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一)(2)

奪印(一)(2)

崔聯崔三兒(崔聯在家排行老三)崔聯叔沒有村民稱呼崔聯『崔主任』或『村長』。村民們還沒有適應過來,包括崔聯自己也沒有適應過來。村委大院距離崔聯家只有300米遠,所以,崔聯只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就來到了村委大院的大門口。村委大院的圍牆足有七八米高,貼滿了那種廉價的白色瓷磚的兩層村委會辦公樓只露出了紅屋頂,給人一種深宅大院的感覺。前一段時間,崔聯貼的告示和老支書貼的喜報,還殘存在圍牆上,只是早已經被撕得七零八落。據說,除了村公章、現金和村賬目,村集體所有值錢的東西全在這個院里。比如,幾輛收割機、拖拉機、村裡的廣播設備、村裡的總電閘等等。這大院的鑰匙全村只有一把,吊在老支書的褲腰帶上。平時,村委大院的鐵門都是鎖著的,沒有哪個村幹部在裡面辦公。鎖在裡面的辦公桌,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平時村裡的幹部要開會或是要碰頭,老支書家的客廳就是會議室;綁在院里電線杆上的喇叭,一年也難得響一次。因為每次村裡有什麼事,都是張忙口頭通知。村莊不大,張忙只需吼兩嗓子,全村人就都聽見了。崔聯說,有些出乎意料,這天村委大院的鐵門是開著的,支部辦公室的燈也亮著。後來,他聽見了老支書熟悉的咳嗽聲。多少年來,除了雨天和下雪天,幾乎每天早上,老支書都堅持帶著自家那條大狼狗,到全村四處走走。支書書記支書啊,又散步呢喲,支書,屋裡坐坐支書伯伯書記好每天早晨,從灰村南邊到北邊,再從東邊到西邊,一定能聽見村民們此起彼伏的恭敬的叫聲。這一天,老支書為什麼沒有去散步,而是出現在村委大院里,崔聯說他沒來得及細想。崔聯推開鐵門,邁進了村委大院。昨天選舉遺留的紙屑、瓜子殼兒、塑料袋兒、雞糞、鴨毛等雜物還沒有清理,幾張當作主席台用的辦公桌仍然留在院子里,沒有抬進辦公室去。以往,每次開完會,都是由老支書的弟弟老村主任,指揮村民把會議的現場清理乾淨。可是,就在昨天,老村主任落選了,而剛剛當選的崔聯又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會場自然就沒有人去清理。崔聯從牆角拿起一把掃帚,『唰、唰、唰….』開始打掃起院子來。由於灰村緊挨著幾家大煤礦,平日里空氣中永遠飄著煤灰。只輕輕一掃,水泥地面便騰起一層煙霧。突然,不知從哪兒串出來一條大狼狗,狂吠著,直往崔聯身上撲。崔聯一屁股摔了個四腳朝天。聞訊走出來的老支書,喝止了大狼狗,並隨手鎖上辦公室的門。狼狽的崔聯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沖老支書笑笑,算是打個招呼。據說,當時老支書對崔聯說了句自己要走了,請他也離開之類的話。崔聯說,他猛然想起自己沒有村委大院的鑰匙,以後,老支書不開門,他甚至連自己的辦公室都進不去。於是向老支書提出了複製一把鑰匙的要求。老支書以自己做不了主,需要村幹部一起討論為由,拒絕了崔聯。不僅是鑰匙,村裡的公章、賬目、村務資料,至今還在老幹部的手中。按理,這些東西,新舊班子都應該做個交接。實際上,交接無非是和老支書交接。過去,村裡的幹部誰上誰下,誰來保管村裡的公章、誰來保管村裡的現金和賬目,都是由老支書一個人說了算。公章和財務,被村民稱為『印把子』和『錢把子』。沒有公章,崔聯根本就無法行使作為村主任的權利;沒有村務資料,灰村有多少人口?有多少耕地?村民的宅基地是怎麼分配的?村裡還剩餘多少錢?有那些具體的收入來源、開銷?村裡欠下了那些外債?這些情況,崔聯將一概不知。如果連村裡最基本的情況都不知道,崔聯將無法在村裡開展最基本的工作,這村主任根本就沒法當。相對於村公章和村財務等村務資料而言,鑰匙的重要性就顯得微不足道。為了更重要的交接工作,崔聯做出了讓步,沒有在鑰匙的問題上和老支書爭辯。所以,他扔下掃把,走出了村委大院。從村委大院回家的路上,崔聯心事重重。他擔心,交接的事兒,怕是要受些磨難和折騰。從全國的情況以及法律的規定來看,崔聯的擔心實在不是杞人憂天。查閱《村民委員會組織法》,我們發現,該法只是規定了村委會選舉結束后,必須當場公布選舉結果,但有關新舊村委會的交接問題,則隻字未題。而一些地方制定的實施細則,也不過是進一步明確了當場公布選舉結果后還要頒發任命書,有些還加上了隨後要進行新舊村委會交接手續的條文。然而,何時交接、交接的具體內容,都沒有明確規定。由於法無明文規定,許多『怪現象』也便隨著村民選舉而產生了。在不少地方,民主選舉產生了新的村委會之後,原村委會班子不交權,不移交手續和公章,使得新村委會有『帽子』沒『章子』,拿到了紅本子(任命書),拿不到賬本,無法正常開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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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村紀事:草根民主與潛規則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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