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三）(3)

崔聯很清楚，從今以後，他完全可以不通過村兩委、村民代表，而是通過村民大會來商討決定村務工作。那麼，無論是村兩委、還是村民代表，都再也不能阻止自己行使村主任的權力了。灰村人口一千多人，所以，依法必須有100個村民聯名，村民會議才能召開。崔聯給崔雷、崔喜、張阿南等支持他的村民布置任務，讓他們分別找自己的家人、親戚聯名請求召開村民會議。當然，這些工作都是秘密進行的。100個聯名的人，輕而易舉的湊齊了，召開村民會議的最基本的條件也已經具備了。為了確保這第一次村民大會能成功召開，確保村民們都能來參加會議，崔聯決定自己墊錢給村民發誤工補貼。據說，這天從崔聯廣播喊話到全體村民基本到齊，前後花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不一會兒，村委大院里呼啦啦坐滿了人，比任何一次開會的人都要來得多。速度之快、人員之齊，前所未有。來到村委大院的村民們並沒有象以往一樣找個有樹蔭的地方坐下，而是先到崔聯的辦公室打聽是不是真的有錢領？為啥開會還能領錢？有的村民一家十來口人全來了，還問，小娃娃開會也能領錢不？長達半個小時之後的解釋之後，會議終於可以開始了。用辦公桌臨時搭建擺放的主席台上，只坐著崔聯一個人。從這天開始，崔聯召集的會議，這樣的局面一直維持到了今天、此刻。崔聯也象老支書那樣『幫、幫、幫』的敲了幾下話筒，試了試話筒的聲音。他提議今年的麥子收割工作，應該採取承包給個人的辦法。每一個村民都可以招標。這個提議引起台下一陣小小的騷動。過去，在老支書時代，每年都是老支書派那幾個固定的村民充當司機，開著集體的收割機給大伙兒收割。村集體管司機們的飯，還給他們按天數發工資。據說，每年這筆花銷都不下上萬元。有時候，為了多拿幾天的工資，司機們不免會故意磨洋工。一天能收完的麥子，花了兩天時間。崔聯繼續說道，米在筐里轉。今年的收割的各項花費仍然是六千元錢，但是準備給村民辦更多的事情。首先，從六千元里拿出四千五百元元錢，給承包收割的人，其中包括司機的工資、飯錢。只要司機幹活利索，就應該能掙錢；如果磨洋工賠了錢，公家不負責。還剩下一千五百元錢，過去這些錢是用來給司機喝酒吃飯的，今年村裡準備改變做法，用這些錢給大家租一輛拖拉機，免費幫大傢伙兒把麥子運到家門口。如果大傢伙兒同意這麼作，就舉起手來。崔聯的這種做法，給村民們帶來了兩項看得見的好處。一是給每家每戶至少節省了20元錢。過去，麥子收割完以後，都是村民自己雇車運回家，運費起價20元，路途遠的還得花50元運費；二是打破了過去司機工作的壟斷性，一般的村民只要有能耐，就可以參與競標。當一回司機，掙個二、三百元沒問題。崔聯的話音剛落，院里齊刷刷地舉起來一大片手。崔聯又接著說，收割機車庫鑰匙在村支書張剛的身上，他去海南旅遊了，聽說要十多天以後才能回來。村委會準備把車庫的鎖砸掉，換成新鎖，把收割機開出來，要不然就要耽誤農活了。大伙兒同不同意這麼作，也舉手給我看看。可是這回，村民們沒幾個人舉手。大家低著頭，不吭聲。會場出現難熬的靜默場面。『咣當』一聲，已經拔光上衣、光著膀子的張忙一腳揣翻了主席台上的一張桌子。他的身邊站著老支書、老幹部們的兒子、孫子們，他們手拿掃帚、扁擔、鐵鍬，個個怒目圓睜。也難怪，崔聯此舉直接沖著他們的利益而來，每年都能拿到的一份司機工資這回可能要泡湯了。『啪』，張忙一鐵鍬砸在桌子上，並且把話筒摔在地下跺了幾腳。崔聯掏出手機想報警，也被張忙一把奪過來扔出去老遠。當時，崔聯是灰村為數不多擁有手機的人。是那種磚頭一樣大的二手貨手機。村裡人說，崔聯拿著手機的樣子象個大款。張忙指著崔聯的鼻子破口大罵，說什麼今天老子就算要坐牢，也得先把你他媽這狗娘養的拿下。就象被攆的小雞一樣，崔聯被張忙一群人攆得在院子里到處亂跑。包括崔聯的幾個兄弟姐妹、包括崔喜等支持者在內的滿院子的村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制止，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幫忙報警。大家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象是魯迅小說里經常描寫的看客。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眼睛隨著被攆得狼狽逃串的崔聯而移動。後來，崔聯被崔雷救出來了。據說，當時崔雷身上別一把斧頭，另一把斧頭放在辦公桌上。說誰要和村主任崔聯過不去就是和他過不去，誰敢和崔聯拚命就是和他崔雷拚命。說完，從院子里抓來一隻不知誰家的鵝，手起刀落，當場把這隻鵝給剁成了兩半，血濺了一地。崔雷的陣勢，把張忙等人全給鎮住了。由於崔雷一次次的冒險救自己的命，一年後，當崔聯真正拿到灰村的『大肥肉』的時候，因為在分配上傾向了崔雷，從而引起內訌，引起崔雷與崔喜『兩員大將』之間激烈的矛盾。這是后話。我曾問崔雷，為什麼敢為崔聯這麼拚命。崔雷回答我說，打江山哪有不拚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