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不過她心裡倒是暗暗贊同大公主的話。袁長卿同一輩的兄弟姊妹中,袁昶興和袁詠梅自是不說,全不是個好的,便是他的兩個堂姊,其實多少也有點長歪。

袁詠蘭人前看著是個極重情義的,後來珊娘才發現,這位與其說是感激四老爺這些年來對她們母女的照顧,倒不如說她的天性就帶著攀強凌弱。對於比她強、地位比她高的,她會本能地依附上去,甚至覺得服從高位者是天經地義的事,而面對地位不如她的,她立時又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來。

袁長卿未中探花前,她在他們夫婦面前沒少擺架子,直到袁長卿高中後,她才對袁長卿略緩和了些,卻仍裝著姊姊的款兒,在珊娘的面前更是立著她大姑子的威風。

珊娘向來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明裡暗裡擺了她好幾道,才叫她不敢再來惹自己。

而袁詠竹……其實珊娘有點不知該怎麽對待她才好。這位三堂姊看著似乎是這家裡唯一一個站在袁長卿這一邊的,可接觸下來珊娘才發現,這位也只是在心裡默默同情著袁長卿而已,當著人卻是一點兒實際的事也不肯伸手幫忙。

說起來,她的明哲保身原也沒什麽錯處,珊娘絕不會苛責她不出面去幫袁長卿,可最叫珊娘感覺不舒服的是,這位她明明自己懦弱著,不敢正大光明地向著袁長卿,可背著人的時候又在袁長卿的面前表現出只有她是一心向著他的模樣。

至於袁昶興,也不知道袁長卿做了什麽手腳,他竟是至今還不能出屋子。珊娘問過一次,袁長卿只輕描淡寫地說他是寒氣入骨,傷了根基,要長期卧床靜養。

而等到秋天時,袁昶興終於好了,被太醫允許下床時,他竟險些連路都不會走了。等他終於重新能夠不靠人扶、獨自站直時,才發現他那條斷過重新接上的腿,竟比另一條腿整整短了一寸,令袁家人一陣雞飛狗跳。

【第八十二章長舌親戚多管閑事】

這段時日,叫珊娘有點哭笑不得的是,她引著大公主去孤貧院,原是想要引更多人來關心這些孤貧弱小,卻不想到了後來,大公主等人往孤貧院跑的次數竟比她還要多,且如陸氏等幾個有錢、有閑還熱心的貴婦,更是被林如稚直接拉進捐募會幫忙。

如今珊娘發現,她在捐募會裡仍和一開始一樣,三天打漁兩天晒網,有空才去幫忙,然而大公主和陸氏等好幾位,卻幾乎成為捐募會裡的常客。

特別是陸氏,因洪夫人怎麽說都年過五旬了,精力明顯不如年輕的時候,可陸氏卻是年富力強,且她家裡那情況又不需要她操心家事,倒正好叫她把精力全都放在捐募會的事務上了。如今洪夫人正跟陸氏協商著,叫她擔下下一任捐募會會長的職務。

珊娘精於帳務,所以和當初在梅山鎮一樣,到了一年一度的冬季募捐時,她又被分配去管帳目。如今她做起這些事來,自是得心應手,不一會兒就處理完了近幾日募捐來的物品清單。

她正坐在那裡和陸氏喝著茶說著京里的一些傳聞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陸氏隔著窗欞往外一看,立時便看到了裹著身黑色裘衣的袁長卿,回頭對珊娘笑道:「你家裡那口子又來接你了。」

珊娘跟著探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忙放下茶盞,一邊理著裙擺,一邊對陸氏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陸氏揮揮手,卻不無嫉妒地道:「瞧這熱乎勁兒,果然是新婚燕爾。」

「下個月就整整一年了,還新婚燕爾呢!」珊娘扶著門框回頭頂了陸氏一句,便掀著帘子出去了。

見她出來,袁長卿趕緊快步迎上去,皺眉道:「不在屋裡等著,出來做什麽?當心凍著!」說著,回手從六安手裡搶過斗篷親自給珊娘披了,又道:「看這天色像是要下雪了,你明兒還過來嗎?」

珊娘聞言便知道他是不想她冒雪出門。要說起來,袁長卿有個特別叫珊娘滿意的地方,就是他心裡有什麽想法,總會在第一時間詢問珊娘的意見,而不是直接替她做主。雖然當他們的意思有點相違時,他會偷偷地做些安排,拐著彎勾著她去改變心意,不過有時候他能得手,有時候則像現在這樣,一眼就叫她給瞧破了。

珊娘斜睨著他時,陸氏也從屋裡跟了出來,正好聽到袁長卿的話,便對珊娘笑道:「今兒才清理了一批,新的大概沒那麽快過來,你明兒可以不用來了。」

袁長卿感激地朝陸氏拱了拱手。

珊娘卻故意跟他作對,明知道明天她可以不過來的,偏偏對陸氏笑道:「還是過來看一看吧,萬一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呢?」

袁長卿的眼頓時眯了眯。

陸氏看看袁長卿,再看看珊娘,搖了搖頭,伸手擰珊娘的胳膊,小聲道:「惜福吧!」

珊娘悄悄吐舌,送陸氏進去,回頭見袁長卿臉上明顯露出不高興的模樣,便過去輕輕握了他的手。

他原想繼續板著臉的,可看著她畏寒地縮著脖子,心頭一軟,便嘆了口氣,以另一隻手幫她攏了攏斗篷,拉著她上馬車。

那馬車尚未行駛,他便突然一下闔上車簾,一把將珊娘按在車壁上,惡狠狠地吻了過去。糾纏良久,他才鬆開她,帶著怒容道:「我又哪裡惹你了?你故意氣我!」

珊娘揪著他的衣袖道:「我就是想讓你知道,你想要我做什麽就直接說出來,咱們可以慢慢商量,別每次都耍心眼算計我。」

「我怎麽算計你了?」袁長卿才不肯承認呢。

「還說沒有!」珊娘湊過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上次大公主邀我去西郊時,你就不許我去,而且還不明說不許,拐著彎地說什麽遠啦、偏啦、不安全的。其實你只要跟我明著說你不想我跟別人去,你想自己帶我去,我肯定就聽你的了。」

袁長卿看看她,嘆了口氣,「可你還是去了。」

「所以啊,」珊娘一點他的鼻尖,「少給我玩什麽心眼,有話直說,多好。」

「可我直說,你就同意了?」

「看情況唄。」珊娘笑嘻嘻地道。

「瞧!」袁長卿乾脆將她拉到膝上坐了,抱怨道:「我說了你不聽,不說你也不聽,我只有試看看有什麽法子管用了……」

如今珊娘比袁長卿要忙得多,外面交際應酬一堆,倒是被皇帝雪藏起來的袁長卿閑得骨頭都要發酥了。每天從翰林院下衙的第一件事便是問小廝「夫人在哪」,然後非要親自去接她回家,以至於如今京城沒人不知道那「高嶺之花」袁探花,竟只為他媳婦兒開放。

兩人靠在一處說著閑話時,珊娘忽然感覺到下面似有什麽東西硌著,伸手一摸,正好摸到一個「好東西」,便睇了袁長卿一眼。

他立時臉紅,湊到珊娘耳旁小聲說了句什麽。

珊娘也紅了臉,捶著他道:「你敢!」

「今兒我請你去東城吃鍋子。」袁長卿說著,忽地拉開前車窗,對負責駕車的炎風吩咐了一聲,然後又闔上車窗。

因知道珊娘畏寒,袁長卿便特意改裝了他們家的馬車。如今整個大周再沒有一輛馬車比他們家的馬車更保暖了,所以像之前那種「在袁老太太的東閣里把珊娘給凍病了」的事,是再不可能發生了。

冬至這一天,家家戶戶都忙著祭祖,袁氏一族也不例外。

而便是袁長卿如今在朝中混得不如意,且族中許多人都認定他已無前程可言,可他仍是嫡系長房長孫的身分,因此祭祀時他依舊排在前面。

因祭祀時僕役們是不許進大堂的,大病尚未痊癒的袁昶興便撐著根手杖跟在袁長卿的身後。

作為長孫媳,珊娘在女眷中也是排在前面的。而自那件事後,這還是她頭一次看到袁昶興出現在人前,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以前的袁昶興可算是個小胖子,這一病倒叫他清減了下來,那臉部輪廓竟有幾分像袁長卿了。以前他看人時,眼神里儘是一股油滑之氣,如今則和袁長卿一樣,眼神微冷,只是袁長卿的眼是清冷,便是冷,看著也透著股清澈;而袁昶興的冷卻是種陰冷,帶著股陰寒的戾氣。

許是珊娘看他的時間長了點,叫袁昶興感覺到了。他忽地扭頭,先是看著珊娘,唇角微微一抽,然後才沖她緩緩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珊娘只覺得後頸的汗毛微微一豎。她立時也眯起那雙細長的柳葉眼,對他露出一個微笑,然後刻意放緩了目光看向他那條短了一寸的腿。

袁昶興的臉色一變,用力握了握那手杖,扭回頭去。

他才剛扭過頭,袁長卿就回頭往身後看了一眼。

珊娘趕緊收斂起表情,一臉無辜地看向他。

袁昶興也似討好般,朝他小心翼翼地笑了笑。

於是袁長卿又看了珊娘一眼,才轉而面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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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當家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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