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六)(4)

奪印(六)(4)

『不是我搶,這本來就該歸還給村委會』崔聯說。表姑的求情,因為老會計怒氣沖沖的到來而結束。『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和這樣的騙子、強盜有什麼可說的。』老會計沖老伴兒發火。把她往屋外拽。這個場景和當年崔老爹把崔聯往會場外拽的情形有些相似。在灰村,打罵老婆是件很普遍的事請。可是,老會計對媳婦連句大聲的話都很少說,更別說爭吵了。多少年來,老會計夫婦的和睦,在灰村是出了名的。他們從來都是村裡恩愛的榜樣。村裡評個五好家庭,幾十年老會計夫婦榜上有名。這次,為了這個身外之物『村公章』,老會計夫婦彼此翻了臉。一路上,村民們稀罕的看見老兩口拉拉扯扯、彼此責怪。崔聯的表姑則一路上哭哭啼啼。如果是別家,就算是夫婦倆拿著鋤頭、掃帚一路追打,村民們也是見怪不怪的。可是這回是一向相敬如賓的老會計夫婦,出於好奇,村民們紛紛走出家門看兩眼。有好事的村民,不免關心的問幾句。可是這一問,無疑是火上澆油,老會計不由火冒三丈,訓斥的聲音也不免提高了八度。夫婦倆的吵架於是逐步升級,最後幾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崔聯表姑坐在村裡的土路上,大聲的哭唱和數落老支書的不是,老支書年輕的時候的風流事,也於是被一件一件的數落了出來。情急之下,老支書不禁動手打了崔聯的表姑。生拉活拽,想讓她趕緊回家。這場打鬧,據說持續了足有兩個小時,後來即使老支書來勸架,崔聯的表姑也不理這碴兒,硬是半躺在土路上不起來。最後,聞訊趕來的兒女們才把母親勸回家。到了後半夜,崔聯表姑尖利的哭喊才收聲。灰村的狗也漸漸進入夢鄉。灰村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最初的幾天,灰村村民熱心於談論老會計的風流逸事,談論搶奪公章這件事本身。一個星期後,村民順理成章的接受了村公章落戶村委會的事實。越來越多的村民覺得『這公章本來就該給村委會的』。漸漸的,村民們開始關心與自己相關的更實際的問題,那就是,以後,自己找誰蓋章。因為村支書放出話來了,村黨支部還有一個公章,村民有事兒可以蓋黨支部的章。一時間,什麼事兒應該蓋村委會公章,什麼事兒應該蓋黨支部的公章,成了村民們犯難的一件事兒。就象當初爭論應該是村支書主持會議,還是由村主任主持會議一樣。灰村從此陷入了新一輪的爭論:黨支部的公章和村委會的公章,哪個是真正的『大印』。說起來,關於公章的爭論對於村民們而言,是一個全新的話題。過去,需要蓋章的時候,直接找支書、會計,該蓋什麼章蓋什麼章。可是,現在情形大不一樣了。村委會的公章,黨支部作不了主;而黨支部的公章,村委會說話由不算數。在村民們看來,黨支部的公章代表的是黨支部和老幹部的權力,而村委會的公章代表的是崔聯的權力。按照常理來推斷,應該是誰的權力大,誰的公章就更有效力。本來,這是一件太簡單,根本無需討論的事情。因為按照《村委會組織法》,村民委員會是代表村民進行自治的組織,村主任是村莊的法人代表,他的簽字具有法律效力。通俗地說,無論對上對下,對內對外,村委會公章才有效。可是,特殊的灰村狀況,特殊的『兩權分立』,使簡單的問題到了灰村后,不由自主的變得複雜起來。灰村的牆頭重現開始出現崔聯張貼的宣傳單。崔聯引經據典、言之鑿鑿的告訴灰村村民,村黨支部的公章只有在入黨和評選先進工作者的時候,才具有效力。其他的時候,這枚公章用處不大。只有村委會的公章,才能算數。崔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讓村民們徹底的相信村公章的作用。直到不久后,崔聯利用這枚村委會公章,從M礦支出了近20多萬元錢的時候,村民們才如夢方醒並且相信村委會公章的巨大威力,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印』和『玉璽』。這在後面再作交待。現在,崔聯面臨的問題是,不僅要說服村民們信任村委會公章的作用,還要尋找一個人合法、妥善的保管公章。因為根據法律規定,公章不能直接放在村主任的家裡,不能由村主任保管。這樣規定的目的是為了防止村主任濫用權力。當時,崔聯以及他的支持者們都認為,崔喜是當之無愧的人選。因為他有文化,有『計謀』。在奪印的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就象以前農民起義打天下,打天下以後都得封王。就是封他一個官職。他才會安心』提起為什麼一定要將村公章交給崔喜管理的時候,崔聯回答我說。按照慣例,村公章一般由村會計掌管。可是,崔聯在村民大會上提名的時候,說的是選舉村文書,而不是選舉村會計。村會計和村文書,這兩字之差,究竟有何玄妙之處?崔聯說:「不能讓崔喜掌管財權。他這個人平時手長(愛佔便宜的意思),如果公章和財權都落在他的手裡,指不定以後會鬧出什麼事兒來。所以,我一琢磨,不能讓他的權力太大,要不然,就不是我指揮他,是他指揮我了。所以,提名村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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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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