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倉促的求婚

山水林苑頂層。

卧室里，項白早已收到在樓下某輛車上盯著的安森的通知信息，他看完后將信息刪除清空，這才從床上起身，穿上襯衫和褲子，但是沒有扣上紐扣。他走到落地穿衣鏡前照了照，胸前幾道紅色的指甲劃過的痕迹透過襯衣的半遮掩愈發的明顯，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他之前做了什麼。

他去浴室洗了把臉，然後走出卧室穿過客廳，來到玄關處等待。不出幾分鐘，他就看到了可視電話的顯示屏亮了起來，上面出現的人正是今晚這場事件的主角——鄭媽媽和鄭爸爸。

他毫不猶豫的按下了「開門」鍵，然後看著他們兩人消失在顯示屏上后，轉身打開了大門，站在門口等他們兩個坐電梯上來。

「叮咚」，電梯很快就響了一聲，電梯門徐徐的打開。

鄭媽媽看著左右兩扇大門的門牌，嘴裡喃喃地念道：「二號門……一號門，哎，老公，就是這裡，一號門。」

「哎，這門怎麼開著？」鄭爸爸看著半掩著的大門，一邊往一號門走過去一邊責怪地說道，「媛媛也真是的，這麼大個人了，回家連門都不關，這要是有壞人……」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打開了門，而面前這個站在玄關處一動不動的男人把他結結實實的嚇了一大跳：「你……你是誰？！」

項白彎腰替他們取了兩雙拖鞋，微微笑了笑：「叔叔，阿姨，我是項白，兩位進來說話吧。」

玄關頂上的射燈燈光垂直的照射下來，項白的臉都掩飾在光暈里，看不真切。鄭爸爸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了他確實是項白。

「項白？！」鄭媽媽這時也進了門，看到他竟然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和老公對視了一眼，尤其是見到他「有意」露出的半敞的襯衫和他從鞋櫃里拿拖鞋的熟臉的動作，兩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難看起來。

而當三人進入客廳后，項白突然對著他們「噗通」一聲跪下，膝蓋撞在地板上的聲音非常響亮沉悶，把兩人都嚇了一跳，愣在原地：「你……你這是做什麼？」

項白直挺挺地跪著，面上不卑不亢，滿臉的真誠：「叔叔，阿姨，我從高中開始就喜歡熙媛，一直到現在十幾年了，期間我從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跟別人發生過關係，就是在等著她有一天能接受我。但是熙媛一直不喜歡我，這點我知道；她喜歡的是墨總，我也知道。我雖然比不上墨總那麼事業有成，但是我真的很愛熙媛，我願意一輩子照顧她、關心她、愛護她。這次在度假區的時候，我不應該趁著她喝醉、神志不清的時候跟她發生關係，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願意承擔所有的責任，只要你們二位同意，我願意馬上娶她，希望叔叔阿姨能原諒我，成全我！」

「你們……發生了關係？！」

鄭媽媽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站不穩。鄭爸爸一把扶住她，眉頭皺得緊緊的。

他當然不指望自己女兒在國外這麼多年能不受他們洋人的開放思想守身如玉，但是現在一個大男人在他們面前這麼直喇喇的就說他跟女兒上過床了，這難免讓他這個傳統的中國男人不太能接受。

稍緩過神，鄭媽媽更是氣得掄起手臂，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啪」的一聲，項白應聲偏過臉去，但是他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又轉過頭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阿姨，對不起。」

鄭媽媽見他一副迎面而上的樣子，還想再扇一巴掌，這次被鄭爸爸攔住了：「老婆，別打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打他也沒有用。」

「但是媛媛她喝醉了，他怎麼能乘人之危呢！」鄭媽媽說著都快哭出來了。

鄭爸爸摟著她安慰道：「至少項白現在能面對我們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我們還是談談後面該怎麼辦吧。」

鄭媽媽捂著臉「嗚嗚」的哭著，鄭爸爸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的項白：「你先起來吧。」

項白咬了咬嘴唇，起身：「謝謝叔叔。」

「哎，你說你……」鄭爸爸看著他倔強懇切的面容，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嘆了口氣，問道，「你先說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實不相瞞，在度假區發生那件事後，熙媛的情緒一直不是很穩定，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所以今天回到公司，我先處理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然後就趕到這裡來了。沒想到熙媛一個人又在家喝多了，還迷迷糊糊的給我開了門。我怕她一個人在家會出事，就一直在這裡陪著她，直到現在你們過來。」

他的陳述思路清晰，言辭清楚，鄭爸爸和鄭媽媽也總算是清楚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要說女兒喜歡墨瀚的事情，他們上次已經猜到了，雖然女兒一再否認，但是他們沒想到女兒會是來真的——難道說這麼多年她不談戀愛，也都是為了這個墨瀚？

鄭爸爸又嘆了一口氣，客廳里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兒，從卧室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又沒有聲音了。

鄭媽媽探頭想往卧室里看去，項白「好心」地解釋道：「熙媛她酒還沒有醒，還在睡。」

鄭媽媽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想也知道女兒現在一定是光著身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臉上一陣尷尬。她拉了拉老公的手，示意他跟自己到一邊說話。

「怎麼了？」

「老公，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等媛媛明天醒過來，我們再跟她好好談談吧？」

鄭爸爸瞥了一眼還站在客廳里的項白：「你的意思是……」

「項白這孩子這次雖然做得不對，不過這麼多年他也確實一直跟在媛媛身後，論家世和學歷都不差，我看不如讓他們兩個試著交往看看吧？媛媛年紀不小了，過了年都該三十了，能有這樣一個男人愛她十幾年，你說呢？」

鄭爸爸想了想，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於是他轉身走到項白面前，說：「今天晚上你就留在這裡照顧媛媛吧，我們明天一早再過來，至於你們兩個的事情，明天一起坐下來談談。」

「好的，謝謝叔叔，謝謝阿姨。」項白微微低頭，態度謙虛誠懇。

「對了，你父母都住在本市吧？如果明天有時間的話，讓他們一起過來一趟吧。」

這句話的意味再明顯不過，項白自然點頭答應：「好的，我會聯繫爸爸媽媽，讓他們明天直接過來的。」

「那行吧，我們先回去了。你……」鄭爸爸本來還交代什麼，但是看到那敞開的卧室的門，突然覺得說什麼都不太合適，於是拉著老婆的手直接離開了。

項白送兩人出門后，在玄關處站了半晌，然後走回卧室，鄭熙媛還在床上睡得沉沉的。

他拿起床頭柜上自己的手機，編輯了一條簡訊發出去，等收到回復后依舊將所有的信息都刪除清空，這才又脫去襯衫和褲子上了床，摟著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的女人合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鄭熙媛好不容易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像是被車碾過了一樣的疼，尤其是下半身，酸脹難忍，她的雙腿微微一動，感覺體內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

她緊鎖著眉，撐起身子從床上坐起來，天鵝絨的被子從身上悄然滑落，身上的那些紅色印跡也隨之躍入她的眼中——上次見到這些類似的印跡是在度假區酒店房間的那天早晨，這麼說來……

「啊啊啊啊啊啊……」她將床上的枕頭、被子都丟到了床下，紛亂的頭髮配上她現在的表情，活像一隻暴怒炸毛的母獅子。

項白還是穿著昨天的那身衣服，聽到動靜后打開卧室的門走了進來，面容平靜：「熙媛，你醒了？」

鄭熙媛抬起頭，一見是他，一股憤怒的情緒立刻湧上心頭：「你怎麼會在這兒？！你又對我做了什麼？！」

項白早料到她會質問自己，態度溫和：「昨晚我來找你，你給我開了門，結果我一上來就發現你喝醉了倒在玄關，所以我……」

「你騙人！怎麼可能是我給你開的門！」鄭熙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瞪著眼睛盯著他。

「如果不是你給我開的門，我怎麼能上得了樓呢？而且我也沒有這裡的房門鑰匙，我又怎麼進的門？」他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鄭熙媛現在腦子裡混混沌沌的，根本分不清他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

太陽穴處傳來的陣陣刺痛讓她忍不住發出了難受的呻吟，她跌跌撞撞的爬下床，項白想上前扶住她，卻被她狠狠的一把推開：「別碰我！」

項白抿了抿唇，也不生氣，見她走進浴室並且「嘭」的一聲關上了門，便轉身去廚房盛剛煮好的醒酒湯，同時把爐子上的小米粥關火，打開鍋蓋輕輕攪動著。

客廳牆上的時鐘指向了八點，項白把醒酒湯和小米粥都端上了餐桌，見浴室的門還關著，走過去敲了敲門：「熙媛，好了嗎？早餐做好了，出來吃一點吧。」

「滾開！」鄭熙媛生氣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項白不惱不怒，又回到餐桌旁坐著等。說實話，裡面沒聲音的時候他還反而會擔心一些，既然她現在這麼有精神，那他也就放心了。

又過了五分鐘，浴室的門被打開，然後就是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卧室的門又被「嘭」的一聲關上，裡面傳來了一陣翻找的聲音，聽聲音像是在翻衣服。

項白氣定神閑的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鐘，八點二十了——嗯，時間差不多了，也該來了。

果然，沒多久，他的手機就響了：「喂，媽……嗯，8幢8011，到了按門鈴，我給你們開門……好，那先這樣。」

剛掛了電話，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看了眼屏幕，再次接起：「喂，叔叔……對，我爸媽快到了，你們到哪裡了？哦，不著急……熙媛已經起床了，你們慢慢來……好的，叔叔再見。」

等他放下手機，就看到鄭熙媛已經站在卧室門口滿臉嫌惡的看著他。她換了一身黑色毛線衫和條紋西裝闊腿褲，因為生氣和宿醉，整個人看起來臉色不怎麼好。

「你在跟誰打電話？」她的語氣生硬。

項白看了眼手機，又看向她：「叔叔，問我你起床了沒。」

「我爸？！」鄭熙媛心頭一緊，一個不好的念頭閃過，「他怎麼會打電話給你？！」

「好幾年前我們就互留電話了。」項白故意顧左右而言他。

鄭熙媛大步向他走了過來，一巴掌拍在餐桌的玻璃檯面上：「項白，你別給我耍花招！我爸怎麼會知道你在我這裡？！你是不是跟他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我說的都是該說的話，沒有不該說的話。」對她顯而易見的怒火，項白顯得很平靜，把醒酒湯和小米粥都推到她的面前，「先喝點醒酒湯醒醒酒，然後再喝點小米粥暖暖胃，你應該肚子餓了。」

說完，鄭熙媛的肚子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不爭氣的「咕嚕嚕」響了起來。

鄭熙媛面色一僵，本想甩手走人，不過太陽穴處「突突」的疼痛並沒有減輕，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她死咬著唇，內心掙扎了半天，還是伸手把桌上的那碗醒酒湯端起來放到嘴邊。

等她把醒酒湯喝完，玄關處的可視電話就響了起來，項白起身去開門。

鄭熙媛一驚，問道：「誰？」

項白好神在在地回答：「如果不是叔叔阿姨，那就是我爸媽。」

「什麼？！」鄭熙媛手一松，碗直接倒在桌子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門口已經傳來了嘈雜的說話聲和腳步聲，聽起來不像是兩個人，倒像是……四個人？

項白打開大門，把雙方父母都請進了門，有禮貌地依次叫人：「爸，媽，叔叔，阿姨。」

「嗯。」項爸爸面色嚴肅，但是對身後的未來的親家還是周到有禮，「你們先請進吧。」

「客氣，客氣。」鄭爸爸謙讓了一下，還是帶著老婆先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餐桌旁目瞪口呆的女兒，想起昨晚的事情，他的眉頭不由得就皺了起來，帶著不悅，「媛媛，你終於醒了？」

「爸，你什麼意思啊……」鄭熙媛當然不知道昨晚爸爸媽媽已經來過的事情，還以為他說這話是有什麼別的含義。

鄭爸爸「哼」了一聲，鄭媽媽趕緊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項白的父母還在身後的呢，別當著別人的面給自己女兒難堪。

「這就是媛媛吧？好幾年沒見了，跟以前的樣子不一樣了呢，更漂亮了。」項媽媽笑著誇道。

「哪裡，都幾歲的人了，整天就知道工作，可把我們愁死了。這不，才捨得從國外回來呢。」鄭媽媽謙虛地說。

「現在的女孩子呀都是事業心重，不過這也好，能幹嘛！我們家項白也是，整天就知道忙工作，也不找個女朋友，你看，開年都30了，別人家都抱孫子孫女了，他呀什麼動靜也沒有。」

相比於兩位嚴肅的爸爸，兩位媽媽倒是很談得來，也許都是因為子女的婚姻問題遲遲沒有著落，這會兒兩人自來熟，一邊說著就一邊往客廳的沙發上走去，還招呼他們也過去坐。

「咳咳……」鄭爸爸本來想在項白父母面前好好教訓一下項白的，這會兒見老婆不僅不生氣了，反而還開始家長里短的聊起天來，心裡鬱悶的緊。

鄭熙媛完全搞不清現在是個什麼狀況，怎麼一下子來了四位長輩？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她喏喏地開口。

「你這孩子，還說呢，住在這裡都多長時間了也不跟爸媽說，讓你回家住也不願意。這次要不是項白，你準備一個人在這裡住多久啊？」鄭媽媽瞪了她一眼，責怪地說道。

「我……」鄭熙媛還想解釋，被項白打斷了。

「叔叔，阿姨，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這裡，那我就跟你們表個態。」說著，他牽起鄭熙媛的手。

鄭熙媛用力地想抽回來，卻沒能如願，忍不住就想當眾翻臉，卻被眼疾手快的鄭媽媽扭了一下手背，示意她安分點。

項白的眼神一直看著她，專註而深情地表白道：「熙媛，我從高中開始就喜歡上你了，不管這幾年你愛的人是誰，我都一心一意只愛著你一個人。我知道前兩天的事情是我不對，但是我願意對你負責任，只要你也願意，我們可以馬上結婚。婚後所有的一切都聽你的。」

說著，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藍色的絲絨戒盒，「啪」的一聲打開，裡面赫然是一枚晶瑩剔透的鑽戒，在黑色的絨布上散發著奪目的光。

然後他起身，當著雙方父母的面對她單膝下跪，語氣懇切地說：「熙媛，我願意在父母面前對你發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請你嫁給我好嗎？」

窗外，冷到極致的天空中不知何時開始飄起了雪花，一片接著一片緩緩的飄落，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屋內，五個人都睜大著眼睛看著這一幕，項白在冰冷的地板上跪的挺直，就像昨晚一樣。清瘦的臉因為緊張而繃緊著，那雙黑眸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眼神裡帶著期待和請求。

也許，他是愛她的，但是他卻愛錯了人，就好像她愛錯了人一樣。

鄭熙媛看著那枚閃耀奪目的鑽戒，霍的站起身，在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抓起一旁的大衣和包包就狂奔出門。

「媛媛，你去哪兒！」

「哎，媛媛……」

「這……這是怎麼啦？」

身後的幾位家長面面相覷，嘰嘰喳喳的亂成一團，唯獨項白從地上僵硬的起身，握著戒盒的右手緊攥著，唇線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誰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