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舉秀（五）(3)

崔聯花了幾天時間，整理出一份材料《請村兩委解釋》。據他說，這是他選舉成功、擊敗兄弟倆的關鍵一舉。在《請村兩委解釋》中，崔聯從幾個角度，對灰村財務提出大膽、致命的質疑。1 灰村每年有60萬元的塌陷款。村兩委的說法是，全部用於村民身上。事實果真如此嗎？我們所知道的60萬元花費，包括以下事項：每年要交的提留費，收割麥子時的租機（收割機）費用，每年春節的過年費，村幹部的工資，這些費用粗略估算，加起來的總和是48萬元左右。那麼，另外的十多萬元到哪裡去了？灰村塌陷款領取已經15年了，按照每年十多萬的餘額計算，應該有150萬元。這些錢現在在哪裡?是不是被他們侵吞了？2 灰村每年沿公路邊的店鋪租金收入，也有五萬元人民幣。這些錢用於何處？3 M礦的土木工程建設，每年應該上繳村集體10%的提成。這麼多年下來，到底上繳了多少錢？這些錢又用於什麼地方？4 M礦的工程，村兩委為什麼要欺騙村民？這個工程發包的程序是：村委會用公章去M礦將工程承接下來，然後，再由村委會發包給村民。M礦從來沒有指定任何一個村民來承包該礦土木工程，M礦只管工程質量的驗收，不插手工程的具體事項。那麼，村兩委為何要欺騙廣大善良的村民？欺騙我們說M礦指定村民承包該工程？村兩委又為何將這個工程固定地發包給那幾戶人家？為什麼剝奪廣大村民發財致富的機會？5 以上各項的總和應有三四百萬元，這些錢都去向何方？請村兩委做出明確解釋，將村裡的賬目詳細公開，給村民一個說法，一個明白。6村兩委的所有幹部、所有的老黨員全部用集體的錢，也就是說用廣大村民的錢買了醫療保險。憑什麼他們得病，要用大夥的錢去治療？他們憑什麼享受這樣的待遇？為什麼不給村民們上保險？崔聯不僅將這份《請村兩委解釋》趁夜挨家挨戶發放，而且特地去縣城買了一張大白紙，白紙黑字用毛筆將它抄寫了一遍，在那張紅喜報的旁邊公開張貼了出來。這一下，灰村炸鍋了。崔聯說，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雖說，每到年根底兒，村兩委依慣例進行財務公開。可那幾十萬元的花費，公開的時候，簡簡單單到連一張信紙都寫不滿。象醫療保險這樣的事兒，從來也沒有公開過。村民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些村民在心裡算了一筆帳，全村總共只有四百來戶人家，那不明不白的三四百萬元，平均攤到每一戶差不多一萬元。相對於說不清道不明的幾百萬元，區區一千元的讀書獎勵又算得了什麼？拿到獎金的喜悅，看到自家耕地的噴灌設施自動噴水的高興勁兒，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使多年後的今天，當我問起這件事兒，依然能感覺到村民們的憤怒。「太黑了！我們一年累死累活，也掙不了幾個錢。」一個村民憤慨地說。「那幫**分子！」一個村民說「不知道黑了我們多少錢！」一個村民說過去，灰村村民從來沒有感覺老支書、老村主任、老黨員和自己有多大的不一樣。就拿老支書為例，平時既不穿金，也不戴銀，身上的衣褲，是地攤上買的，幾元錢人民幣一件的那種便宜貨；村裡幾戶做生意的村民已經建起兩層樓房，而老支書家的房子還是老磚瓦房；村裡有的村民早就騎上了摩托車了，老支書還在蹬個破自行車；就連兒子娶親辦酒席，也和莊戶人家沒什麼兩樣，並沒有學城裡人那些時髦的玩意兒，花點兒錢雇個高級小車，把新娘子迎回來；家裡最值錢的東西可能就算是那件上千元的皮衣了，據說還是女婿送的…老支書尚且如此，其他幾個老幹部、老黨員就更別提了。他們之中有幾個經常是用根繩子隨便在腰上一捆，穿雙破解放鞋。這一切，都讓村民們覺得，老支書和其他的老幹部除了是個幹部之外，和大家似乎也沒什麼兩樣。可是，看完崔聯寫的那些情況后，村民發現，原來這麼多年，原來老幹部們是包子有餡兒，不在表面上。原來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裡。。甚至有村民傳聞說，那兄弟倆的存款少說也有個一二百萬；老支書那個一歲的小孫孫，光壓歲錢，就得了好幾萬。這些傳聞，沒有真憑實據，所以，村民們也只不過茶餘飯後偷偷地說說而已。事實上，村民們意見最大的莫過於醫療保險和M礦的事兒。平日里，如果只是感冒發燒、頭疼腦熱，絕大多數的灰村村民抹點兒清涼油，或是自己找些草藥，就把病對付過去了。就算是生孩子這樣的大事，相當一部分村民都是請村裡的接生婆。按當時村裡的慣例，請個接生婆只需要80元錢，外加一斤雞蛋。很少有誰家捨得花錢到正規的醫院去。而在正規的醫院，少說也得花上個千兒八百的。灰村村民的年平均收入也不過一兩千元錢。萬一誰家遇上個大病，象摔斷了胳膊腿兒、開刀、做手術之類，必須到正規的醫院去醫治，村民們只能是東挪西湊。病治好了，債也欠了一屁股。據說，因為借不到錢，灰村還出現過兒子賣血替爹娘治病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