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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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樹的居所,就在靖安侯府正院內東小院。

時人講究抱孫不抱子,靖安侯對自己的三個兒子頗為嚴厲,到了孫子,反而寬縱了許多。尤其謝嘉樹自小失怙失恃,在靖安侯夫妻跟前長大,自然又多疼惜了幾分。

直至如今,謝嘉樹長到六歲,安排進了學,卻始終未讓他搬出內院。

如今他歸來,祖母更加不舍與他分離,連東小院也不讓回了。又怕過了病氣給他,遂留他在東廂房暫住。

民間有句古語,爺奶愛長孫。在這一家真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謝嘉樹這時,才對原著中賈寶玉的生長環境有了切身體會。

單就正院伺候祖母的,就有一等丫鬟六名、二等丫鬟十二名,加上無等級不能近身的丫鬟,少說也有三四十號人。就是東小院,也配備了十幾名丫鬟專門伺候他。

謝嘉樹才剛安撫好祖母睡下,踏出正房準備洗漱就寢,幾名十四、五歲的大丫鬟就簇擁上來,俯下身看著他,輕聲細語關懷備至。只見她們個個唇紅齒白、面貌秀麗,通身的氣派堪比大家閨秀一般,完全不似伺候人的婢女。

當真是紅飛翠舞,讓人眼花繚亂。

可惜謝嘉樹不是賈寶玉,沒有憐香惜玉的心,對於「XX姐姐」這種稱呼也難以啟齒。

好在他剛經逢大難,性情產生變化也無人起疑。

步入洗浴室內,一應物事均已備好,蒸騰的熱氣繚繞滿室。繞過一架四扇落地綉屏,就見一個高度於他量身定做的浴桶,澡巾架在觸手可及之處,四名十三四歲的婢女身著單衣,衣袖挽起,隨時伺候他入浴。

饒是謝嘉樹生長於信息爆炸的現代,乍見這等場面,也不由得心中窘迫,大為不自在。將所有人都遣出屋去,他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兀自脫了衣裳,緩緩跨入浴桶,將大半個身子滑入熱水中。

經過七天的修鍊,他的身體早已完全恢復,兼因排出體內雜質,體質更勝從前。小小的身體浸在水中,肌膚折射出健康瓷白之色。

謝嘉樹洗浴完畢,婢女早已將換洗衣物放置在屏風外,並一隻白瓷碗,半碗蜜水還透著餘溫。

飲完蜜水,沐浴所流失的水分已盡皆補足。

謝嘉樹不習慣這種周到體貼的照顧,卻無可奈何。身處這個時代背景,這似乎就是最平常之事。

走到小廳,桌上擺著他平日喜愛的小食。她的貼身婢女紅蕊、綠萼已從東小院過來,見謝嘉樹無執筷的意思,揮手讓人輕手輕腳地撤了,才走上前來,將他離府期間的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謝嘉樹側耳傾聽。

他穿越而來,又是書中世界,與這個世界的隔膜感一直難以消除,直到見到祖父祖母,完全融合了原身的記憶,勾起了他對親情的渴慕,尤其祖母那拳拳愛護之心,更讓他完全代入了這個身份。

因此,他一邊聽的認真,一邊細細思量起來。

靖安侯共有三子二女,他的父親謝清書居嫡居長,次子謝清朗、三子謝清平皆為庶出,都已娶親。二奶奶丁氏為魯陽侯嫡次女,兩家家世相當,卻是庶子配了嫡女,屬於高娶。丁氏性子驕縱,夫妻相處時二爺多有忍讓。三奶奶柳氏為書香門第,家世不顯,性格也恭順,外出應酬時從不發表意見,什麼都說好。靖安侯長女謝清笛已出嫁,次女謝清繪年方十二,天真活潑,待字閨中。

謝嘉樹母親難產而亡,父親守喪一年後續娶顧氏。因未有生育,顧氏孀居安福堂,少與人交往。

這些也不過是明面上的信息。謝嘉樹還未親眼見過他們,是人是鬼,無法妄下判斷,索性不再多想,摒退了所有人。

他開始焚香,靜心。

祖父祖母因他的事損耗心神太過,如若不及時補救,恐怕有礙壽數。

或許是丹田中的青蓮凝露日日滋養身體、經脈,他現在畫的符相較前世靈氣純粹了太多,威力也大了不少。因此,他想為了祖父祖母,嘗試於他修為來說難度較高的符。

謝嘉樹咬破手指,將一滴精血逼入硃砂中,輕輕研磨開,然後寧心靜氣,吸收空氣中的靈氣,讓靈氣順著經脈運轉,生生不息,待感覺到全身氣息純正濃郁,方凝氣於右手,揮筆一蹴而就。

符成,謝嘉樹的手掌還微微發著燙。

這種健康符限制很多,且僅適用於血脈至親使用,卻效果顯著。謝嘉樹一口氣畫了兩張,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起來。但他的心情已變得明媚,將手中的符分別疊成三角形,妥善收好,才開始打坐修鍊,補足靈氣。

……

第二天一早,謝嘉樹到正屋,靖安侯正準備去上朝。他幾步跨到謝嘉樹面前,單手將他抱了起來,另一手往他嫩生生的臉上捏:「祖父要出去了,嘉樹要乖乖的!」

謝嘉樹滿腦門的汗。自他三歲后,祖父待他諄諄教導居多,已不怎麼逗他了。但他失蹤一趟,祖父威嚴的形象卻崩塌不少,兩人的相處方式一夜倒退了三四年。

謝嘉樹還記著此行的目的,他順勢趴在祖父懷裡,將黃符拿了出來,遞到祖父面前:「這是我特意學畫的健康符,您與祖母一人一個。」

「好好。嘉樹果然孝順。」靖安侯並未將黃符當真,卻珍惜謝嘉樹的心意,看著他小大人的模樣就不自覺歡喜起來。

謝嘉樹知道他正處於失而復得的喜悅中,說不得過幾日就會恢復嚴肅面孔,也不再糾結,將黃符塞入靖安侯手中,就掙扎著要跳下來。

黃符一入手,一股舒泰之意就遍及全身,瞬間有腦清目明的感覺。靖安侯一驚,將謝嘉樹放回地上,面色鄭重起來,詢問道:「這真是嘉樹所畫?」

「當然。」謝嘉樹臉上流露出幾分狡黠:「張真人說,這是血脈相連才能成的符,對您的身體好,對外人卻沒用,您可不能給別人。」

靖安侯連忙應下,將黃符貼身帶好,心中對張真人的估量重了幾分。

送走靖安侯,謝嘉樹如法炮製地將另一個黃符給了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昨晚大哭一場,胸中的鬱氣抒發出來,加上有謝嘉樹在身邊陪伴,精神立時好了許多。

現在又佩戴上黃符,臉上竟緩緩透出幾分紅潤,引得幾個貼身婢女嘖嘖稱奇。

不同於靖安侯不語怪力亂神的士大夫思想,靖安侯夫人卻信命,不僅珍而重之地對待,還覺得這一次遇到宿燕觀真人,於謝嘉樹是一件大好事。

儼然將之當成是嘉樹歷劫結束了的信物,覺得他以後就能長命百歲了。

靖安侯夫人想了想,彷彿還不安心,讓三元、四喜去開了她的私庫,小心翼翼抱出一個三尺多長的竹夫人:「這個是祖母給嘉樹的還禮。」

……古代版等身抱枕?謝嘉樹驚呆了。

只見一整塊極品和田玉雕的竹夫人在晨光中泛著溫潤柔和的光澤。質地細膩,縝密以栗,靈氣十足。若是在現代,這樣的成色,恐怕切下指肚大小的一塊,都能賣出六位數的價格,更何況是這麼大、質地這麼均勻的一整塊。

這是靖安侯夫人嫁妝中壓箱底的寶物,當年十里紅妝時曾轟動一時。謝嘉樹看著這個價值連城的竹夫人,切實地體會到了祖母的殷殷心意,但他卻搖了搖頭拒絕了,這樣難得之物,他又怎能竊據?

「這天漸漸涼了,你將這暖玉放在被窩裡抱著睡,是最養人的。」靖安侯夫人眉眼慈愛地拍了拍他的手,忽而又笑道:「這些東西早晚都要給你,不過,我總要留一些,免得寒磣了你未來的媳婦。」

謝嘉樹看著自己的小身板:「……」這想的也太遠了。

但看著祖母笑意盈盈的臉,熠熠生光的眼眸,他也跟著微微地笑起來。

就這樣吧。這樣天然就靈性十足的玉石,若他能用靈氣加以滋養,定能成為不俗的法器,養人的效果也將不可同日而語。到時,他再想個法子還予祖母,祖母的身體必將更加康健。

一時間,屋子裡其樂融融。

這時,一個小丫鬟上來通報,二奶奶丁氏、三奶奶柳氏和二小姐謝清繪前來問安了。

當先走進來的是二奶奶丁氏。謝清朗原來的未婚妻早逝,蹉跎了好些年,才又與丁氏定親,故她要比謝清朗小了四歲。正是雙十年華的好光景,雖然手中還牽著一個四歲的小娃娃,卻身段婀娜,眼角眉梢生氣勃勃,俏生生似未出閣的小姑娘一般。

謝嘉樹站起身,微笑著和一眾長輩見禮。

「聽說你平安歸來,我這懸著的心,終於能放下了。」丁氏一進屋就含笑道,然後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謝嘉樹,面露痛惜之色:「這可黑了、瘦了。」

實際因修鍊白皙、結實了不少的謝嘉樹:「……」

「菩薩保佑!母親的病大好了,嘉樹也回來了,真真是雙喜臨門!」二姑娘謝清繪也湊趣道。

三奶奶柳氏忙附和。又是好一番寒暄。

四歲的謝嘉柏眼珠子骨碌碌轉向了謝嘉樹身旁的竹夫人,只覺滿目潤澤通透,煞是好看。他懵懵懂懂地明白祖母又私下給大哥好東西了。

他不禁微微撇嘴,覺得祖母真偏心呀。心中又想著大哥性格和軟,最好說話,以往只要他裝裝可憐,謝嘉樹都會讓著他,遂打定主意要找他討要這竹夫人,如果他不肯給,大不了就搶過來,以謝嘉樹的性子,多半要不了了之。

這種事,他已經試驗多次了。母親這邊,他只要說是謝嘉樹主動送予他,母親的好東西也很多,向來不會放在眼裡。

「我要和大哥玩。」謝嘉柏聲音清脆地說著,掙脫了母親的手咚咚咚跑到了謝嘉樹身旁。

小孩子心性直接,不會掩飾。更何況,謝嘉柏一直是個性子霸道的,沒少折騰謝嘉樹,靖安侯夫人歷經世事,如何看不出他的目的。她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沒有說話。

丁氏覷著婆婆的面色,不由向謝嘉柏的乳母使了個眼色。乳母忙走過去拉謝嘉柏,輕聲勸慰,想要將他帶回去。

謝嘉柏見狀卻著急起來,直接衝過去抱住了那竹夫人,嚷道:「這個真好看,亮閃閃的,柏哥兒也想要!」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去扯。那竹夫人比他都還要高几分,他又如何能拿得動,眼看著那玉石一歪,就要摔到地上。

謝嘉樹如何忍心祖母的心意被付之一炬,身形一動,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速度沖了過去,將竹夫人搶了回來。

謝嘉柏手上一空,一下子站立不穩,趔趄著跌坐到地上。丁氏見狀慌了,再顧不得別的,慌忙跑過來拉他,心疼地將他全身都細細查看一遍,生怕他摔到哪裡。

誰知道謝嘉柏竟「哇——」地一下大哭起來。他眼淚朦朧地覷著謝嘉樹無動於衷,半分不肯退讓的模樣,彷彿見到了一個陌生人,不由拉了丁氏的衣袖告狀:「大哥壞,他推我!」

屋子裡霎時一靜,滿屋的僕婦都眼觀鼻鼻觀心,無人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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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紅樓當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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