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活了又亡

第五章 活了又亡

「梓馨,然兒可有什麼不妥?」隨著儒雅的聲音轉頭看去,一著白色水墨對襟長衫約么二十多歲溫文爾雅的男子著急的望著屋內之人說道。這聲音唐悠然記得,就是那嘮叨爹。

「已經醒了,霽月,這有無不妥還是請吳世醫看后才知。」經過剛才一事,王梓馨也不敢保證自己女兒是否康健。對於夫君問話便也有所保留的回答了。

原來美麗娘叫梓馨,這嘮叨爹叫霽月啊!名字還不錯,唐悠然探究的望了望門口的唐霽月,目光落到了唐霽月背後滿臉思索狀的老頭身上。老頭頭戴方巾,一副仙風道骨樣,看就是古裝片里所謂的神醫那類人才。

老頭毫不避諱的打量著同樣看向自己的唐悠然。摸了摸自己的花白鬍子上前兩步來到床邊,王梓馨讓了位置,唐霽月拍了拍她的肩頭,「吳世醫說了,只要能醒過來便性命無礙了,然兒,乖,可有哪裡疼痛?」唐霽月憐惜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邊將纖纖玉指伸向唐悠然。這嘮叨爹的手好看的無以形容,即便用上了纖纖玉指也都不夠完美,真是可以去做手模了。

抬頭目光正對上唐霽月凄凄然的表情,唐悠然心生無奈,這人怎麼這麼婆媽,自己不是好好的坐著嗎?真要哪裡痛還不叫了。

「唐世侄,還容我先為娃娃看看!」吳世醫眼見不淡定的年輕人,忙上前攔住了唐霽月欲仔細查看唐悠然身板的急切行徑。

同一時間,這個有些婆媽的唐霽月被身後一道手勁拉的退到妻子身後,「爹,你且待吳世醫看過再說。」少年老成的兒子唐雅頌此刻要比他老子淡定的多,這會倒像身份互換了。

吳世醫看著兩人行為不免掠了掠白花鬍子搖頭笑了笑,搭上唐悠然的脈。看來自己轉移的古代絕非封閉國度,能如此大方讓醫生診治的年代,也就那幾個民風開放的時期吧,如不出所料該是唐宋。

「然兒,摔倒前可有覺得哪裡疼痛?」吳世醫慎重地看著唐悠然問道。

見唐悠然茫然的看著吳世醫,倒是唐霽月說道「從年初,然兒就老吼著餓得背疼。吃了飯後便不痛了,不知這可有和關係。」

「相公,然兒這是同你撒嬌時的戲語吧!這丫頭就是鬼主意多。」王梓馨看了看相公又看了看女兒,掩嘴笑道。

「不對,娘,妹妹也同我講過。」唐雅頌不滿自己這個馬大哈娘說道。這下輪到王梓馨滿臉愧色了。也不知道有個事無巨細的相公和少年老成的兒子是好事還是壞事了。搞得自己這個做娘的倒成了嫡母虐待庶女似的,好歹然兒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然傳出去真是成什麼了!

唐悠然正在確定自己身在何朝代,突然右下肋疼的無法忍受大叫出聲。

眼下便見吳世醫已然點了她的右下肋收回手去。臉色也漸變得凝重,唐悠然也有些預估不妙。

屋內氣氛隨著唐悠然的慘叫,一下變得緊張起來。

「然兒!」「吳世醫!」男女幾重唱。

「吳世醫,小女這是患了何病?」王梓馨首先回了神對著老大夫著急的問道。

「哎,你二人隨我出來!」吳世醫望了望年輕夫婦二人起身向外室去。

兩人焦急地跟著出了內室,身後還有那少年老成的唐雅頌。幾人到了外室落了座,外室還有兩位老者,看起來書卷氣濃厚,該是大儒一類。當時,唐霽月去丹桂亭找吳世醫,正巧他與院中二位先生劉元日、李金絡正在品茶弄詩,他二人得知唐悠然醒了,便同來探望。其中一老者見出來的一行人表情,有些擔憂的問道。「詠章兄,然兒那丫頭可好?」

吳世醫看了眼問自己的老者,垂頭喪氣地沖著天上說「元日啊!老夫算是對不住久聞兄了。」轉頭看向唐霽月,「唐世侄!老夫怕是無能為力了。先前摸得然兒脈弱,本以為只是摔了,老夫也納悶,為何會服了藥物,這兩日脈象卻無好轉更顯疲弱。」吳世醫緩了緩情緒,望著身邊幾人繼續說道,「因然兒年幼,這才七歲,想這淤滯之症從未見過小兒患過,老夫便未往這方面去想,今日問世侄,世侄之言仿若當頭棒喝!突然想到那淤滯之症,那讓老夫今生有憾的病症!」吳世醫說到此牙齦咬得老緊,頓了頓,幾乎可以看到眼中迸射出狠烈。「老朽便動手試了試,這還真是應了老夫的夢魔。然兒體內有淤滯,且淤滯嚴重,就算老夫也無法可解。老夫曾在圭山腳遇過此類病症,此種淤滯者,初發為胸肋疼痛延伸至背部,如石錐其背。病發之時,會突然疼痛,痛的甚者可奪其命。剛老夫探瞭然兒的右下肋,從然兒的癥狀看,那次摔下樹便是痛極所致暈倒,然兒如今雖已醒來,但脈搏越發微弱,哎,老夫估計,最好也不出六十日。」

「什麼!吳世醫,你意思是然兒活不過六十日?」唐霽月顯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回頭就見搖搖欲墜的娘子,「梓馨!」唐霽月一把扶住了站立不穩的娘子挪到椅上坐下。只見她嘴裡依舊念叨著「我的然兒,這怎麼可能活不過六十日!」吳世醫此番話,顯然這家老小是無法接受的。

「吳世醫,這不可能,然兒現在精神很好啊!你再去看看。」唐雅頌不顧禮儀拉著吳世醫便想往內室走。

兩老者之一攔住了他,「詠章兄不會判錯症的,頌兒,且冷靜。」李金絡走向吳世醫問,「詠章,你既已見過此類病人,想必一直有所研習,可有何緩解之法。」

「有倒是有,只是然兒體弱加上年紀尚小,只怕禁不住這寒涼的藥性。會縮減了日子。」吳世醫眉頭緊鎖。

「那可有折衷的辦法?」唐霽月著急的問道。

「既是寒涼那再加入溫補的不就行了。」唐雅頌說道。

「不可,對沖的結果這樣小的孩子承受不住。」吳世醫肯定地回絕了頌兒的建議,但又立刻回神,滿眼驚喜的想到。「哎呀,我怎麼沒有想到,不可溫補,當可以燕窩啊!」吳世醫自言自語得說著,立刻又神色凝重的說「也不可,燕窩豈能長久。」

「無礙,區區燕窩,我還是有法可供的。」王梓馨突然加入幾人話中。

「世侄媳婦,我知你意,只是你會錯了我的意思。這燕窩雖補,但對於如此小孩還是怕有過,反倒害了。容我再想想。」吳世醫為難的說著。

「吳世醫,你就試試吧!終歸不過六十日,那試了總比不試有希望不是?」王梓馨已是接受了事實,但是既然已是無葯可醫,那為何不嘗試嘗試,起碼這樣能多留然兒一日便是賺了。

「對,梓馨說的有道理。吳世醫你且試試吧!」唐霽月握了握王梓馨的手,兩人交換了眼神,堅定地對吳世醫說道。

望著這一家子,吳世醫也似定下了心,既然有法為何不用呢?在這裡空想好壞又有何意義,於是下了決心。「好,那快點去找些金錢草與雞內金來,將雞內金炒熟壓碎,金錢草煎成藥汁,給然兒送服。服了后再燉燕窩每日三勺喂其服下。」

「踏雪,你可聽清了,快去叫定伯準備。」唐霽月趕忙吩咐踏雪道。

外室的話語全數落進了唐悠然耳中,望著剛人出內室后被自己趕去睡覺的彌西,再環視了這古老的房間一圈,心中突然升起一絲失落。這才剛死了一次,想不到這麼快又要死一次了。唐悠然甩了甩小小的腦袋,笑了笑。突然,她似乎有了想法。呵呵,既然自己死了能來這裡,那是不是說自己在這裡死了腦電波也能回去呢?既是如此,那就好好享受一下這個古代的六十日吧!

於是,這接下來的十幾日,唐悠然帶著跟屁蟲彌西是好一番遊玩,她倒是從身邊人處探到了不少見聞。自己這是來到了端平國,想這曾經在歷史上盛名遠播,豪奢的朝代,民風開放,更有很多知名的文人墨客留名青史,還有更為經典的三大發明,最為重要是這朝代每年有一盛況,那便是元宵,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見識見識了。想大學時,可卿背書似地念叨,搞得她都能背下了。那可是讓她們寢室全都惋惜生錯了空間的朝代啊!唐悠然愉快地念到「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鼓舞,班白之老,不識干戈,時節相次,各有觀賞。燈宵月夕,雪際花時,乞巧登高,教池游苑。舉目則青樓畫閣,棱戶珠簾,雕車競爭駐於天街,寶馬爭馳於御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新聲巧笑於柳陌花衢,按管調弦於茶坊酒肆,哎!」

突然,唐悠然嘆息的垂頭望了望自己這小身板。自己要是能轉移到再大點的身體就好了,起碼可以出去見識見識。這麼想著,唐悠然竟然恨不得自己能多留些時日。正埋怨的看著遠方紅紅一片的火燒雲,腳下一滑跟著一聲慘叫響起。這是自己落下了一米多高的大石。

「咦,為什麼不痛?」聽著身下傳來的悶哼,難道是壓了人?唐悠然心驚道。她第一想法那是身下之人極為可能是彌西。但又有些不對,彌西比自己還小巧哪裡能承受得住她的重量。

「小姐,你沒事吧!」看著正丟了手中糕點衝上前來拉自己的彌西,出於本能的反應,趕忙掙扎坐起。一抬頭便見到冷俊的少年臉,驚得唐悠然說不出話來。還未回神,另一記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混帳,還不快滾開!世子,你沒事吧!」。唐悠然被罵的回了神,仰頭看向聲音的主人想要罵回去。這不看還好,一看更是讓她沒了后音。

「宋疾風!」唐悠然不可思議的看向眼前一坐一站的兩人。突的搖了搖頭,揉了揉眼睛。「不對,不對,這麼年輕!」宋疾風那是中年人,年輕的這個雖然長著那麼相同的臉,但明顯年輕得多,頂多二十歲,還有人家可是穿著古裝的,這臉上的殺氣是宋疾風那老狐狸沒有的。唐悠然又望向旁邊坐著的少年,那張她死前剛想永遠記下的臉,這麼相像卻更加冷漠。

少年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埃對著唐悠然不見喜怒的問道,「你怎知疾風名諱!」

呼的身旁一陣風,宋疾風跪了下去。「世子,屬下從未見過這小姑娘,屬下並不知自己有姓,就算這名字也是世子所賜啊。」宋疾風受的驚嚇可不曉,他自是知道自己的主子雖然年少,但論冷漠、狠烈那是無人可及的。現在,他如此淡然的說話,那可是暴風雨來得前兆。自己可能不能因為這病泱泱的小丫頭丟了性命。

「嗯!應該是沒有見過,起來吧!我只是好奇她為何知道你叫疾風。」這少年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有些令唐悠然驚悚。那眼神明顯地自己若是回答了他,不論什麼都不會留下活口的感覺。已經死過一次的唐悠然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臟。定了定神,這真是活見鬼了,自己竟然被個長得像他的少年給嚇得口不能言了。

「與莒,這是怎麼了?」一記沉穩的男聲從唐悠然背後響起。

他也叫與莒,唐悠然聽著來人叫他的名字,不禁來回打量著冷漠少年。這的確是縮小版的他,難道他也腦電波轉移過來了,但是從剛才看來,他似乎不認識自己啊。

「大表少爺,他們欺負小姐。」彌西見來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控訴著。

唐悠然看了看彌西,那是心下喜啊,這丫頭真是懂得為自己謀取最大利益啊!這是看自己剛才落了下風,趕忙找幫手啊!哈哈哈,心裡瞭然的得意。這丫頭能把先發制人運用的比自己這個老手還厲害,真是值得培養。當下便決定在這剩下的日子一定要將自己那套大狀法則傾囊相授。

「與莒,這?我就只有這麼個妹妹。」那沉穩的男子聽了彌西的話后,突然沉聲道。想然兒可是他們王家人的心頭肉,誰要是欺負了她,那是就算拼了命也得保護的,這是他娘從然兒出生時便每日如念咒般叮囑他們三兄弟的。

可還未待他說完就被疾風打斷。「君霄,你怎可這樣對世子說話。」

「疾風,我王嘯成只有這一個妹妹,不論誰都不能欺負。即便世子也不可以,若世子想要,君霄願以命相還。」王嘯成一點也不打算退步。更是將唐悠然和彌西護到了身後,現在他心裡恨的緊,要不是自己內急,哪裡會讓然兒置於危險之下。

「君霄,你這是何意?世子當你是兄弟,哪裡會要你以命相還?更何況,哪裡是世子欺負你妹妹,倒是你妹妹冒犯了世子。」疾風不平的說著。

「嗯!嗯!」與莒假意出聲不打算讓疾風說下去,這還真不是什麼好事,被個小丫頭壓在身下,的確有些丟人。

被與莒的咳嗽聲叫回了神的不止疾風和君霄,還有唐悠然,「那個,對不起。」經過疾風這麼一提醒,突然想起來是自己壓了別人,唐悠然有些歉疚。

「然兒,這是……」君霄此刻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轉頭望向彌西道「彌西,怎麼回事?」

「剛才小姐從石頭上掉下來,壓著這位公子,可是這公子根本不等小姐說話就辱罵小姐,大表少爺,你知道小姐身體的……嗚嗚」彌西說著說著又想到小姐還是幾十日活頭了,控制不住情緒哭了起來。

聽到彌西提起唐悠然的身體,不禁也悲從心來,一個快成小伙的少年也不禁哽咽,想這來的路上一家人那是高興的不得了,又可以見到然兒了,沒有然兒在家總覺得少了什麼,這爹剛得了欽差大人的差事就趕忙著來姑姑家打算帶然兒一起出去見見世面。可沒想到一到,卻得知然兒活不過幾十日了。全家人那是如天塌了般,娘更是氣的暈了去。娘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惜生了三個兒子,在生三弟時大出血保了性命卻不能再要了,所以從然兒出生那刻,看著可愛的然兒,便下了心思要帶回家,除了讓父親哀求姑姑訂親外,更是在然兒四歲后,求得姑姑每年元宵后必得讓然兒在他家住上幾個月。然兒很是可愛,深得他家上下的疼愛,母親那是每日如家訓般告知他兄弟三人,以後然兒喜歡誰就把然兒嫁給誰,不論然兒嫁誰,全家人都要保護然兒,雖然他們兄弟都知道然兒和三弟更為要好,但都是真心把然兒當家人看待。可如今,他的然兒,他唯一的妹妹就要活不成了。越想越難以控制情緒。

看著君霄的凄慘樣,越看越彆扭,與莒實在有些看不下去。這丫頭就是那短命的丫頭吧!難怪剛才自己看著有種奇怪的感覺。原來是短命的緣故啊!與莒望著唐悠然從奇怪變成瞭然的表情。這讓唐悠然一陣無語,這些個人是不是都是覺得自己短命,所以可憐吧!不用問也知道,看這群人的表情就知道。

「我們走吧!君霄,能否帶我回去。」早聽聞這鶴山書院風景宜人,剛才是自己一時興起想遊覽這鶴山書院,想不到這書院果然夠大,沒了君霄帶路就迷路了,還遇到這麼個短命的丫頭。與莒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老要給這個丫頭加上短命二字,不禁看著唐悠然笑了笑,便跨步打算離開。

見到與莒的笑臉,唐悠然一個失神,仿似回到那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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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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