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四)(5)

奪印(四)(5)

一天晚上,娶兒媳婦的時候請崔聯坐上座的王老漢,東躲西藏地來到崔聯家。平日里,無論春夏秋冬,王老漢總愛戴一頂已經洗得發白的舊軍帽,灰白的頭髮從軍帽里露出來,眼角常常掛著兩沱眼屎。由於患有哮喘病,喘氣的時候,經常發出『吱吱』聲,好像是老鼠的叫聲。一進門,抖抖颼颼的王老漢抓住崔聯的手,問『上面會不會撤你的職?咱還有翻身的希望沒?』王老漢是崔聯所說的那種勢單力薄的村民。王姓在灰村是個小姓,幾代單傳,既沒能出個有出息的讀書人,也沒能出個生意人或者是在政府里作事的。一家人本本分分,世代為農,家庭經濟很拮据。眼下,正是村裡調整責任田的的時候,工作由張剛主持。而張忙早就放出話來了,說這次無論如何也得殺只雞給猴看。象王老漢這樣不識相的人小心一點。別以為有個村主任撐腰,就管不了他,就反了天了。王老漢擔心,娶進門兩個月的兒媳婦,會分不到責任田。少一個人的地,就少一份糧食,少一份收入。崔聯稱呼王老漢『老哥』,勸慰他說『一個月以後,咱還是一條英雄好漢。』王老漢抹著老淚說『只怕是還沒等一個月,地就分完了』。崔聯又說了一些自己都認為言不由衷的寬慰話,勸走了王老漢。王老漢在離開崔聯家之前,悄悄的打開一條門縫,偵察了一下外面的情況后,才急匆匆地邁出大門。走的時候,專門挑選沒有路燈、沒有人走的偏僻路。又一天晚上,崔聯接到敬老院一個老人的電話。這是灰村一個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老人80多歲了。在灰村度過了她不幸的大半生。18歲嫁到夫家,一年後,丈夫在家門口被汽車壓死了。從此被婆婆家罵作喪門星,守了多少年寡,就挨了多少年的罵,受了多少年的欺負。三十歲那年,一個灰村的老光棍用一頭小牛作為聘禮,把她給娶了回來。沒想到,幾年後,第二個丈夫又因為酒精中毒,死在了自家的炕上。老人一生無兒無女,老來孤苦無依,被村裡送進了養老院。一直以來,都是村集體替她把養老院的費用給交了。崔聯當選以後,給這個老人每個月多交了10元伙食費。因此,老人每月能多吃幾頓肉。老人在電話里對崔聯說,自己每天為他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他這個大好人。期間,崔聯的媳婦兒得病了。得了一種頭疼病。疼的部位在太陽穴,疼的時候,似乎眼珠都要鼓出來,村裡人叫做『鬼抱頭』。也就是說,頭被鬼抱住了。聯想到崔聯接二連三寫檢討,接二連三的倒霉事,村裡人都堅信崔聯的媳婦兒是中邪了。得了『鬼抱頭』的病,就和傳聞中的『鬼俯體』一樣,村民人人敬而遠之。之後,崔聯的媳婦兒四處解釋『我頭疼發作的時候,一般是在早上。鬼都在晚上出來,天一亮就跑走了,我不是鬼,你們不必怕我。』崔聯對我說,被監視居住的那段日子,他想了很多很多。他開始懷疑自己為了這個村主任遭這麼大的罪、受這麼多的氣是不是值得。崔聯甚至想到過妥協,徹底的妥協。因為實在是太累太累了。每一天都在『戰鬥』中度過,每一天都要琢磨著、算計著明天的『仗』怎麼打……崔聯準備和張剛徹底的談判一次,只要張剛同意報銷他們修路和承包麥收花費的十多萬元錢,他願意退出,辭掉村主任的職務。然後帶著老婆孩子遠走他鄉。憑藉他的儲藏地瓜的專利發明技術,他相信自己能找到養活一家老小的飯碗。可是,王老漢的眼淚徹底打消了崔聯『當逃兵』的想法,並且再次激起了崔聯英雄主義的念頭。他說自己決不想被村民罵成濃包,也決不想成為灰村的千古罪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崔聯苦笑著說。崔聯的苦笑中,還有另外一層酸澀含義: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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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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