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愛都是自私的

計程車在路上飛馳，鄭熙媛靠在車後座，看著窗外的飛速倒退的景色，腦子裡一片空白。

那晚在酒店房間里的事本就是陰差陽錯，她能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她也能記得自己抱著那具火熱的軀體一次又一次的要求他深入自己，但那全是因為自己把項白當成了墨瀚。

她的酒量很差，在國外這麼多年也沒學會喝酒，所以那晚要不是因為墨瀚，她是斷然不會一口氣連喝三杯紅酒的。如此想來，莫非那晚徐總的灌酒是墨瀚故意的？那他的目的是……

鄭熙媛越想越不對勁，握著背包帶子的手用力到關節泛白。她拿出手機想馬上打電話給墨瀚問個清楚，但是最後的接通鍵卻遲遲按不下手——接通了又能說什麼呢？問他是不是故意的？如果他承認是故意的那又怎麼樣？如果他否認了，自己又能怎麼辦？

握著手機，一路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計程車停了下來，司機說道：「到了，一共三十二。」

鄭熙媛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到了MO咖啡館的門口——難道真的要跟她當面談一談？

付了車錢下了車，鄭熙媛站在白色的圓拱形小木門前，透過店鋪的落地玻璃窗看到裡面依舊一片熱鬧的景象，好像這裡的生意一直很好，絲毫不受時間、天氣的影響。

這時，一輛熟悉的灰色瑪莎拉蒂在她的身旁停下，從副駕駛位上從從跑下來的人赫然是安森。

只見他從車後座拎出很多奢侈品的包裝袋，然後關上車門往這邊走來的時候才看見她，臉上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不過只一閃而過，很快他就笑著跟她打招呼：「鄭小姐，怎麼站在這裡不進去？」

「哦，我……我沒事過來轉轉。」鄭熙媛說得有些底虛。

安森看著她黑色的大衣上已經落了些白色的雪花，看著特別醒目，不禁一挑眉：下雪天不帶傘過來轉轉？

不過他還是招呼道：「那就快進去吧，雪好像越下越大了。」

「好。」鄭熙媛想了想，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店裡。

李彬和馮亮早已跟安森熟悉了，見他大包小包的走進來，連忙幫他打開門：「安特助，來找老闆娘嗎？」

「是啊，瀚哥吩咐我去店裡取的東西，我就直接送過來了。我先拿到樓上去。」

「好。」李彬往收銀台方向喊了一聲，「夏主管，安特助來了。」

「哎！」夏七言正在算賬，聞言應了一聲走過來，看著他手上不菲的包裝袋，笑得曖昧，「呦，這又是大手筆呀，有什麼活動啊？」

「下禮拜是集團的冬季合作商交流酒會。」安森說著，有意瞥了眼身後的鄭熙媛，看到她聞言微變的臉色，故意把手上的袋子分給夏七言一半，「一會兒還得讓歐陽小姐看看喜不喜歡，要是不喜歡我馬上拿去店裡換。瀚哥吩咐的事，我可不能出岔子呀！」

「這倒是，我們璃茉姐人美身材好，沒有不合適的，只有她不喜歡的。」夏七言美滋滋地誇著自家老闆娘，準備帶他上樓，一轉身這才看見了站在原地的鄭熙媛，覺得眼熟卻沒想起來她是誰，忍不住問道，「這位是？」

安森這才「回過神」，介紹道：「這位是瀚哥大學里的學妹鄭熙媛，上次不是新店開幕的時候來參加過的嘛，你不記得了？」

「哦……就是那個學妹啊……」夏七言對這個學妹的印象一般般，以為她就是來這裡吃東西的，客套地說了一句，「那鄭小姐自己吃喝隨意，我先把東西拿上去。」

他面上的敷衍鄭熙媛多少還是看得出來的，此刻她臉色一白，雖不甘心，但是還是開口要求道：「其實我是來找歐陽小姐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找我們老闆娘？」夏七言還能記得當時安森有意無意說過，她好像對墨瀚有那方面的意思，下意識以為她是來示威的，微微一皺眉，「可是我們老闆娘還沒來呢。」

「那……她要什麼時候過來？」

夏七言聳聳肩：「不知道，昨天不是才度假回來嘛，可能會多休息一會兒，也有可能不來了。如果來的話一般都是墨總送她過來的。」

鄭熙媛聽著他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信息，臉色更白了一分。

「安先生，你怎麼來了？」一個柔美的女聲從他們身後傳來，緊接著，身穿米白色緊身針織長裙和白色長款羽絨服的歐陽璃茉推開店門走了進來，身後緊跟著的是一身黑色長款風衣的墨瀚。

「璃茉姐，你這麼早就來了？其實你今天在家多休息休息也沒事的，店裡有我呢！」剛剛才說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夏七言簡直打臉，沒想到兩人正好撞上面。

而安森看到墨瀚黑沉沉的目光掃向鄭熙媛，一對濃眉不悅的皺起，心裡一陣瑟縮，默默的往後退了兩步，只希望自己此刻變成一隻鴕鳥，不要讓他注意到自己才好。而鄭熙媛也是聞聲轉過頭，對上了墨瀚的眼神，倔強而怨恨。

歐陽璃茉沒有察覺到三人之間的不對勁，淺淺一笑：「去度假而已，又不累。這幾天店裡的生意怎麼樣？」

她沒有把自己昨天受驚昏倒的事情告訴夏七言，因為她知道他肯定會大呼小叫的。

「還……還行吧……」

夏七言看著鄭熙媛轉過頭、目不斜視的盯著墨瀚看，心裡著急得要命，心想：這女人還真是看上墨總了？這麼光明正大的眼神是生怕璃茉姐看不出來嗎？！

歐陽璃茉這才後知後覺的看見鄭熙媛站在眾人中間，好像臉色還不太好看，有些好奇地問：「鄭小姐怎麼來了？是有什麼事情嗎？」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鄭熙媛的身上。

鄭熙媛收回看向墨瀚的目光望向歐陽璃茉，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我是來找你的，我想跟你談一談可以嗎？」

「跟我談？」歐陽璃茉眨了眨眼，並無疑他，點點頭，讓她跟自己去樓上的辦公室。

「我陪你上去。」墨瀚很快接了一句。

「不用了，我們女人之間的談話被你聽到了不太方便吧？」歐陽璃茉笑著拍了拍他緊握著自己的手。

墨瀚不再說話，但是看向鄭熙媛的眼神裡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頂著他暗示性意味十足的眼神壓力，鄭熙媛的心裡更是覺得不甘：他就真的這麼喜歡歐陽璃茉嗎？！

夏七言在一旁看著不爽，而安森看到墨瀚一直緊繃的臉，更多的是不安和忐忑——這個時候應該是鄭熙媛和項白在一起的時候，如果順利的話，他們的父母也應該在公寓里才對，但是她竟然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還要求和歐陽璃茉單獨談談，莫非是項白那裡出了什麼問題？

果然，等兩人消失在樓道里的時候，墨瀚陰鬱低沉地聲音如鬼魅般在他身後響起：「打電話給項白。」

安森只覺得額頭一滴冷汗流下，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好，我馬上打……」

二樓總經理辦公室。

鄭熙媛坐在沙發上，細長的雙眼不動聲色的四處打量著四周——辦公室裝修跟墨瀚辦公室風格很相像，都是極簡風格，不過處處透露出來的一些小細節還是有著明顯小女人的溫柔。

她的眼神掠過寬大的辦公桌後面的小檯子上，上面擺著幾個相框，除了她自己的幾張活動照片和員工的合影之外，其中一張是兩個人的合影照，放在一堆的照片中間很不起眼。

她眯起眼，看了半天才認出，這是她和墨瀚兩人一次活動時拍的合影。墨瀚身穿黑色西裝，歐陽璃茉身穿一條紅色的禮裙，兩人十指緊扣依偎在一起，墨瀚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是眼神卻很溫柔，歐陽璃茉則笑容淺淺，兩人之間甜蜜到令人刺目。

歐陽璃茉端著兩杯熱茶走過來，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看過去，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這是之前的一次活動后雜誌社送來的照片，墨瀚說這張拍的很好，所以託人去列印出來送過來的。放在桌面上我覺得太招搖了，就放在後面的檯子上。」

太招搖？恐怕也就已經得到的人才會這麼說吧，要是換成別的女人能和墨瀚這樣合影，早就恨不得放大一百倍掛在門口示眾了。鄭熙媛低頭喝了一口茶，心裡不禁醋意翻滾。

「對了，鄭小姐找我是想談什麼事情？」

話題終於回到了正軌，鄭熙媛放下茶杯，看著面前這個一臉溫和的女人——明明比自己小好幾歲，卻有這彷彿看破一切的淡然和堅韌，她面色紅潤，唇角含笑，不說話的時候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都好像一幅美麗的油畫。

突然間，她彷彿能知道為什麼墨瀚這麼一個雷厲風行、處處要求完美的男人會跟她這種看起來如一灣清水似的女人在一起了。

「我跟墨瀚認識很多年了，這些年他一直忙於工作，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當我知道你是他的女朋友的時候，說實話，我真的很吃驚，我還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至少要過四十歲才會安定下來。」

歐陽璃茉只一瞬間的驚訝，然後笑了笑：「其實我也沒有想過我會再次敞開心扉接受另一份愛情。」

見她這麼直白的談到「愛情」，鄭熙媛作為女性本能的八卦心慢慢發酵起來：「如果不介意的話，你能說說跟墨瀚談戀愛的感受嗎？」

也許是因為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歐陽璃茉略微停頓了一下，想了想才說道：「平時我們就是上班、下班，也沒什麼特別的。不怕你笑話，我們在一起幾個月來，還沒有一起出去旅遊過，這次參加集團的度假活動算得上是第一次。」

「你們從來沒有出去玩過嗎？就連……郊遊也沒有？」這個消息倒是讓鄭熙媛有些意外。她本以為，像墨瀚這麼有錢的人，如果找了女朋友一定會帶她去歐洲或者東南亞小島之類的地方豪華旅遊一番才對，配上遊艇、香檳、別墅，這才是跟他身份相符合的生活方式。

「我有我店鋪的事情，他有他集團的事情，平時除了下班之後會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之外，我們真的沒什麼很特別的地方，可能跟普通情侶沒什麼區別吧？」歐陽璃茉又想了想，補充道，「不過我們連逛街、看電影都沒做過，可能相比那些普通小情侶更乏味些。」

鄭熙媛看著她年輕美麗的臉龐，真的不敢相信他們兩人原來平時的相處模式是這樣的？

「那……你都沒有要求過嗎？每個女人談戀愛的時候都會想擁有兩個人一起出去玩的回憶的吧？」

「店裡比較忙，我還要照顧我女兒。現在我剛認回媽媽，她也不幸查出癌症，這件事鄭小姐應該知道。所以說實話，我每天真的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事情。」歐陽璃茉說完，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姿態清冷又平靜，語氣淡淡的，好像說的不是關於她的事情一樣。

鄭熙媛看著她的樣子，一下子沉默了。

明明比自己小好幾歲，卻要負擔起這麼重的生活壓力，而自己呢？都三十歲了，還一直忙著自己驕傲到不行的工作；家庭條件不算優越也算小康水平，父母一心一意關心自己，自己還總是嫌他們啰嗦，一意孤行的搬出來住要求自由；身邊也不乏追求者，自己卻那麼的不知足、不懂事，一次一次任性的傷害著身邊的人的心，甚至明知道墨瀚有了女朋友還想去插足……

突然，她就想到了項白，想到了那晚兩人之間發生的事，還有剛剛在家裡，他當著雙方父母的面對自己單膝下跪求婚，她覺得自己一直堅持著非墨瀚不嫁的心有了些動搖。

「鄭小姐，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歐陽璃茉把茶杯捧在手心裡，眼神平和的看著她。

「羨慕……我？」

「如果能讓生活再重來一次的話，我一定不會不聽爸爸媽媽的話，也許還能讀一個好一點的大學，享受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然後畢業后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再談一段平凡的戀愛、結婚、生子……就好像你現在的狀態一樣，所以我真的覺得你很幸福。」歐陽璃茉這番話說得真誠。

鄭熙媛垂眸，眼角閃過一抹憂傷：「是嗎？」

她現在想得到的是墨瀚這個人，而不是別的男人，不知道這個空缺什麼時候能填補上呢？

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也許她真的很羨慕自己，但是自己又何嘗不羨慕她呢？光憑她能站在墨瀚的身邊、得到他的萬千寵愛，這點就足已秒殺一大片女人的愛慕之心了。

不管怎樣，兩人坐下來談過之後，鄭熙媛覺得自己原本憤恨的心變得平靜多了，她覺得自己應該去找項白好好談一談，不管兩人以後能不能走下去，都應該給他一個交代。

就當鄭熙媛伸出手去開門的時候，歐陽璃茉的聲音從後面悠悠傳來：「鄭小姐，謝謝你能想通，不再喜歡墨瀚。」

鄭熙媛只覺得身子一顫，手死死的握著冰涼的門把手，聲音有些顫抖：「你……你怎麼知道的？」

「可能是女人的直覺吧，我也不確定，之前我還一直以為你跟柳部長之間有些互相喜歡。不過剛才從你跟我談的第一句話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墨瀚，我猜你可能愛他很多年了。也許我說這句話對你有些殘忍，但是我真的謝謝你能夠這麼理智的想通這件事，畢竟，愛都是自私的，你認識他已經這麼多年了，如果你真的想爭取這段感情，我想我沒有那個自信一定能贏得過你。」

鄭熙媛沒有回頭，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個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慘淡的笑。

然後她拉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辦公室。

走下樓梯，穿過嘈雜的店鋪，她瞥到墨瀚還等在原地一動不動，但是他那犀利的眼神一直盯著自己，直到那扇木門在身後關上，他的眼神和裡面的聲音才被隔絕。

店外，漫天的雪花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落，她疾步走到路口，伸手打了一輛計程車：「到山水林苑。」

坐在車上，鄭熙媛只覺得身心都有著放棄之後的疲憊和迷茫。

她還想著剛才臨走前歐陽璃茉對她說的話，眼神恍惚——沒錯，愛都是自私的，她願意背負世人的罵名試圖插足做一個第三者是因為愛，而墨瀚願意盡他最大的能力去保護歐陽璃茉也是因為愛。這樣說起來，她和墨瀚兩個人誰都沒有錯，不是嗎？

想到這裡，她從包里拿出被她關機很久的手機，一開機後果然跳出來很多未接來電和信息，有爸爸的，有媽媽的，更多的是項白的。

看著項白的名字，鄭熙媛有一刻的怔忪——前面準備找他談談決定的太快，現在一個人坐著，靜下來了反而有些畏縮了。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應該跟他談一談？

還在猶豫，手機又響了起來，依舊還是項白的來電。

她咬了咬嘴唇，按下了接聽鍵：「喂？」

電話里傳來微弱的呼吸聲，但是沒有人說話，也許是項白沒想到打了這麼多次都是關機的電話會突然接聽，幾秒鐘后，他的語氣裡帶著緊張和不安急促地問道：「熙媛，你是不是去找璃茉了？」

鄭熙媛楞了一下，而後露出了一個自嘲地笑：「你怎麼知道的？哦，是墨學長告訴你的吧？」

項白沒有回答，但是他的沉默更代表了她猜的結果是正確的。

過了一會兒，項白的聲音才再次傳來：「熙媛，那你現在在哪兒？」

鄭熙媛不答反問：「我爸媽和你爸媽都走了嗎？」

「已經回家了，我答應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至於求婚的事情我也跟他們保證了，一切都按照你的意願來，我不會強迫你的。」他的聲音很低沉，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裡面，「所以，熙媛，你能不能試著跟我重新和平共處？我們好好交往一段時間，如果到時候你真的不願意跟我在一起，那我也不會再纏著你了。我知道，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但是我之前犯的錯我願意去彌補。」

「彌補？呵，睡都睡了你還想怎麼彌補？」鄭熙媛毫不客氣地反諷了他一句。

項白自知理虧，一句話也沒有辯解：「是我的錯，對不起。」

聽著他低三下四的道歉，鄭熙媛心裡的那股火也慢慢的消下去了。

計程車已經快開到山水林苑門口了，她看了看窗外，頓了頓說道：「我快到了，你先在家裡等我一會兒，我上來再說。」

「好！」聽到她難得軟化下來的語氣，項白很快就一口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