來的夢囈。我喜歡沒有任何承諾的順其自然。我愛著虛擬中的Fishly，但又享受著與余麗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我沒有說過愛，因為說愛需要勇氣，而我只想愛；我沒有任何承諾，因為承諾就意味著責任，而我的責任已經給了我的妻子和女兒。余麗手裡端著兩盒飯，笑盈盈地站在那裡。她又幫我打飯來了。沒有別人在的時候，她對我的稱呼就由「老師」變成了「獃子」。我的妹妹和母親也叫我獃子，我不介意余麗這樣的稱呼，相反我感到親切。我衝進洗手間，快速地結束洗涮。返回來的時候，余麗已經將飯菜擺在了桌子上等著我。她在埋頭看一本書。「你看這本書幹什麼？」我說著，就掀看了書的封面，是《模糊概率論》。「和我的專業有點關係，是『老闆』要我看的。」「據我所知，與你的專業關係不大呀！」我說著，就將飯勺遞給了她。「周期解與這個定理是否有關呢？」她翻開書，指著一個定理說。我伸頭看了過去，她說的是書中的一個定理。周期解問題是我論文中的那個猜想。「也許吧！快吃飯，吃完飯再說。」我的肚子早已癟了，我想的是快點填飽肚子。吃完飯，余麗洗碗去了。我抓過她剛才看的那本書，看了看那個定理。我發現，同是周期問題，但不屬於一個系統。「這個定理不能用的，系統不一樣，一個是模糊集系統，一個是實數集系統，還有運算系統問題都不同啊!」我向余麗喊道。「是啊，但是證明方法是否可以借鑒呢？我還沒有看明白，你先看看吧！」余麗在外間大聲地答著話。余麗走了進來，放好了飯盒等家什，順手整理了一下我的床單。「你在看《浮士德》？」她看到了我床頭放著的書。死亡的事物一切都是比喻。沒有達到的，在這裡如願以償，難以明言的，在這裡成為事實，都成就了。永遠的女性，向高邁的蒼穹，引導著我們。她大聲地朗誦著封面上的這句話。「這幾句還真的不錯啊！」她感嘆道。「這是《浮士德》里的最後一段話，裡面還有更精彩的呢！」我隨口答應著，仍然埋頭看那定理。「誰是你永遠的女性呢？」余麗突然問道。是啊，誰是我永遠的女性呢？在我的心中有這樣的女性，她在我內心深處的一角，我只遠遠地看著她，欣賞她，她是一個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影像。她是Fishly，在虛擬世界的一頭，延續著我真實的情感，我可以揮霍，可以無止境地索取；她是余麗，在現實世界的一頭，我小心地處置著我的情感，吝嗇地給予，害怕噴發的情感燃燒了自己。不！她應該是余麗，我忽然覺得，多年以來，一切因果遞變都明朗了起來：我為什麼要建議她報考這個學校？我為什麼經常做那個夢？我抬起頭，默默地看著余麗。我的心猛地緊縮了一下，像是被電擊了一般。我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儘管她的眼睛在等我的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