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五)(6)

奪印(五)(6)

一個小學生看升旗的觀后感中這樣寫到『迎著火紅的朝陽,鮮艷的五星紅旗升至30米高的旗杆頂端,高高的飄揚。我在心裡默默地為祖國祝福。』崔聯說,他記得那天的風特別大。廣場上每個人都凍得直跺腳,鼻子和耳朵都凍得通紅。三個村主任那天看到的**廣場是修繕一新的廣場。為了迎接國慶五十周年,這一年的國慶節前夕,北京對**進行了大力改造。六十四組呈蓮花狀的華燈全部刷漆和更新,拆除了地面舊的混泥土方磚,換成淺粉色的花崗岩條石。四周的綠地面積擴大了,金水河的噴泉也改造了。不知道那天升旗的時間,具體是六點幾分幾秒。不過三個村主任所看到的肯定也是下列景象:武警**國旗護衛隊官兵步調一致地走出**城樓,走向**廣場國旗的旗杆下。升國旗時,三名戰士並排齊步前進,中間是掌旗手,左肩扛著國旗,兩邊是護棋手。兩位戰士走到旗杆兩側,面向**,立正站好。持旗的戰士把國旗掛到旗杆上,按動升旗的電鈕將國旗升起。整個嚴肅、神聖的升旗過程,時間不長,但每一個細節動作都要求分毫不差。這些國旗護衛隊官兵,身高、長相也都要求極嚴,算得上是些不折不扣的中國美男子。為了練就這樣的精氣神,據說這些官兵每天都得練習頭上頂好幾塊磚的功夫。這麼嚴苛的要求,不只是因為國旗手們要升國旗給包括三個村主任在內的全國人民看,更因為要升給各國政要看,升給永遠的**看。某種程度上,他們代表的是國家的形象。就象中央電視台的主持人一樣,都必須長著一張『國嘴』和『國臉』,因為他們經常念出中央的聲音給全國人民聽、看,給全世界的老百姓和正要聽、看。比較規範的說法是『黨的喉舌』。看完升旗之後,三個村主任在**前留了幾張影。本來三個人想登上**城樓看一看,可是一看一張票得花15元錢,幾個人只好退縮了。隨後,三個村主任在一張北京市地圖的指導下,又跑了好幾個單位。比如中紀委信訪辦,國務院信訪辦,公安部信訪辦等等,『凡是我們覺得能沾點兒邊的部門,我們都去了一下』崔聯說。在某信訪辦門口,崔聯詫異地看見前來上訪的人排了足有兩三百米長的隊伍。有些上訪者好像是日夜住在那個地方,披著一條髒兮兮的被子,坐在一個角落裡,等人召見;一個老人竟然在那個地方用鍋生火做飯吃;一個婦女已經瘋了,一個人坐在地上自問自答,一會兒笑一會兒哭。時不時地有一些官員模樣的人,挨個問上訪者是哪裡人,如果聽出是本地區的口音,當場就把上訪者拉走,塞進停在不遠處的小車裡。然後,揚長而去。沒有人知道,這個被當地政府官員帶走的上訪者後面的故事究竟是什麼。崔聯舉起相機拍了幾張照,被一個武警戰士有禮貌的要求將膠捲曝光和離開。離開那個信訪辦,三個村主任的心情很複雜。後來,三個村主任慕名來到中央電視台的門口,對站崗的武警戰士說,他們想見《焦點訪談》的記者,他們要向記者反映農村的民主情況。訓練有術的武警戰士表情嚴肅,一句話都沒說,右手指了指緊挨著東門的一間小屋子,然後,就轉過身去了。順著武警戰士的手勢,三個村主任走向《焦點訪談》專門的接待室。那裡沒有記者,只有一個值班的老頭,他坐在用鐵欄杆與外面隔開的辦公室里,只負責接收材料。大部分上訪者都是千里迢迢從全國各地來到北京,所以,總是心有不甘地想和老頭說點兒什麼。老頭說『你趕緊地,還有其他人呢。光聽你說了,其他人怎麼辦?你就回家踏踏實實的等著吧』有一個婦女和孩子,身上穿著用血寫成的告狀信。在接待室的門口縫人便說,她的丈夫被地方官員的小車撞死了,快五年了,地方官員不但沒有受到處罰,還當了比原來更大的官。她帶著孩子到北京告了幾年的狀,住在橋洞里,孩子該上學的年齡了,可是現在冤屈都沒有伸,怎麼上學。崔聯說,那個女人和孩子穿成這樣子,實在是太嚇人了。所以,看見她們走過去,行人大多數紛紛躲開,或者離得遠遠的。這個可憐的母親和妻子,就象當年魯迅筆下的祥林嫂一樣,走在大街上,嘴裡念叨著『阿毛,下雪了,這山上怎麼還會有狼呢』。崔聯曾經質問我說,一個這麼可憐的女人,中央台的記者怎麼就不管管?是不是太沒有責任心了?對於崔聯的質問,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就拿《焦點訪談》和《今日說法》來說,一年只有365期節目,可是每天收到的來信就有五六百封,一年下來是近20萬封的告狀信。每一封的告狀信後面,都有一個辛酸的故事,一段不平的遭遇。全部報道,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為了處理這些滿懷著信任的信,兩個欄目都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對這些信件進行分類,根據不同的問題,將信寄往不同的部門。職責範圍內能做的似乎也只能到此了。《焦點訪談》的一位資深主持人說,他不敢看觀眾來信,因為每看一次,就會增加一分自責和痛苦。久而久之,便變得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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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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