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四)(3)

奪印(四)(3)

崔聯將這份倡議書人手一份的發到每個參加培訓的村主任手裡。於是,培訓會變成訴苦大會的同時,還變成了『串聯大會』。上課的時候,村主任向領導訴苦;課後,村主任們三個一群,五個一堆,悄悄的討論崔聯的倡議。崔聯鼓勵村主任們說『實行村民自治,由村民當家。如果全體村民聯合起來,建立協會,以後一方有難,八方支援。聯合起來后,聯上名,我們就可以罷免不合格的縣長。』共同的『冷板凳』遭遇,使大家很容易被崔聯那種簡單、樸實的激情感染。不少村主任摩拳擦掌,紛紛表示要加入這個協會。崔聯形容當時自己的感覺,就像當年**主建農民協會一樣,很神聖的。學員們的『異常』,崔聯的那張『倡議書』,終於被主辦方—縣民政局的同志發現了。如臨大敵一般,縣裡出動了十多個公安人員,拉長的警報聲尖利地響徹葦縣縣城。全副武裝的公安人員齊刷刷的來到培訓班的教室,收走了大家手裡拽著的倡議書。然後,把崔聯請了出去。此後,崔聯被領導們輪番『請』去談話。談話內容無非是『崔聯影響葦縣穩定的大好局面』等等。為了不被公安局拘留,崔聯同意寫檢討。崔聯的檢討寫得很簡單,在培訓班上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念完了。大家只是依稀記得裡面好像有『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錯誤』之類的話。培訓班結束的時候,每一個村主任被要求寫一份保證書,保證以後不建立、參與『村民自治協會』。崔聯這個倡議在葦縣村主任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不到兩天的時間,就被有關部門用『冷水』澆滅了。從此之後,葦縣再也沒有舉辦過村主任培訓班。崔聯寫檢討的事兒,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灰村。灰村支書張剛開始忙碌起來。張剛讓張忙把崔聯的檢討重新謄寫在幾張大紙上,與崔聯檢討的複印件一起,張貼在灰村的各個路口。然後,張剛召開村兩委會議,聲討崔聯成立『反革命組織』的事兒。會上,所有的兩位成員一致認為,不能將村務資料、村公章移交給崔聯,要不然灰村要出『大的政治問題』。這個決議,最後形成了一份正規的書面材料,遞交給了鎮政府。主要的批鬥、聲討對象崔聯,一如既往地沒有參加張剛主持的村兩委會議。說起這次村兩委的聲討,崔聯滿不在乎。他用『就當他們在放臭屁』來表示自己的不屑。這一次,在各級領導眼裡,崔聯犯了『不可原諒的政治錯誤』,為什麼繼續讓他擔任村主任一職?有兩種說法。一種官方版本的的說法是:出於保持灰村穩定的考慮,同時也給崔聯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所以,有關部門沒有組織村民罷免崔聯。另一種民間版本的說法是:崔聯不過是一個農民,他的瞎折騰也不是一天兩天,前後跨度好多年了。諒他也興不起什麼大的風浪。各界領導忙著呢,哪有閑心管這事兒。當張剛忙於組織對崔聯的聲討時,崔聯正忙乎另外一件事兒。他準備聯和葦縣所有的村主任到北京上訪、告『御狀』。為此,崔聯專門設計了一張請村主任填寫的調查問卷。問卷上列了四個問題:1村民與黨支部的關係怎樣?2村民委員會與村黨支部的關係怎樣?3村主任與村裡黨員的關係怎樣?4村主任與鎮領導的關係怎樣?5村支書與村主任的關係怎樣?每個問題下面有幾個答案可供選擇『好、一般、壞、很壞、象仇人一樣、見面不說話』。崔聯不知道,也就在同一年,民政部也曾經在全國範圍內作過一項抽樣調查,調查的內容和他的調查很相似。自然,調查的手法比他更加專業和科學。民政部調查顯示:村兩委過渡自治,村支部放棄領導的比例只佔;兩委互不相讓,村級組織癱瘓的占;而黨支部包辦村務,使村委會弱化功能的佔81%。調查的結論是,村黨支部不放權是兩委不合的主要癥結。崔聯找到剛認識不久的王廟村主任,讓他到各個村去發放。和崔聯一樣,這個王廟村主任也是培訓班上的活躍分子,問題多,點子多。崔聯和這個王廟村主任合計著,拿著這份有全縣幾百個村主任簽名的調查問卷,去找民政部,找《焦點訪談》告狀。如果沒人搭理,他們就準備身上掛一塊紙牌牌,紙牌上寫好上訪的內容,到中南海門前靜坐。這種鋌而走險的辦法,他們是在報紙上看到的。『就是被殺頭,也一定要讓上面的領導了解民選村主任的真實情況』崔聯說。崔聯堅信高層領導對基層的情況不了解。他引用了一句民謠『村騙鄉,鄉騙縣,一級一級往上騙,一直騙到國務院。』用麻袋裝了一整袋調查問卷的王廟村主任,騎著自行車從崔聯家出發了。據說,臨出門前,他和崔聯還鄭重地握了握彼此的手。就象電影里互相道別的革命者一樣。這是十月中旬晴朗的一天。碧藍如洗的天空是開闊的一覽無餘,而收割完莊稼的耕地則是荒寒的一馬平川。由於不熟悉路,不熟悉情況,王廟村主任每到一個村莊就向村民打聽『村子里村支書和村主任的關係緊不緊張』,村民們都很熱心的告訴他,哪個村村支書和村主任前兩天打起來了,哪個村的村民正準備上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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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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