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9)

約會(9)

女人這時候正在用紙擦身體,聽到后大笑起來。侯三石瞪著小眼驚詫地望著她。女人用玉蔥一樣的手指摸了摸侯三石的胖臉,再輕聲地說:「——謝謝你。」侯三石受寵若驚。想再次強調自己真實的感情。女人說:「你不了解我。快點起床吧。」侯三石以為這女人不好意思。就趕忙穿好了衣服要將心裡話再說一遍。女人卻說:「你快點走吧,等會就有人看到了。現在把錢給我吧……」侯三石便呆在當場。半天翻過白眼后問:「你——,你是個……?」「是的,我是個燕子。」女人介面道。「燕子」是這個城市對賣笑女的雅稱。侯三石從皮包里將所有的錢都掏出來,摔到床上,扭身便走。到了外面,抱著一根仿古的騰龍舞鳳的石柱子失聲大哭。如果說侯三石善於從子虛烏有中臆造愛情,因而受傷,那麼黃浦則是將真實的愛情逐漸化為烏有的人。或者說愛情對於黃浦就像他喜歡喝得冰水,唾手可得,但得到後會很快地排泄出去。所以黃浦離開那個女人非常輕鬆,一夜風流后兩個人都很滿意,女人已經起床寫她的書了。還誇獎黃浦是她的靈感之源。黃浦本來是個詩人坯子,但料不定這女人文字能力的深淺,一時不敢放肆,惟恐弄巧成拙,於是便忍住了沒有與女人深談文學。想想自己好像成了女人的藥引子,黃浦便有些生氣,看著女人沒有給自己準備早飯的樣子,黃浦也就瀟洒地告辭了。他走出那個樓道時往兩邊看了看,張平不在樓下就好,他開了車就跑,在車上還唱起歌來。就像一個雖然受了些窩囊氣,卻免費遊玩了一處風景名勝的旅人。拍賣會上坐滿了人,另一個拍賣師已經拿起了木錘,正要往台上走。看到黃浦奔來,就交還給他。黃浦成功地主持了拍賣,現在土地和房產的升值讓人咋舌,拍品從三千萬的底價扶搖而上,幾乎翻了一倍,也就是說公司的拍賣費收入也隨之翻番。黃浦心情頗佳,中午大擺慶功宴,大家都舉杯祝賀他的處女拍成功。正高興間手機響了。他是拍賣會後才打開手機的,給自己的上司打電話,告知拍賣的結果。是那個大了肚子的女人打來的,他推委說正在吃飯,回頭打過去,喝起酒來就沒有剛才的神采。酒席過後推說自己頭疼,不去參加麻將活動,回家撲到床上就睡。一個晚上幾乎沒有睡覺,現在卻任怎樣也睡不著,總覺得那個抱著寵物狗的女人直敲他的腦門子。黃浦發現自己像個瀉了氣的皮球丟到了爛泥里,沒有一隻腿去安慰他,更不要說一雙手了。黃浦輾轉反側,思來想后,腦門突然一亮,好像剛才那個女人的手指頭捅出了一個洞,陽光和空氣進入腦海,使他豁然開朗。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看看那個女人,探其真偽,聽其想法,反正她的老公是個大款,又不會真的願意嫁給他。這樣睡意就來了,黃浦現在打呼嚕磨牙可是沒有人聽,其實他睡覺的時候這兩項特徵並不突出,而是嘴唇兒蠕動,像嬰兒吮吸母親的**,此時他真是一個純潔的孩子。圓波結婚之後重新開始寫作。圓波是個要強好勝的人,寫了些東西卻不輕易示人,唯恐別人將她看低了。沒有生活之虞,而且專業寫作了,所以並不顯得過於急功近利,這樣既顯得神秘,又顯得謙遜。其實圓波是在苦練內功,而且偷師學藝,看看其他的人有幾招新鮮路數,一看也就覺出沒有什麼大不了,更加有了信心。這樣她雖然在作家圈子裡走動過一番,並且隨著眾人見過一些期刊主編和編輯,卻並沒有發表過作品。前一時期對丈夫說過情人問題,丈夫也認為她一個本來很有靈性的人自我封閉在家裡,實在不是長久之計,便也力促其寫作。這次圓波不像過去憑一腔激情選擇命運,反而靜下心繼續不與那些文友來往來,集中精力發揮才情,回憶自己的關於飛天的夢想和經歷及其之後的無奈,漸漸沉了進去,寫得芳心如焚,哭哭啼啼,終於搞定了一部中篇,自感大有長進。也悟出寫作本來就是一件寂寞的營生,來不得太多的浮誇,人生的境界也覺得高上了去。便希冀自己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翻看了一遍過去收集的名片,就給本市的一家文學期刊的主編打電話,說要請他吃飯。美女請飯哪有不來的道理,主編也就微服私訪而來。主編是個老者,在圈子裡是個嚴肅的人,一看僅只是兩個人,對面而坐了,還自有些局促。圓波對主編很尊重,一口一個老師,雙手將稿件交上了。因為這主編是個老煙槍,臨了還送了兩條軟中華,說讓老師看她稿件動腦子修改時使用,像為他準備好了打獵的槍杆子。過了一段時間主編打來電話,談對作品的修改意見。圓波老老實實地記錄之後,便又邀兩個家庭聚會。圓波的丈夫和主編一樣都非常敬業,大家便有些猩猩相惜,主編的夫人聽講圓波辭了外企白領職業專心寫作,為她放棄了這麼好的收入惋惜不已。兩個女人親親熱熱地在一起扯家常,圓波已經向夫人學起了做菜。這社會上哪還有這樣好的女人呀,夫人是滿心地喜歡圓波了,便說起兒子出國留洋,老頭子成天戴著老花鏡看別人的文章,孤寂得很。圓波就要認她做乾娘,說要常去陪她。餐桌上其樂融融,神仙妒忌。後來圓波還是對小說修改了好幾遍,才算過了主編的難關,體會到編輯的偉大,及修改的艱難。現在可以說她是痛定思痛,耳提面命,回復了對文學本體的虔誠。她的處女作,就這樣在刊物上發表了。圓波的努力果然有了收穫,沒有多久,北京一家出版社的總編就來了信,說他正在編選女作家文選,要入選她的作品,讓她提供簡歷和照片。此人在江湖上有「大師」之謂,經他之手捧紅了不少作家,特別是女作家。圓波像服了興奮劑,晚上和丈夫的激情達到了空前的高度,當然那時候她怎麼也不會想到,不僅空前而且絕後。苦巴巴地等呀盼呀,經常到書店裡查看,等到書出來了,卻沒有看到自己的身影,那些美的丑的女人的照片一張張地被她的手指頭翻過去,好像都帶著嘲笑的神色。圓波又一次感情受騙,跑到家裡就哭,男人勸慰的話像狗屁一樣臭不可聞。平靜了心緒給「大師」打電話,他像個沒事人兒一樣打哈哈,解釋說稿源太多,她的照片寄得又太晚了,就沒有入選。圓波就急白著眼,聲音變了腔調,怯怯地問:「還能發嗎?」「大師」就說要看看這本書的市場反映,如果好了再編一本,會考慮她的。還問她現在將照片寄回,還是等著後面可能的機會。圓波就像將定情的照片寄給了男方,居然沒有迴音,只好打電話催問,又像讓人挑逗得脫了褲子,而對方卻關上門走了。痛苦呀痛苦。卻又不敢要回照片,便讓「大師」看著辦吧。丈夫還想再說些什麼,她就說:「要是你是那個總編,還要我這樣求爹告娘嗎?」順勢一腳就把他蹬到了地上。男人的自尊心受了傷害,推開門就走,想想不妥當,又回來垂著手看圓波哭泣。她哭泣的樣子傳染著風情,淚水裡有著蠱惑的藥水。男人站在那裡恨北京的那個總編,言而無信,純粹小人。如果有一隻槍,現在當時,他就會斃了這個小子。空自生氣,於事無補,男人忍不住陪著掉眼淚。圓波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男人哭,像觀察動物園裡的大猩猩,自己就不哭了,騰地跳下床,往臉上塗脂抹粉。男人詫異莫名,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哭下去,問她要幹什麼?圓波咬著牙地說:「我去找那個雜種總編!」男人覺得這樣太過莽撞,卻知道圓波是個犟脾氣,雖然屬兔子,看起來溫柔,其實大事小事都是自有主張,經常將他這隻老虎折磨得遍體鱗傷,舉手投降。便只好替她收拾行裝。圓波等不及了,到衣櫥里東拉西扯,裝滿了箱子,拎著就要下樓。男人又趕快找些錢給她,問她住在哪裡呀?圓波說路上給北京的文友打電話。男人聽圓波說過,光這個城市裡就有十多個女作家泡在北京,做著一夜成名的美夢。圓波過去很少與那些北京的朋友交往,直到小說發表,她才主動與她們聯繫。她與她們的關係看來還是競爭大於友誼。圓波是個要面子的人。這次難得的機遇眼看著像煮熟的鴨子要飛了,怎能不讓她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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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鳥》:非典時期的名利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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