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六)(5)

奪印(六)(5)

『你既然那麼不信任他,為什麼要和他一起共事?』我問崔聯。『你不能因為不信任他,就不籠絡他。村子就那麼大,就那麼些村民。你不籠絡住,他會跳到對立面去和你作對』崔聯說。『但是你不僅沒有提名崔喜當會計,你也沒有提名別的村民當會計。這是為什麼?』我問崔聯。『我們選了別人當會計,崔喜能樂意?還不是等於把他給得罪了。』崔聯說。『看來,你很忌諱崔喜』我說。『什麼?忌諱』崔聯的臉上出現迷惘的神情。『就是說,你很把崔喜當回事。做什麼事情,都要考慮他的想法,考慮他高不高興』我盡量地用大白話來解釋『忌諱』二字。『那可不。在村裡,誰都輕易得罪不得。得罪一個村民,就等於得罪一大幫,他的七大姑八大婆、親戚朋友相當於都得罪了。崔喜一大家子人,肯定得籠絡住。再說,崔喜家一大幫大老爺們,拳頭的力量很大。』崔聯說。在究竟是讓崔喜當村會計還是當村文書這件事情上,崔聯把小九九算盤撥弄得『噼噼啪啪』直響。據崔聯說,讓崔喜當村文書的提議,在村民大會被村民們一致通過。在村民的掌聲中,崔聯將村公章隆重的交到了崔喜的手裡。『崔喜正式成為掌管大印的大臣』崔聯說。『掌管大印的大臣?你真把自個兒當成了農民起義的領袖了?你別忘了,你是實行村民自治』我說。『農村人說習慣了。其實,道理差不多。村民自治,是讓農民當家作主。村民自治要實現,就要和舊的實力、保守的勢力作鬥爭。象我們村,只有把老幹部趕下台,農民才能真正說話算數;農民起義,不也是推翻舊的勢力,重新讓農民過上好日子嗎?』崔聯說。崔聯的話里似乎有一種很難辯駁的奇怪的邏輯。經常,和崔聯談完話,我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覺。大部分情況下,崔聯滿口法言法語,他把和農村相關的法律、政策背得滾瓜爛熟,幾乎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使你經常對這個山東農民不能不刮目相看。你甚至會為中國的農村民主有這樣一位民選村主任而暗自慶幸、欣喜,你會從內心裡感覺中國農村民主有望了,而且是有大希望了。可是,時不時地從崔聯嘴裡蹦出的『農民起義』、『打倒農村舊勢力』、『封官』、『大印』等等辭彙,你又會懷疑灰村的民主依靠這麼一個人來推進,顯得很滑稽、可悲,很不合適。說起村文書這事兒,不料掌管灰村村公章的崔喜竟然一肚子的不樂意。尤其是,崔聯沒讓他擔任村會計,他似乎耿耿於懷。『就算拿著這大印,這算個什麼事兒?說得好聽,叫做村文書。說得難聽點,不就是個跟班的嗎?』說這句話的時候,崔喜滿臉不高興的神情。看得出來,村文書遠遠不能滿足崔喜的要求,也不是他所期望的。『你知道為什麼只讓你當文書,而不讓你當會計嗎?』我曾經這樣問崔喜『崔聯想獨裁。我在跟前,他老覺得礙事』。崔喜說據崔喜說,他和崔聯兩個人就村文書的事吵過很多次。崔喜自然堅持要當村會計,崔聯堅決不同意。崔聯曾經對崔喜說,如果崔喜當會計,難道他一個村主任花點錢,還得請示他這個會計嗎?這件事,崔聯和崔喜的說法不一致。我也曾經問過一些村民,有人贊同崔聯的說法,也有人贊同崔喜的說法。所以,問到最後,也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不過,絕大部分村民都認為,崔喜能當上這個村文書,的確因為他在崔聯選舉過程中出了大力、立了大功。老幹部們的說法則有些刻薄『不就是狗咬狗嗎?這叫做內部分贓不均。他們把黨給村裡的權利,當成豬肉一樣分了。你一斤,我八兩。肉分得少的不就急了。』面目越來越模糊的崔聯,時左時右的老幹部,忽冷忽熱的村民,情形越來越微妙的灰村。故事演繹得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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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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