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小女童
宋疾風站在這三十九層高的落地窗迴廊里來回晃悠了幾次，忐忑不安的拉了拉衣領，又看了看眼前這鐵灰色的大門，總算下定決心敲了幾下，門內還是死一般地寂靜，推了推其中一扇，門沒上鎖，裡面一片漆黑。這都第三天了，裡面的窗帘依舊靜靜的依附在落地窗旁，靜得把陽光完全吞嚼。「與莒，周河那邊已經處理了，這都第三天了，我讓人送點吃的進來吧！」宋疾風實在忍不住了，這人是鐵，飯是鋼，況且這人已經不在了，不至於把自己餓死吧！回應他的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坐在辦公桌后的人三天了，始終沒移動半步，左手握著那古老的沙漏，像停止擺動的鐘擺定在那黑皮轉椅上，黑暗的房間看不見他此刻什麼表情。
「哐當」一聲響，大門被人硬生生地推開碰擊著產生巨大的迴響，正張揚的展示著來人的憤怒。「你到底想怎樣？是不是打算就這死在這？給那女孩殉情？我生了你養了你還不如個女子了？王與莒，我告訴你，你的命是我給的，要死要活那也得先問過我！」一打扮幹練的中年女人指著王與莒吼道。接著順手按了按鈕，整排窗帘捲起。一瞬間，黑暗被陽光狠狠地吞了去。
宋疾風一時不適應陽光的進入，趕忙遮了眼。王與莒倒像身在世外，完全沒聽到來人的怒罵般定定地一動不動。
「疾風，讓李賀他們三個上來，今天就算架也給我架走，飛機已經在機場等著了。」中年女人看著一動不動的王與莒狠狠的對宋疾風吩咐道。
「夫人，這怕不妥吧！還是給與莒一些時間吧！」宋疾風摸著額頭的冷汗，這母子兩個同樣的彪悍，真是哪一個都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啊！
「你……」被叫夫人的女人看著宋疾風竟然反駁自己，真不知是怒氣還是驚訝竟一時說不出話。
「出去，都給我出去。」王與莒三天未出聲，此刻正用沙啞的嗓音吼著，這陽光明媚的總算看清他眼神一時也沒離開過左邊牆上的古代女子肖像，這女子與唐悠然那是百分之九十的相像，若是換作現代裝扮定是分毫不差了。下一刻，哐當一聲響，王與莒手中的古老沙漏無辜地飛向那副畫像。
室內兩人顯然是被王與莒現在的氣勢驚嚇到，一時站著不知如何進退。
「為什麼？總是要與我擦肩而過！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愚弄我！」王與莒看著牆上那副被沙漏撞擊拉破了的畫像，眼裡沁滿了哀傷，那是一種近乎絕望地哀傷。接著，他站起身想伸手去觸碰那副破了的畫，卻只聽到「轟」悶聲響起。暈倒在了地上。
「兒子！」與王與莒長著極為相似臉龐的中年女人驚慌地衝到他身邊。「疾風，給陳醫生打電話。叫李賀立刻上來。」雖然驚慌，但不至於無措，中年女人冷靜的吩咐著。這算她來之前早已預料的結果了，三天不吃飯，要架回去應該沒難度。雖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很獨立，但誰遇上感情的事情又能冷靜呢？自己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也沒活著的意義了。中年女人抱著王與莒眼裡滿是痛惜。
「娘，你說妹妹這睡兩天了！可會不醒？！」一身穿綉紫邊白衣錦袍的少年靠在著紫色襦裙的年輕女子身邊擔憂地問道。
著紫色襦裙的女子抬手撫了撫睡在床上的小女孩，轉頭看了看白衣少年，抱以肯定的微笑，「頌兒，可曾見過吳世醫問錯診？！」
「不曾。」被叫頌兒的少年急急的答著，又挪步上前輕輕地摸了摸沉睡著的小女孩有些過分白皙的臉蛋。「可為何還是如此呢？」擔憂的神色令他看起來有些少年老成。
「哎，頌兒啊！你這可是不信為娘？」女子佯裝憤怒地看著自己少年老成的兒子。
「娘，」少年，無奈地看著年輕女子。
「好了好了，出去看看葯好了沒？你舅舅過兩日便到，還得過去看看踏雪他們準備的如何了？」年輕女子不打算和少年繼續糾纏，想快些哄他出門。
「踏雪她們做事，娘何曾不放心過！我還是在此陪陪妹妹，她若醒了我不在旁，她又要哭了！」少年看出他娘打算哄他出門，但他更想在妹妹醒來的時候就在身旁。
「頌兒！吳世醫可說了你妹妹靜養幾日便可好轉。所以，我們還是先出去得好，等你妹妹睡夠了自會起來找你的。」年輕女子不顧少年反抗，擰著少年胳膊帶出了門去。看年輕女子手上功夫便知武功了得，少年那是毫無反抗能力能只能哀哀地抱怨。
看著一大一小二人離開，早在昨日就醒了的小女孩睜大了雙眼仔細打量著自己身邊的一切。這是什麼狗血的事情啊！自己明明中槍了，還是心臟要害。本還抱怨著命運不公，怎地就聽見一十來歲的小屁孩吵死人地問著一個女人什麼吳世醫開的藥方何處？要細細看看，一會又是一個被叫爹的年輕男子聲音同小屁孩討論用藥問題？
這什麼地方啊？本著不明所以就裝聾作啞地觀察心態，唐悠然繼續裝睡。可到了晚上，這房間里的人也不曾斷過。她想上廁所都快憋不住了，誰叫白日里被灌了好些苦水，這會年輕女子還關懷備至，打算睡在身邊，這咋辦啊！還好，女子倒是和她心有靈犀，竟然抱了她起來去方便，真是丟人了！想到這裡，唐悠然真是難以平復，不過更難以平復的是在她睜眼后發現自己手小腳小，身板更是縮了水。「我這是被基因改組了？」唐悠然無奈地搖了搖頭打趣道。莫非自己被什麼實驗機構看上了？變『柯藍』了！
唐悠然思慮著這一兩天的情況，似乎又不太像，這情況倒更像是真到了古代，單從這房內精雕細琢的大床，綉著幼童執蓮的絲綢蚊帳便可看出的確是古代，只是不清楚什麼年代。再埋頭看自己除了縮水的身板，著白色內衣，一頭短髮竟也成了半背長發。這該不會就是牛博士說的三錢魂魄入體吧？！難道自己又活了？！一連串的思緒讓唐悠然有些錯愕。
「小姐，你醒了？！」柔弱的女童聲響起。以自己的超強洞察力，這女童聲是昨日鬧騰的聲音中的一道。唐悠然望向門口，一身穿淡綠色襦裙，綉梨花邊深綠色小褙子的可愛女童眼含淚水的撲向自己。「小姐，你可嚇壞彌西了！彌西以為你再也不要我了！」
「嗯，啊！彌西？」以她混跡大狀界二十五年的經驗，這女童定然叫這名字沒錯了。而且，看情況這女子似乎把自己當成』奶媽』了。「你把手鬆一松，快把我勒死了。」同樣是小身板，哪裡能受得住這女童的強烈擁抱啊！而且還是專摟脖子黨，這勁道還真是像足了大學時的紅玉，那臭丫頭也是激動起來勒死人不償命的主。唐悠然這下可真是完全裝不下去了，被人發現醒了，還用了那麼大聲音喊，這還用問嗎？門口此刻又多了好些人。
「彌西，乖，快把然兒放開，然兒才剛醒，讓她歇歇。」這是那年輕女子的聲音，唐悠然望向聲音的主人，這女人鬢髮整齊只簪了一枚連枝三梅金簪，顯得格外利落卻不失雅緻，眼角眉梢帶滿喜意，腳下無聲的走到床邊，抱開了纏在頸上那雙小爪的主人。抬手又是撫了撫悠然的額頭，才似放心的對身邊那早已等之不及的十來歲少年說道。「該是好了吧！我怎麼說來著，吳世醫豈會騙你，快去叫你父親請吳世醫再過來一趟，就說然兒醒了。」
那少年更是滿心歡喜吼著轉身跑了出去，「這就去這就去，然兒，哥馬上就回來！」
「然兒，可有哪裡不舒服？」年輕女子理著唐悠然的頭髮問道。
不知是礙於昨夜帶她方便還是此刻她的溫聲細語，唐悠然禁不住輕輕地答道。「沒有。娘」聽著自己的聲音，唐悠然算是徹底崩塌了，這自己怎麼會狗血地叫出了娘呢？瘋了瘋了，都是被牛博士害得，自己也跟著發神經了吧！這一定是試驗區，這是搞著自己玩的吧！可惡的是自己竟然這麼入戲。該不會是神經改造吧！唐悠然又一大膽猜想著。然後猛地抱頭哀怨，「若真是這樣，豈不嗚呼哀哉了。」
唐悠然也未發現自己竟然將想法說出了口。只見立於旁邊的三名女子皆是一臉茫然。
「然兒，你剛才說什麼？」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年輕女子，顯然是受了驚嚇。
「嗯，啊，那個沒什麼，沒什麼！」若真是試驗，這裡的人從表情到態度那是受過超強級的心理訓練吧！自己真是一點也沒有看出虛假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應該不會真的是牛博士說的魂魄附體吧！唐悠然又一次暗暗的給自己加力以示讓自己肯定這是一次試驗不是什麼迷信的魂魄附體。
年輕女子仔細觀察著自己的孩子，有些手足無措，她可是清楚地聽到剛才唐悠然的話，而且明顯女兒的舉動在欲蓋彌彰。「然兒，可是做了噩夢？告訴娘，不怕啊？」年輕女子為女兒的怪異舉動安排了一個合理地解釋。
「夫人，這，小姐該不是撞了邪吧！後山那地兒老爺不是說過陰氣重嗎？」立在年輕女子身後著素色連枝紋襦裙的女子看了看床上臉色過分白皙地小人兒擔憂地說道。
年輕女子聽了身後女子的話，臉色有些難堪的厲聲說，「踏雪，不要胡說，哪裡來那麼多髒東西。」
「嗚嗚……哇……」一道響亮的哭聲從床邊傳出。
「彌西，你這是哭什麼啊！夫人這是在責怪奴婢，沒有怪你的意思！」還是踏雪最先反應過來，趕忙上前抱了床沿邊的彌西哄道。
可彌西卻不領情，一把拽過年輕女子的手，看了看一副凄凄然的唐悠然更是哭著說「夫人，都是彌西的錯，彌西如果不想吃後山的梨，小姐就不會去爬樹，從樹上掉下來，那個白東西就不會飛到小姐肚子里。嗚嗚嗚……」小女童表示壓力很大的艱難說出當時的狀況。
這不說還好，一語驚起千層浪，駭得身邊三人臉色霎時變了色。兩青一白好看的緊。這兩青不用說是嚇到了，那一白自然是唐悠然算是推翻了自己那試驗理論，對於她一個二十一世紀又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尖端人才，怎地被這麼神秘了把！魂魄附了別人的身體呢？想來這小女孩在摔下時就已身亡了吧！不過還有一種理解，以自己僅有的知識和曾經見過的一個案件，可以理解成為腦電波轉移。也就是說這具身體也算是自己的身體了。想透徹了這些，唐悠然白了的臉轉和了許多。
「哎！」唐悠然算是接受了現況，無奈地嘆氣聲引回了身邊那兩青神遊之人。
年輕女子趕緊看了看眼前的唐悠然，又摸了摸她的肚子和脈搏，沒有發現異樣，這才定了定神，轉頭看看彌西，兩眼紅紅的還泛出血絲，這是哭的過度了。
「彌西，然兒現在不是好好的么？沒有事了，伯母不會責怪你的。」說著年輕女子騰出手安慰地摸了摸彌西的頭，又憐惜地說道，「乖，都過去了，然兒不會有事的，你看這不都醒了嗎！讓踏雪帶你去休息一下，這兩天你也沒合眼。」踏雪上前欲抱走小女童，可這看來不過六七歲的小女童卻固執地緊，死活不願。踏雪無奈地對夫人搖搖頭。
「彌西，乖，跟踏雪去休息，不然你再倒了，伯母可不累死了。」
「彌西不會倒，彌西再也不要離開小姐半步。」彌西用堅定的眼神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哎，你這丫頭啊！」年輕女子算是被這個小丫頭的固執打敗了。
「夫人，要不這樣，我去拿床被子過來就讓彌西睡在旁邊的榻上吧！」踏雪想出了折衷的辦法。
看著身邊的人，唐悠然心內說不出什麼滋味，可謂百味雜陳，好不容易見到那令自己意志重燃的恩人卻掛了，還不巧的成了縮水版的古代人。更有一位英氣十足卻不失溫柔的美貌娘，一個把自己當奶媽的貼身小女童，一個英俊不凡的美少年哥哥，還有一個精明的丫鬟與那已聞聲未謀面的嘮叨爹，真是不知該難過還是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