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七）(2)

崔聯所說的狼是指崔喜和崔雷。他把這對在爭取村民自治，與老幹部們鬥智斗勇時，他的左右臂膀，或者叫做『文官武將』，比喻成村民這群綿羊中的狼。拿到M礦工程的當天晚上，崔雷來到崔聯的家裡。對崔聯說『叔，你說句話，你當上這個村主任，我表現得咋樣？』『好啊。』據崔聯說，當時他正在用剪刀剪《法制日報》里的一篇文章。所以，對於崔雷的問話其實沒太怎麼在意。所以，回答的時候，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你看，崔喜叔已經拿了公章、大印了。這個M礦工程，是不是讓我來做？』崔雷說。『大伙兒商量完以後再說』崔聯心不在焉的回答『為你架也打了，命也拚了，該得罪的也得罪了。你最好能一碗水端端平。你就看著辦吧』崔雷撂下這句話，離開了崔聯家。崔雷走後不久，崔聯接到崔喜的電話。『崔聯，最近我錢很緊張，閨女要上中學了。那個M礦工程，你看是不是給我們一大家子做』崔喜說『崔雷也想做。好多村民都想做。再說，你不是有大印了嗎』崔聯說『大印？當不了飯吃。當不了錢花。』崔喜說『可是你又拿大印，又攬工程，別的村民會怎麼想。』崔聯說兩個人來來回回地說著車軲轆話，在電話中差點兒吵起來。崔聯說，他當時一門心思想著這個工程應該讓所有最普通的村民受益，並沒有太把崔喜和崔雷兩個人的話放在心上。崔聯的想法是，由村民組成一個建築工程隊，家家戶戶都有份，大家根據出工的多少拿錢。『就象是城裡的股份有限公司一樣，大家都是股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崔聯說。五月的一天，灰村的喇叭響起來了。喇叭里傳來崔聯的聲音『村民同志們，下午一點召開M礦工程的招標會。大家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十二點多鐘的時候，村委大院里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迫不及待的村民。主要是覺得稀奇。過去，M礦這塊肥肉都是老支書說了算，說給誰就給誰。本來，大傢伙都以為，崔聯拿到這個工程還不得先把他跟前的這幾個人給餵飽了。沒想到，崔聯要在全村搞招標。一點鐘，曾經大力支持崔聯的村民，忽左忽右態度不太明朗的村民，堅決反對崔聯和他對著乾的村民，齊刷刷站在村委大院里。村民們懷著不同的心情，等候崔聯。崔聯對會場進行了小小的布置。在村委大院里掛了一條橫幅『灰村M礦工程招標大會』。主席台仍然是用幾個辦公桌拚起來的，不過這一回上面蒙了一塊桌布，是那種在白色底子上印了大紅牡丹花的塑料桌布。由於剛剛從鎮里買來，所以，那塊桌布應該還有很深的摺痕。頭一回，村民們聽見村喇叭里傳出了歌聲。是那首『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這首打情罵俏的歌曲回蕩在灰村的上空，雖然偶爾會傳出一些滋滋拉拉的聲音，估計是磁帶有些質量問題導致。但，這絲毫也不影響村民們欣賞這首歌，並報之以曖昧的微笑。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照得人直犯困。來得較早的一些村民，已經有幾個在會場上打起了盹兒，就象雞琢米似地點起了頭。中午一點鐘，是大多數灰村村民吃午飯的時間。一些孩子端著飯碗也到會場湊熱鬧來了，相互比著看誰的飯里埋的菜多。看得出來，崔聯打算召開一個正式的工程招標會。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崔聯是有很多考慮的。因為中午吃飯的時候，人特別齊。當崔聯在幾個村民的簇擁下，出現在會場的時候，喧鬧聲突然停止了。村民們鴉雀無聲的等待著崔聯開口。『每一個村民一視同仁。希望大家不要搶、不要鬧。這個工程是灰村集體的工程。所以，從我這個村委會主任的角度，我希望每一個村民都能從這裡面得到好處。』崔聯開口便說。崔聯的話贏得了部分村民的掌聲。可是，這次鼓掌的不是他曾經的支持者，而是那些一直中立、不願意多惹事兒的村民。一貫反對崔聯的村民沒有鼓掌。用張忙的話說『看看他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崔聯的支持者們也沒有鼓掌。沒有哪個村民願意告訴我原因。或許，他們發現，自己衝鋒陷陣了一年，到頭來，卻和其他的村民機會均等，從崔聯那裡什麼也得不到。心底里，不免失望和不平衡。崔聯或許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微的變化。他繼續說『我們全村組成一個工程隊，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據說，崔聯的話剛說到一半，崔喜的弟弟崔保在人群中嚷嚷道『這個工程，我們家承包了。誰有意見，就站出來』。沒有村民站出來，既沒有人表示贊成，也沒有人表示反對。事實上，從崔保站起來的那一刻起，不少村民已經開始在心裡琢磨這個所謂的招標的誠意。而崔保搶先提出承包，在村民看來也是事先就設計安排好的。崔保是崔聯的『宰相』——崔喜的弟弟，他們家承包這個工程，於情於理似乎理所應當。村民們看著崔聯，看他的反映。『承包這個工程，必須向村裡上繳一部分錢。誰上繳的錢多，誰就能取得這個工程的承包權』崔聯接著崔保的話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