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中生機
「然兒，想什麼呢？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帶著燦爛笑容的調皮男孩端出身後的桂花糕晃到唐悠然眼前。
「少元，能不能消停一下。」不知為何就是沒法叫這個小皮猴三哥。從來了這古代，被個小丫頭當奶媽半步不理，現在這會又多了個小皮猴，看來自己這縮小版的身體是個人見人愛的超級好寶寶。
四日前，被舅舅王允墨一家粘的沒法自由活動，連去聽書院那幫學生談端平趣事的好活動也被迫中止了，這會正鬱悶的坐著喂鳥也不得安靜，兩個半步不離的小影子正不停的絆嘴，緣由簡單幼稚就是該不該讓自己吃桂花糕。
正偏頭嘆氣，對面就來了救星，「哥」唐悠然從來沒有覺得有這麼喜歡自己不是獨生子女，慶幸能有個少年老成的哥哥。
打從來了這古代，算算有些時日了，能感到慶幸的也就那麼五件事。一則是剛來古代那會，對鏡梳妝發現鏡中竟是孩童時候自己的臉蛋，知道自己這小身板也叫唐悠然，免去了自己的不自在；二則這小身板的父母、舅父母對自己愛護有加，就算是自己要那天上的星星也會給摘下來吧！或許是因為自己得了所謂的絕症吧！
其實也不是自己刻意隱瞞，只是前幾日隨口一問吃的藥名結合之前聽來的絕症情況一想，才發現自己這小身板不是得了什麼絕症，應該是膽結石，這也算是第三慶幸的事，好歹自己不用那麼快死了。不過在這古代醫療、生活條件達不到標準的情況，難免會在下次發病時被痛死也說不準，自己當時不就是這麼腦電波轉移來的么，或者說是魂魄附體吧！
想到這第三慶幸之事，唐悠然忽然覺得這也算不得什麼慶幸。幸好，還有這來人值得慶幸，就是有這麼個能為自己擋風遮雨又能通曉自己想法的好哥哥唐雅頌，這算是第四慶幸之事了。
要說這第五慶幸之事，該是見到了自己恩人的古代縮小版，一想到沂王世子趙與莒，這幾日自己倒是同這兩個小鬼一樣總是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不過，這人也奇怪，好像專和自己過不去，老是會在不經意的地方見到，自己討好的同他說話，他倒好，不是不同自己說話，只是每次都不離口那「短命丫頭」的稱呼，不是在意現在的絕症，而是總讓自己想起二十一世紀中的那一槍，讓人好不自在。
「然兒，怎麼坐著發獃呢？來，哥帶你去看遠志他們玩蹴鞠！」唐雅頌看見妹妹悶悶不樂的樣子就知道是身邊兩個小鬼頭給鬧得。他就知道這兩個小鬼頭一刻也不離妹妹，所以特意讓遠志找了同知玩蹴鞠，好讓妹妹看看熱鬧也讓這兩小的注意力轉移一下不要再鬧騰妹妹。果然，在聽到有蹴鞠可看，兩小立刻轉移了注意力，拽著自己就強烈要求要跟去。這算是正中下懷吧！看著兩個小鬼頭跟在自己身邊也不忘拽著妹妹，突然，有種失策的感覺。也不知道這兩小傢伙長大了會是什麼樣，要是知道這幾日被自己多次算計，會不會跟自己也這般鬧騰啊！
唐悠然走在哥哥前面，回頭看了眼雅頌，發現自己這年僅十二歲的哥哥原來也挺腹黑的，這兩個七八歲的小傢伙看來是遇到對手了，不過有這種對手真好！想到這裡，唐悠然對唐雅頌微笑著說了聲「哥，有你真好！」
這下輪到腹黑的唐雅頌也有些無措了，看著自己的妹妹突然有種幻覺，覺得眼前的妹妹不是以前的妹妹。好奇怪！
一行四人還未到蹴鞠場就被唐霽月叫住，看唐霽月激動的表情，應該是好事！「然兒，快跟爹來！」
「爹！你有何事找妹妹，我們這要去蹴鞠場呢！」唐雅頌雖然看出爹的激動，但還是不想再讓舅父那一家子鬧騰妹妹了，有這如妹妹影子般的三表弟王嘯義就夠了，再來個舅母豈不累死。再說，妹妹這也沒多少時日了，現在全家都跟搶人似的，誰也不想讓自己同然兒的相處時間少了去。
「以後再看吧！你舅父前日得了消息，消息說那位靈醫就在咱們這附近鶴山中。你舅父便叫了侍衛前去尋人，剛侍衛傳書說一個時辰后可到。咱們然兒有救了！」唐霽月激動的滿臉通紅，愉快的抱起唐悠然邊說邊往鳳鳴閣走去。身後跟著同樣激動的三個孩子。
鳳鳴閣內坐滿了大大小小的人，此刻每人都望向門外那一行急步趕來的人。突然，舅父王允墨從椅子上跳起往門口迎了去。「季先生，您這是讓我好找啊！」
「睿德，找的如此急是何事？」走在一行人前面身姿輕盈的老頭仿似飄一般的移動到王允墨身前叫著他的字問道。
一襲白色長衫，一派仙風道骨之像，該是什麼厲害的道長之類吧！這是唐悠然見到逍遙靈士季元樂的第一印象。殊不知這第一印象也有騙人的時候。唐悠然是料想不到這麼一位仙風道骨的人會是個小氣兼好吃的可愛老頭。
王允墨急忙雙手抱十對著季元樂就是一鞠躬「還望季先生救侄女一命！」
季元樂在屋裡尋了一圈，除了王允墨的老婆曹語晚同唐霽月夫妻倆和四個少年眼含期望外，還有兩個小女孩，一個也同其他人一樣，眼含淚水滿是期待，另一個則是好奇地打量著自己。想來就是這個女娃了。定神看了看，這臉色過分白皙，有些氣血不足之像，不過，這雙眼倒是透著一股子高深莫測，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突然唐悠然的手腕被人抓住，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還在門邊的季元樂。這什麼功夫，莫非就是輕功，太厲害了，自己都沒有看清楚來人的行動，手腕就在他手中了，唐悠然震驚的顧不上責怪來人的無禮。
季元樂在唐悠然手上按了按，又撫了撫自己不長的鬍鬚，突然樂呵呵的說道，「有門。」說完后便一屁股坐到了邊上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聞了聞，沖緊張的眾人說道，「睿德，看來這丫頭同我算是有緣。」
眾人聽得季元樂兩句話后皆是歡喜不已。「那感情好，還望先生給個活命方子，他日先生有求，在下一家定效犬馬之勞。」王允墨感激的說著。突然被季元樂打斷。「犬馬之勞不必了，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些。不過，要想這丫頭活命，你們得答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您儘管直說，我都答應。」唐霽月忙上前應道，只要能救然兒，哪怕要他的命他也願意給。
季元樂看了看唐霽月。「我是然兒的父親。」唐霽月趕忙解釋道。
「哦，那好！倒不用說的這麼慷慨激昂，我對人命沒有興趣。只是要這丫頭跟我回停憂谷呆上個十年，十年後我再給你們還回個健康的女娃。」季元樂淡淡的說著，看也不看眾人，獨自又端起茶飲起來。
「什麼？十年，那我的然兒豈不成了老姑娘！」是啊，這年代，十七歲還未出嫁的確是老姑娘了。最先不淡定的是曹語晚，悠然是她從小帶著恨不得揉進心窩子的侄女，怎麼能容忍十年不能相見呢？
「先生，為何要十年？不能少些時日嗎？」一聽到老婆說的話，王允墨也有些不能認同了。這個打小疼在心尖上的侄女要十年不能相見，不止是愛女勝子的老婆受不了，就連自己也受不了。想那停憂谷是外人進不去的，谷內除了季元樂和他那徒弟再無旁人。進去待十年，自己天真活潑的寶貝不知道會成什麼樣？當下也坐不住了。接著便是三個兒子連同一向懂事的侄子的抱怨加之哀求聲圍著季元樂。
好半響，季元樂也不為眾人所動，看了看似乎置身世外看戲的唐悠然，又是淡淡的回答著「不可少」。
一直未出聲的王梓馨無法接受愛女離開自己十年，望著這位父親多年的摯友艱難地哀求道。「季先生，就算您不看在同家父相交一場，請您也考慮一下一個作為母親的心，怎麼能忍受同孩子分開十年之久。」
「那你們是願意同她生離還是死別呢？」季元樂看了看王梓馨問道。
一時間屋內眾人全都不吭聲了，看了看坐著不言不語，面帶微笑看著他們的唐悠然。他們難過的撇開了眼睛，此刻心裡想著，然兒還這麼小，連他們在討論是否送走她都還不是很懂，怎麼能忍心讓這樣小的然兒去那種無人的山谷中受苦呢！要是他們知道，唐悠然此刻心裡正滿懷期待的想跟這仙風道骨之人出去見識見識這豪奢的端平時代的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氣的背過氣去。
王梓馨同唐霽月眼神交流了許久，雙方握緊了對方的手，唐雅頌也上前覆上二人之手，抱以堅定的眼神給王梓馨，「娘，就算到時妹妹成了老姑娘，我養著便是，現下緊要的是妹妹的命要緊。」
「好，季先生，在下便將小女託付於您，希望您能遵守承諾，十年後將一個康健的小女還與在下。」唐霽月艱難地擠出這些話。聽完唐霽月的話曹語晚又是暈了去。三個兒子急轟轟的圍著一陣順氣。
此事便在季元樂認真的答應唐霽月後一錘定音，次日便要上路回停憂谷。
「短命丫頭，聽說你明日便要去停憂谷了？」在惜霞亭邊遇上了坐於亭中飲茶看書的趙與莒，本想繞路走的唐悠然卻被其叫住了。
「是！」看了看趙與莒，唐悠然突然覺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剛才還小雀躍的心情，現在又變得無來由的一絲留戀。
「哦，你去吧！」趙與莒看著唐悠然，心裡明明想說會去看她，臨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唐悠然應了聲后便快步離去，一次也沒有回頭，她不能讓自己看他的臉，努力讓自己堅決一點，不斷地對自己說著，他是趙與莒不是王與莒。
望著一次也不回頭的小小背影，趙與莒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為何自己竟對這小女孩這般難捨，是因為她每次望著自己熱情的眼神嗎？也許不是，也許更多。他無以言語。
次日，一行人遙望著季元樂同唐悠然的背影從大到小到看不見，還獃獃的望著不肯離去。要不是逍遙靈士季元樂說不讓他們送到停憂谷，怕擾了他谷內清凈，他們鐵定是要跟去的。
季元樂以輕功背著唐悠然悠哉地行了十幾日，過了幾座繁華的城鎮，二人就到了一處陡峭的山腳下，光滑的石壁仿似一道天然的屏障，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這裡若不是有礦藏就是刻意製作的，連根青草也不長，以唐悠然對植物的了解，此處有些蹊蹺。果然，季元樂背著自己在光滑的岩壁上規則地踏著向上，只見季元樂每踏一處光滑的岩壁上方便伸出一個小石板給他借力而上，可就在他踏上上面一個小石板后，下面的就自動縮了回去，這不就是現代的觸髮式感控裝置，看來這朝代當真是藏龍卧虎啊！唐悠然感慨道。
以季元樂的輕功，只一眨眼便已上了山頂，唐悠然滿心歡喜打望著，看著前面一片燎原的花海，只差沒從季元樂背上跳下衝出去了。事後，唐悠然很慶幸當時沒這麼做。因為，就在她只看前方的當口，季元樂已經跳上身邊的參天大樹，取了樹枝上的幾片人頭大小的葉子握於手中，唐悠然十分好奇他的舉動，「師傅？這葉子用來做什麼？」
「你這丫頭，一路上就知道問這句話，自己看吧！」哎，早知道這丫頭這麼啰嗦就不帶回來了，想當初，摸其脈門之時發現這丫頭除了體弱外，骨骼倒是適合練武的好材料，這才要求了十年之期。誰知這性子倒不輸王遜諫那老傢伙，真不愧是爺孫，不過這樣也好，谷內又會同從前一樣熱鬧了。
季元樂順勢丟了七片葉子於透明可見底的水面上，若不是葉子落於水面盪起的漣漪，根本不可能看出這是一條深河。只見季元樂連踏七次總算落到了那片花海之上著陸了。不過剛才經過河流時，季元樂速度雖快，但也足夠讓唐悠然見到河裡恍惚的魚影，想不到看似透明的河流竟然有著近乎透明的魚，改日定要來好好看清楚。唐悠然被季元樂放下。「悠然，回家了，跟著來吧！」唐悠然立在花叢中，好漂亮的花，這些花形狀迥異顏色艷麗，分層向上的覆蓋了整片山，實在看得人炫目，現在已是初冬了，真是想不到這停憂谷內的溫差竟然同那光滑岩壁外的相差如此之大。
望著從未見過的美景，唐悠然樂的忘形，激動地叫吼著奔跑起來，超過了季元樂直衝上花海，到了山頂未及剎住腳人卻已然倒在花叢中骨碌碌的滾下山去。望著滾下去的唐悠然，樂得季元樂直不起腰的哈哈哈大笑，笑聲回蕩在山谷中格外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