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二)(6)

奪印(二)(6)

不完善的、自相矛盾的法律,再加上曾經的新仇舊恨,造成了崔聯與工作組、黨支部意見上的巨大分歧。在灰村,目前村兩委之間還只是意見上的分歧。然而,在別的地方,分歧卻早已發展成打架鬥毆,最後演變成了血案。當村兩委的矛盾激化到不可調和的地步時,兇殺隨之發生了。據2001年的《人民日報》報道:2000年6月,陝西省西安市蓮湖區馬軍寨村,落選的原村支書兼村主任謝國維雇兇殺害民選村主任彭自然。同樣據2001年的《人民日報》的報道:2000年,山西省運城市鹽湖區槐樹凹村的黨支部書記付富貴,為了保官,雇兇殺死村委會副主任。另據2001年的《中國社會報》報道:2000年,河北省臨城縣西豎鄉東豎村,在爭論過程中,村主任高建奇在村支書的家中被村支書殺害……等等以上三條新聞是我從崔聯的剪報中看到的。崔聯在這些報道的旁邊加上了自己的讀後感:村主任屢屢被殺的背後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是誰支持縱容了村支書們如此膽大妄為?殺人背後,值得研究!!!!!!!還有一類新聞,崔聯也許看到過,也許沒有看到。這類新聞在他的剪報里不見蹤影。那就是,也有村主任雇兇殺村支書的事兒。就在前一段時間,網路上一直炒作一個新聞,西北某地一個村主任竟然殺了村支書全家十四口人,說是要用他們骯髒的血來祭奠農村民主。不斷的血案,引發人們的思索。專家學者們關於村兩委關係的研究文章可謂『汗牛充棟』。但對於灰村而言,再多的研究文章似乎沒有實際的意義。因為村兩委關係已經具體到了究竟是讓村主任崔聯主持會議,還是由村支書張剛主持會議?具體到話筒是放在崔聯的面前,還是放在張剛的面前?具體到以後崔聯的每一項工作是否需要向張剛請示?具體到以後灰村村民同時遇到崔聯和張剛,是先喊支書好,還是先叫主任好……這些看起來不值一提地雞毛蒜皮的小事,卻是農村民主生活的鮮活展現。9月5日的灰村會議,鬧哄哄地。會場上唯一的一個話筒,被崔聯和張剛兩個人拽過來拽過去,最後不出聲了。會議只好提前結束,該吃午飯了。飯錢自然是灰村村集體掏。這錢該不該掏?掏多少?怎麼掏?崔聯說了不算,張剛說了算。崔聯說自己沒有和那幫『**分子』一起吃飯,他怕被村民看見後會挨罵。工作工作,吃吃喝喝。只要當了官,不論這官是大是小,都深諳吃喝中的官場酒文化。不少官員開玩笑說,自從上任那天起,自己就把胃徹底交給了黨。有民謠說到:能喝八兩喝一斤,這樣的幹部黨放心;能喝白酒喝啤酒,這樣的幹部要調走;能喝啤酒喝飲料,這樣的幹部不能要。所以,這天中午,全國應該有不少官員正享用這樣的公款工作餐。雖然自改革開放以來,黨中央、國務院及有關部門共下發了近40個不準用公款吃喝的文件。但是,公款吃喝依然是『屢禁屢吃屢屢禁屢屢吃,常反常犯常常反常常犯』。據統計,1988年,全國公款吃喝的費用是250億元,1993年攀升至1000億元。1000億元,可以修五條京九鐵路,建三個寶鋼,相當於1992年全國稅收的1/4。最近幾年的數據沒有,不過應該是只多不少。不一樣的是,崔聯始終沒有,並且也不懂得怎樣把自己的胃交給『黨』。在村主任任期的三年裡,崔聯幾乎沒有主動請鎮里幹部吃過一頓飯、喝過一頓酒。崔聯說,因為他是村民選舉上來的,只對村民負責。和縣鄉幹部關係搞得再好,也不一定能當上這個村主任。下午兩點鐘左右,用過午餐的工作組同志,打著飽嗝兒,剔著牙,再次來到灰村會議室。崔聯仍然堅持應該由自己主持會議。一場無休無止的爭吵眼看著又要爆發,而整個下午似乎也將和上午一樣,在無謂的爭吵中渡過。工作組的負責同志說要民主也要集中,工作組一致同意由村支書主持會議,如果崔聯不同意,工作組將撤離灰村。工作組的『**』,起到了應有的效果,崔聯不再反對。『**』似乎總是比『民主』的效率更高。這次也不例外。會議終於進入了第二個議題—商討如何選舉村民代表?灰村有一千多人口,所以,依法應選舉出二十多名村民代表。顧名思義,村民代表是村民的代表。他們既可以充當村民的眼睛,監督村委會的工作;也可以充當村民的嘴巴,代表村民商討決定一些重要的事情。過去,灰村沒有村民代表,只有村民小組長。小組長是老支書、老村主任任命的。全村共有十個村民小組,自然就有十個村民小組長。這些小組長統統被崔聯稱之為『老幹部』,據說都是老支書的親信,比如張忙和老當益壯的老支書的爹—張老爹。小組長中的相當一部分人和崔聯的關係已經僵到見面連招呼都不打,即使擦肩而過,也裝作沒看見。有幾個小組長過去同時還兼任村委會的成員,在這次選舉中全部落選。他們認為是崔聯搗蛋的結果,就把氣全撒到了崔聯的身上。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上一章下一章

奪印(二)(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