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八)(1)

奪印(八)(1)

早些年,鄰近灰村的西村,在灰村西北角的污水潭上建了一個農貿市場。由於緊挨著葦濟公路,農貿市場的生意越來越好。每天,來自周圍十里八鄉的農民,起早貪黑地把自家的農產品,用騾子、馬、自行車、大板車和拖拉機運到這個市場上來賣。名氣大了,生意好了,來的人多了,地方就顯得小了。所以,每年西村都通過墊黑水潭來擴大農貿市場的範圍和地盤,一點點的往灰村方向逼近。這一年的8月,西村又開始墊污水潭了。熱火朝天的墊污水場面刺激著灰村村民的神經和自尊心。悄悄的指責村幹部是『亡國奴』的罵聲再次響起。幾個灰村村幹部怎麼會成了『亡國奴』?西村墊污水潭和灰村村幹部是所謂的『亡國奴』之間究竟有什麼必然聯繫?原來,幾十年前,當污水潭還是宅基地、菜地的時候,西村和灰村在污水潭上是有村界的。你建你的房,我種我的菜,雙方兩不相干。自從污水潭成為污水潭以後,污水一片,兩村之間的村界也就模糊了。久而久之,人們也便忘了哪兒歸西村所有,哪兒歸灰村所有。在西村沒有建市場之前,村界的模糊並沒有引起村民們的格外關注。後來,當看到西村農貿市場越來越火熱,每年還要墊一大片污水潭來擴大規模的時候,村民們隱隱的覺得本村的利益被侵犯了,覺得西村的土已經墊到灰村的地界上了。雖說,這污水潭從來給灰村村民帶來的都是麻煩:滋生蚊蠅、臭氣熏天。可是,如果被西村佔去了,就永遠要不回來了。所以,灰村村民都感覺,有一個污水潭現成在那兒擺著,等著大家去開發,總比沒有好。灰村老一輩的村民說『這是老祖宗留給咱的地,不能就這麼葬送在咱的手裡』。灰村年輕一些的村民說『他能墊著建農貿市場,咱墊起來,至少也能蓋個房、種個菜什麼的。』一個灰村村民說『也沒啥。就是覺得自家的東西被別人佔去,窩囊、抬不起頭。』出於這種種心態,每當西村墊污水潭的時候,也曾有村民找到老支書,請他去西村理論理論。可是,這麼多年了,老支書就是毫無動靜。對此,暗地裡村民們意見一直很大。崔聯的語氣非常不屑,他這麼評價老支書『我們村民普遍叫他慈禧太后,賣國,就是不抵抗,情願當亡國奴,把土地隨便地割讓。我們的土地被西村侵佔那麼多,村幹部就是不敢和他們斗。他們怕死,怕西村那個象惡霸一樣的書記』據崔聯介紹,西村的支書和灰村的支書一樣,當政了十多二十年。西村是荷鎮鎮政府所在地,經濟相對於其他村而言,要好得多。這個西村支書財大氣粗,在當地是一霸。和歷任葦縣縣長、縣委書記稱兄道弟,經常在一起喝酒、猜拳。所以,初到荷鎮任職的鎮長都得事先去拜訪西村這位支書。俗話說得好『強龍鬥不過地頭蛇』。為什麼對西村墊污水潭的事兒一直保持沉默?面對我的疑問,老支書依然沉默。所以,真正的原因,這期間是否有什麼苦衷,抑或雙方曾有過什麼交易,我都不得而知。但是,這回崔聯不僅沒有沉默,反而非常『高調』的對待這件事情。崔聯說,墊污水潭建小商品市場,是他競選村主任的時候,對村民做出的一個承諾。現在,是實現承諾絕好的機會。談話中,崔聯用了一個文縐縐的詞兒『民心所向』。西村開始墊污水潭的當天下午,灰村的喇叭響了起來。喇叭里傳來崔聯急促的聲音『村民同志們,速到村委大院來商量污水潭的事兒。我們必須採取緊急的措施,要不然,我們的土地要被別村侵佔了。寶貴的土地被侵佔了,就等於我們把發財的機會,活生生的讓給了別人。這樣的話,我們怎麼能對得起列祖列宗』崔聯說的每一句話,都打在灰村村民的心坎兒上。村民們呼啦啦地來到村委大院,七嘴八舌地圍在崔聯的身邊,商量究竟該怎麼辦。這麼多年來,崔聯是第一個敢於站出來,敢於和一向霸道的西村決一高低的村幹部。在這件事情上,村民們也是第一次覺得有了主心骨,覺得不那麼窩囊了。村民們似乎已經原諒了崔聯的種種『不是』。崔聯提議,立即墊污水潭。這個提議,得到村民一致的支持。『總有那麼幾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崔聯在接受我的採訪時說『誰是老鼠屎?』我問『王義那小子』崔聯說『他怎麼了?』我問『所有的村民都支持我,就他跳出來反對我。他肯定是受老幹部的挑撥』崔聯說當年,王義是聯名推舉崔聯擔任村主任的那11個村民中的一個。後來,因為和村民爭宅基地,王義找到村主任崔聯,希望他簽一個字,證明那塊宅基地是自己的,遭到崔聯拒絕。崔聯說自己不能昧著良心,睜眼說瞎話。遭到拒絕的王義非常生氣。他大罵崔聯忘恩負義,連一條狗都不如。狗吃了扔給它的剩骨頭,下次見到你還知道搖搖尾巴。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支持這樣一個白眼狼。說完,王義『霹靂啪啦』自己扇了自己幾個耳光,之後,摔門而去。最終,王義沒有爭到這塊宅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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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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