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三)(5)

奪印(三)(5)

5000元,對於崔保的家庭而言,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他為什麼這麼信任崔聯?因為當時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崔聯一定能當上灰村的家。萬一崔聯在權利的鬥爭中以失敗而告終,黨支部又不承認這一筆花銷,那麼不僅高額利息拿不到,就連這5000元恐怕也要全部打水漂。後來,我才漸漸明白,事實上,崔喜、崔聯此時已經開始悄悄的設計一個萬無一失的搶奪村公章的方案了。這一陣,崔聯還買來一本賬本,親自用圓珠筆認認真真在上面寫下幾筆開銷:崔聯,事先墊上4600元,給村民發誤工補貼;崔保,事先墊上5000元,搞麥收工作;崔雷買擴音器,300元;崔聯訂報紙,230元;崔喜買辦公電話、辦公桌,180元。至此,灰村出現三本帳的不正常情況。崔聯自己一本帳,村黨支部一本帳,上一屆村支部和村委會一本帳。三本帳各行其是,互相指責,互不承認。三秋生產時節,是灰村色彩最為艷麗奪目的時候。不僅村子周邊的農田裡是一片金黃色的麥浪滾滾,村子裡面也是金光燦燦的,因為農民的院子里、屋頂上都攤曬著剛收割回來的麥子,屋檐下可能掛著一串又一串的紅黃色的高粱玉米。灰色的村莊,有了這紅黃二色的點綴,著實好看,象是哪位畫家的行為藝術作品。三秋生產,是農村的重要工作。所以,每年的此時,荷鎮、葦縣的領導必定親自下基層視察,在現場指導幾個小時。農民開玩笑說,領導不是『下基層』,是『嚇基層』。當然,被嚇的不是農民,而是村幹部。關於下基層,還有一種說法:組長下田頭,耕牛在前頭;村長下田頭,手上有煙頭;鄉長下田頭,秘書在後頭;縣長下田頭,記者搶鏡頭。這一次,鎮里、縣裡領導在灰村的視察可以說得上是真正的下基層,而不是『嚇』基層。首先,在灰村村口,他們沒有象以往一樣看見早就在那兒迎候的村幹部。村支書張剛飛深圳了,老支書又不管事兒了,沒有人張羅這件事。其次,在田間地頭,村主任崔聯只是簡單的和領導打了個招呼,然後就飛汗如雨的和農民一起蹶著屁股幹活,連口水都沒讓領導喝。所以,有些『沒趣』的領導在灰村的田間地頭站了不到十分鐘就趕緊撤了。臨走的時候,沒忘了按照慣例交待一句,要崔聯抓緊麥收工作。由於走得太匆忙,領導們沒有發現灰村這個與別的村不一樣的細節。灰村的田間地頭站著七八個手持棍棒的村民,他們來回巡邏,臉上的表情非常警惕、嚴肅,有點嚴陣以待的味道。這些是崔聯組織的維護秩序的村民,據說是為了防止老幹部那邊稿破壞,每人每天的工資是10元錢。這次麥收工作,據我所知,村民們幾乎沒有不說好、不拍手稱快的。由於實行了承包,多拖拉一天就多一天的費用。所以,崔保等人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的幹活,竟然比過去整整提前一周把麥收工作作完了。再加上這回村裡是一條龍服務,公家派車把麥子直接送到每家每戶的門口。如果是行動不便的孤寡老人,崔聯還讓司機幫忙把麥子搬進屋,每搬一次崔聯給他開一元錢的工錢。很重要的一點是,這次收割體現了公平。即使對那些經常刁難自己的村民,象張忙、老會計等人,崔聯也交待崔保、崔雷一定要一視同仁的對待,決不能公報私仇。崔聯將村裡的地按照距離遠近劃成了幾個收割區,從第一家開始,依次收割下去。而收割的第一家,是靠抓鬮的運氣,不是靠與崔聯的關係好壞。據說,過去不是這樣,誰家和老支書家的關係好,誰家的麥子就能先收割。等到最後的村民眼看著自家的麥穗兒一天天的彎下腰去,只能幹著急。如果遇上一場雨,就麻煩大了,所有的麥穗經雨水一打,全部俯到在地上。這時候收割機根本沒法工作,倒霉的這戶人家只好用鐮刀收割,辛苦不說,還耽誤下一季的農活。張忙曾經用這種方法修理過不少不聽話的村民。崔聯這村主任工作的『第一仗』,打得很漂亮,為自己贏得了應有的信任和尊重。過去,一些膽子較小的村民看見崔聯經常會裝作沒看見。現在,村民見到崔聯比過去客氣多了,吃飯的時候,如果崔聯經過家門口,村民用筷子敲著碗對崔聯說,村長,到家來吃飯吧。當村支書張剛風風光光的從深圳回到灰村的時候,灰村的麥收工作已經全部結束,進入下一個工作階段『耕地下種』了。這天,崔聯正在地里幹活,媳婦兒到地里來喊他,說是剛剛支書打電話,要他回大隊部(村委大院)開會,聽支書傳達沿海一帶先進的村民自治經驗。崔聯沒有理會這一茬。自顧自地在田裡忙碌。不一會兒,張剛帶著張忙等人來到崔聯幹活的地里,嚴厲、生氣地對崔聯說,只要有他張剛在,崔聯就永遠是溝里的泥鰍,別想翻身,現在還輪不到崔聯在村裡指手畫腳。據說當時的崔聯根本沒有答話,而是和站在身邊的崔喜耳語了幾句。然後,崔喜走了。然後又回來了。崔喜的來來去去,張忙等人應該是注意到了。但見他空手而歸,也就沒太在意。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崔喜此時的兜里裝著一個小錄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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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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