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五）(8)

李記者是應民政部曹主任之託，前來調查灰村民主情況的。曹主任沒有對幾個農村村主任食言。有史以來第一回，灰村來了中央的記者。過去，有個縣廣播站的記者來採訪，都算是村裡的一件大事兒。不花一分錢，打個電話就能把北京的記者請來。崔聯作了一件灰村老百姓做夢都不敢去想的事情。灰村再一次砸鍋了。據說，這時候，張剛、張忙、老支書開始忙碌起來。他們安排老幹部、老黨員、平時和他們關係較近的村民，把住村裡的各個路口。看到記者來了，就主動上去搭話，反映情況。崔聯說，他們搶著反映『假情況』。而早就得知李記者要來採訪的崔喜已經安排崔雷、張阿南、王老漢和其他受過老幹部氣的村民，在崔聯家裡等待著記者的到來。其他中立的村民，這一天，不管有事沒事都下地里幹活了。他們說，不知道和記者說些啥，得罪了任何一方都不好辦。索性躲起來。所以，那天李記者在村裡轉了一圈，大部分村民家的門都上了鎖。據說，那天，李記者在灰村聽到了兩種完全相反的說法。老幹部說，崔聯不懂得和其他幹部搞好團結，根本沒有農村工作的經驗，不配當村主任；崔雷一干人說，崔聯這個村主任被老幹部一再打擊，根本無法行使村主任的權力。最後，李記者到拘留所看望並採訪崔聯。王副縣長當著李記者的面向崔聯保證，一定儘快把灰村的村務工作交接好。由於李記者的介入，派出所的民警表示可以讓崔聯提前回家。崔聯卻執意在拘留所里呆滿了15天才出來。然後，李記者走了，回到了北京。不知不覺中，新的千年也到來了。1999年的最後幾分鐘，**在燈火輝煌的中華世紀壇上，對著台下綿延1500米長的歡樂人群，對著中央電視台的攝像機鏡頭，發表充滿詩意的演說『2000年到來的鐘聲，就要鳴響在我們這個星球的上空。人類文明的發展，即將進入一個新世紀，開啟一個新千年』。新的千年的確來了。2000年1月1日6時48分，兩位新華社的記者，在浙江古鎮石塘發出電訊，說祖國大陸2000年的第一縷陽光在兩分鐘前『如期而至』。破曉時分，漁民敲響大鼓，鼓聲震蕩黎明前的黑暗……此時，距離崔聯重獲自由的日子，還有三天三夜。呆在密不透風的拘留所里，崔聯沒能看到那一縷陽光。在拘留所里，百無聊賴的崔聯畫了一幅漫畫。漫畫上，兩個裝滿了水的杯子，一個裝著清水，另一個裝著污水。在崔聯的漫畫里，污水杯子代表村黨支部，清水杯子代表村委會。一個幹部模樣的人在漫畫里說，如果兩個杯子的水和在一塊兒，清水也會變成污水。漫畫的標題是『絕不同流合污』，題目後面寫了五個驚嘆號。這幅漫畫代表了崔聯逐漸走向偏激的思想。是崔聯對自己新千年工作的一個宣言。幾乎與此同時，《南方周末》一位叫做江藝平的主編，也正構思那篇享譽新聞界的新千年的獻辭《總有一種力量讓人淚流滿面》。文章中寫道：沒有什麼可以輕易把人打動，除了正義的號角。當你面對蒙怨無助的弱者，當你面對專橫跋扈的惡人，當你面對足以影響人們一生的社會不公，你就明白正義需要多少代價，正義需要多少勇氣…..毫無疑問，此時崔聯的心中正充填著滿懷的『正義』，他理解中的正義。為了這個正義，他用了一個詞『赴湯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