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二)(4)

奪印(二)(4)

崔聯後來對我說,老支書這麼作是在惺惺作態。他害怕被村民查賬查出問題,所以,溜號了。就象很多貪官出事前夕提前退休,趕緊跑到外國去避難一樣。再後來的事實表明,老支書並沒有跑到國外,據說就連嫁到鄰村的閨女家也很少去。不僅如此,在會議上,老支書仍然被選舉為新一屆村黨支部成員。張剛當選為新一任黨支部書記。至此,張剛和崔聯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村民選舉中,崔聯得了600張選票,張剛只得了150張選票。在村委會,崔聯當選為村主任,張剛是崔聯的手下。可是在黨支部的選舉中,崔聯的票數為零,張剛卻得到了23張選票,被選舉為灰村的村黨支部書記。當時,在大多數村民看來,只有村支書才是村裡的一把手。所以,選舉結束后,張剛用一種上級對下級的口氣對崔聯說,讓他也一起去吃飯。崔聯沒有去。他回到了家裡,一個人喝乾了家裡兩瓶白酒。8月,崔聯當選村主任已經三個月了。他仍然找鎮里要求幫助交接村務工作。8月2日,鎮里召開計劃生育的工作動員大會。會上,鎮領導指出,8月份是荷鎮的計劃生育突擊月活動,這個月的所有工作要給計劃生育工作讓步,不許再提別的工作要求,否則就不客氣。自然,崔聯對村務交接的要求,顯然屬於將會遭到不客氣待遇的『別的工作要求』。據說,每年的七八月份,都是荷鎮計劃生育工作大搞突擊的時間,那感覺和『嚴打』差不多。怎麼就象『嚴打』?看看下面這句童謠就一目了然:通不通,五分鐘;再不通,龍捲風—拆房子、抬柜子、罰款子。為什麼每年都要搞這麼一次計劃生育的突擊工作?其實不難理解。原因在前面已經提到過:鎮里是計劃生育一票否決制。也就是說,計劃生育指標只要超出一個名額,鎮里一把手的烏紗帽就保不住了。和鎮領導的烏紗帽相比較,崔聯的困惑、難處顯得小題大做。這段時間,灰村的大喇叭響起來了。喇叭里傳來年輕的村支書張剛的講話。講話的內容無非是鎮里要嚴查村裡的計劃生育問題,婦女們該接扎的趕緊接扎等等。這次,張剛主動找到崔聯,希望崔聯也能一起參與工作,發揮村主任的作用。就這樣,灰村支書張剛親自挂帥,村主任崔聯配合,各村民小組長進行周密的計劃生育檢查工作。每天村裡大喇叭有聲,村裡的牆上有字(張貼著計劃生育的標語)。據說計劃生育標語的張貼,還有一個有趣的故事。剛開始,標語寫的是:只生一個好(hao)。可是有些老農民念的時候念成了:只生一個女子(nuzi)。於是,老農民便暗自犯嘀咕,那不是讓大夥斷子絕孫嗎?那怎麼行?由於這句標語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反作用,所以,沒掛兩天,就被撤了下來,換成了『多生財,少生孩』。那一陣子,灰村的計劃生育工作搞得紅紅火火、有聲有色。而新一屆的村兩委似乎也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團結。一天早上,崔聯一家人被一陣嘈雜的罵聲吵醒。諸如我操你祖宗,你他媽這龜兒子等污言穢語不絕於耳。崔聯打開家門一看,發現五組的兩個村民張宗和崔化帶著全家老小,橫眉豎目地站在自家門口。據說,還沒等崔聯把門完全打開,他就已經被拳頭打翻在地。這兩戶村民找崔聯茬的主要原因是,崔聯負責五組的計劃生育檢查工作,他們兩家因為超計劃生育都被罰了1000多元錢。這場糾紛鬧得不可開交,直到110趕到,才結束。崔聯說,直到後來,他才明白,這次工作的合作整個就是黨支部那邊事先設計好的一個陷阱。過去,黨支部一貫的做法是,如果計劃生育的檢查工作要動真格的,而不是做做樣子,會事先通知和他們關係較好的村民把超生的孩子送到遠方的親戚家撫養,避過這一陣風頭再回來。灰村有些孩子從小不是在父母身邊,而是在舅舅、堂叔等等親戚家長大的。有些村民為了逃避計劃生育罰款,乾脆等孩子長到**歲才把他接回來,對外人說這是從親戚家過繼過來的孩子,到有關部門辦個收養手續,就一切都沒問題了。當然,所有的這一切都在老支書的掌控之中,萬一這個村民在村裡有什麼『大不敬』的言行舉止,超計劃生育首先是一個套在他頭上的緊箍咒。崔聯說,由於自己工作經驗不足,所以,他不僅沒有通知村民趕緊避避風頭,而且如實地把檢查的情況作了紀錄和彙報。沒曾想一下子就把自己推到了村民的對立面。其實,本來這兩個村民是屬於支持他的那一部分人,他們都曾經在他競選的時候,偷偷的幫助過他,為他作過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計劃生育工作后,張宗、崔化與崔聯反目成仇。而其他曾經支持崔聯的村民,因為及時地接到了張剛的『避風』通知,所以,對這個剛上任的村支書懷有幾分好感。雖然,張剛的做法不合規定,而崔聯的做法盡職盡責。崔聯說,這件事情之後,他悟出了一點農村工作的特殊性,那就是要學會變通。俗話說『農村工作兩台戲,計劃生育宅基地』。在計劃生育這台戲里,崔聯較之張剛『棋輸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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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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