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8

「啾~啾~」小鳥兒在窗外清啼,喚醒遠道而來的客人。

「哎呀，這都什麼時間了？鄭鄭你沒有調鬧鐘嗎？」張靜伸了個懶腰從床頭坐起。

「張姐，咱們還去嗎？」小記者在被窩裡打了個滾：「我有點兒後悔了？」

「來都來了你又開始犯懶。」張靜走到小姑娘床邊對著額頭就是一記：「快點起來。」

「哦。」鄭鄭耷拉著頭,還是忍不住嘀咕：「我看人家看了消息都取消了計劃,就我們倆巴巴的趕來,這新聞也沒什麼價值了啊。」

「沒有什麼新聞是絕對沒有價值的。再說了，我們連要到這次機會都不容易呢。」後面的話才是重點，兩人目前還處於實習階段,原本這活計欄目記者搶著接,一早預定了車票酒店。垣溪的微博一發出來，就沒人想過來了,這山高路遠的，又沒錢又沒名的,誰願意浪費時間過來受罪。這麼一個小救護中心,能有幾隻動物,總得加起來,也就是換了一套系統的石州動物園。

張靜和鄭鄭看這情況倒是自告奮勇。

訂的那家酒店不能退房,加之看兩個小姑娘挺有勇氣,別的媒體都取消了採訪，說不定她們能拿回來一點兒內容呢，想了想主編還是同意了。

「別說，這邊還真是不一樣。」張靜打開窗戶,看遠處群山環繞,好一幅美景啊。

「鄉下村子里都是這樣的。」鄭鄭依舊沒什麼精神頭：「我們早點過去吧,早點採訪完早點回來休息，昨晚大半夜才歇下來，好累。」

「孫大爺，早啊。」保安一早精神奕奕換了班，正好看到救護中心的常客。大爺是旁邊村裡自己推舉出的村幹部，古道熱腸。

自從國家正式下了通知，不能隨意上山捕獵，這幾十年以來，在上山采野菜采野果的時候，他憑據著自己的經驗拆除了不少山裡面成年累月布置下來的陷阱，抓捕籠。救護中心開放了獸醫院，更省了他不少事兒，以前受傷的小動物都需要自己靠些土辦法先作包紮，再送去畜牧站看看。現在可方便，直接往救護中心裡放就是，就這麼點路，多簡單。

「早早早！」孫大爺大聲應著：「快到中秋節啦，我看你們好像都沒有要回家。我家那老婆子做了好多的月餅，給你們送些過來。」

「哎，那可使不得。」孫大爺往保安懷裡塞了一個大月餅，油紙包好的形狀很漂亮，保安忙推辭。

「哎呀，客氣啥。前段時間我來的頻繁的時候我們都天天見面嘞，害啥子羞嘛娃子。」孫大爺看不慣現在的小年輕喜歡繞來繞去，直接在崗亭里放上了兩個油紙包：「你們兩個經常上白班的我比較熟，放在這裡你們自己記得吃。」

「孫大爺你這……月餅這麼大一個呢，我們買下來吧。」保安有點兒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別說了啊。」孫大爺把裝月餅的籃子的蓋兒蓋上：「我也就給你們這些熟識的。我還帶了一隻山雞，去給林醫生看看。上回園長和林醫生幫我免費看了鴨子。」他用手捂住一半嘴，小聲道：「我給他們倆準備了最大的兩個哪。」

保安失笑：「孫大爺，那您快去吧，快把動物給林醫生看看。」

「我就去，你不要催。」孫大爺哼著小調兒走進大門。

垣溪市經濟不富裕，和許多別的村子一樣，大部分青壯年都在外地打工，大爺自己的兒子就很難回家一趟，平日里老夫老妻難免覺得寂寞。

垣溪這個救護中心一開門，孫大爺第一次忐忑地來過以後，就更努力地去幫助山林「除害」了。救護中心裡大部分都是笑眯眯好說話的年輕人，更別提還有林醫生這麼醫術高明的大夫，待在救護中心的獸醫院裡，就算大家忙著沒有人和他一起聊天，他也能自得其樂在大廳里吹著舒適的空調慢慢等待。

這個動物園真是修得好哦。許多救護中心與動物園就是一個性質，孫大爺不太能分得清。每次走在路上都要慢慢地看看路邊的景緻，他雖然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但他能感覺到，這裡給人的感覺就是很舒適。

比電視里的建築還要修得高端，上檔次。孫大爺看著越來越多拆下幕布的區域，等這個動物園真的開了，應該能吸引很多客人過來吧。

到時候，要不要把自己的兒子叫回來呢。他美滋滋地憧憬著，要是人真的很多，肯定是要找住的地方吧。自家村子離救護中心那麼近，肯定會成為首選，這是不是就是電視里常說的農家樂？到時候自己推著家裡那箇舊小車，在村子里轉悠轉悠賣些小零食啥的，也能賺一點兒錢吧，把獲得的收益給兒子看看，讓他回家陪陪自己，應該不是難事吧。對！身為大家信任的村幹部，他也要牢牢抓嚴村子的風氣，可不能像電視新聞里一樣宰客出名。

唉……

想了好一會兒，孫大爺走到了園區內獸醫院門口。

現在就很幸福了，不要去奢求太多。孫大爺清除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設想，知足是福，知足是福。孫大爺看看裝修精緻的大廳，這輩子能在這樣的房子里走上一圈，已經算是實現他年輕時候的一些夢想了。

「您好，我們是商覃電視台的記者，之前有預約過今天的採訪的。」張靜和鄭鄭給保安看她們倆的工作證。

還真的來了？保安心中訝異：「你們好，你們好，你們商覃電視台很講誠信啊。之前都有好幾家媒體臨時通知不過來採訪了。」

張靜和鄭鄭對視了一眼，尷尬地笑了笑。

「我領你們進去吧。園長正在熊貓館那邊呢，現在是動物們的早飯時間，你們可能需要等一會兒。」看兩人不回話，保安直接道。

「園長親自參加採訪嗎？」兩人受寵若驚。固有印象她們以為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是個小私人基地，到實地一看兩人差點兒不敢過來，這佔地面積這建築風格，園長會見她們這得多給面子啊。

「額……我們救護中心目前只有園長一名決策人。」保安很誠實，說完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

「好的，那就麻煩你了。」張靜禮貌地道。

真是一個充滿矛盾的地方，她心下暗想。

熊貓館其實就是張靜和鄭鄭此次制定計劃的重點。

目前整個救護中心也就大熊貓瑜書算是一名網紅動物明星。上回瑜書的粉絲與垣溪官博的互動可萌壞了不少人，很多大「v」還做了一整件事情的截圖，轉發評論量真不少。

「園長正在那邊喂大熊貓呢，兩位記者可以在這邊休息會兒。」保安把兩人帶到熊貓館外場邊上的小樹凳旁邊，用對講機給園長說了一聲。

接收到保安的消息，嚴辭朝這邊揮了揮手。

「園長喂大熊貓是最重要的事，他現在走不開。」保安傳達園長的意思：「要是沒意思的話，兩位記者也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待會兒過來。」

？？？？？？

最重要的事情喂熊貓？園長真是有個性。

「園長是大熊貓飼養員嗎？還是……」記者採訪總是喜歡挖坑給人跳，鄭鄭潛意思也就是園長利用職權在沒有專業知識的前提下肆意擼貓。

「園長曾經在大熊貓中心當過飼養員，評價很高哦。」保安眨眨眼：「更多的事情你們問園長吧，我要回去值班了。」

「好，謝謝你。」兩人道謝，看保安離開。

「我們近點兒看看吧。」沒有人在身邊，鄭鄭放鬆了許多。

「看看這個飼養員到底是誰？」和垣溪發的視頻一樣，熊貓館真的好大，張靜湊到最近透過圍欄的縫隙往裡看。還好這會兒大熊貓離圍欄還比較近，能看得清楚。

這個設計，簡直反遊客啊，縫隙這麼點點大，要是這會兒瑜書在他的「小樹林」裡面，真的什麼都找不到了。

「瑜書瑜書！」張靜悄悄地在心裡喊。別看她長相成熟，面上平靜，前兩天她才剛把一冊子紅樓夢抄完呢。

嗯……瑜書粉絲群里她是速度最快的那一個。

終於見到了心上熊！她使勁兒扒了扒防守嚴實的圍欄，紋絲不動。

「張姐……」鄭鄭看到她別於往常的表現，有點兒懵。

「先看看，先看看。」沒時間多說話了，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啊。張靜把相機塞到鄭鄭懷裡：「多拍點兒，多拍點兒，我看看仔細這園長到底是誰。」

「這……」鄭鄭無奈地開始找角度拍攝，張姐今天好像不太對勁兒。

「別動，還有點兒沒擦乾淨呢。」嚴辭拿著乾淨的小毛巾給瑜書擦拭嘴角邊沾到的奶鬍子。

「嗯嗯~」我沒有動啊。瑜書眨動一下眼睛，乖乖的。

「好。」仔細檢查好下巴，嚴辭摸摸瑜書的頭，捏捏耳朵：「快要過節了哦？」

「嗯~」過什麼節？千年前的曆法和現在好像不太一樣，瑜書到現世后一直沒有接觸這方面，有點兒茫然。唯一的一次過生日還是以食鐵獸的身份，在大熊貓中心搬家那天。

「瑜書，想什麼呢？」耳朵的觸感實在太好，嚴辭伸手又擼了一把。

「嗯嗯。」瑜書不滿地推了推他的手臂。

「好，不逗你了。」嚴辭拿出一個油紙包：「今天收到的禮物。」

「嗯~」瑜書好奇地看了看，油紙包東西他在現世很少見到。

嚴辭把油紙包擺在瑜書面前，把折起的褶皺一點點展開。

圓圓的月餅，面上是很普通的南瓜花紋。

「嗯~」瑜書趴下來嗅了嗅，糕點特有的香味，好久沒有吃過了。

「想吃？」嚴辭把大月餅往自己那邊兒拖了拖：「能吃嗎？」

好像？自己也不知道？瑜書縮了縮耳朵，變成食鐵獸之後都是按照定好的食譜進食的，別的吃食，並沒有嘗試過。

但是，糕點真的好誘人，蓮子的香味，瑜書向月餅伸了伸手掌。

「中秋節知道嗎？」嚴辭按住他的肉墊。

瑜書搖了搖頭。

「八月節……追月節……拜月節……月夕……」嚴辭邊念邊看瑜書。

月夕！瑜書想起了以前的月夕……

「再幾天就到月夕了。」嚴辭看懂了瑜書的反應：「月夕月圓，吃月餅象徵團圓。」月夕這個叫法，最普遍的時代，離現在已經很遠了。

嚴辭把南瓜花的月餅收起，遞給他最喜歡的筍筍：「等到月夕，我們一起吃大熊貓也能吃的月餅。」

那和大熊貓窩頭有什麼區別？

瑜書默默抓住竹筍，清香撲鼻。

不管了，先吃筍筍吧……

我的天！那是！那是小奶爸！

張靜內心驚叫，小奶爸在瑜書走後就沒有再出現在熊貓直播前，大家還以為他去了別的大熊貓基地，沒想到在這裡天天擼貓！

無恥！金錢交易！霸佔了瑜書這麼久竟然還瞞著廣大粉絲們！

一人一熊在外場氣氛溫馨，張靜在圍欄外咬牙切齒。

裡面的人似乎察覺到外面的視線，嚴辭朝外頭看了看，把瑜書吃完的筍皮打掃乾淨，鎖門出了場館。

「拍了嗎？拍了多少？」張靜放開扒著的圍欄，恢復從容淡定，走到鄭鄭旁邊問道。

「你自己看吧。」鄭鄭把相機給她，再瞅了瞅獨自吃筍的大熊貓：「這隻大熊貓真好看啊，怪不得網上人氣挺高，它吃筍的模樣好可愛啊。」

那當然，這可是我看中的心上貓。

張靜內心叉腰，外表平靜無波。

「哎呀，園長終於出來了，我們趕緊採訪完回去睡覺吧。」鄭鄭看到嚴辭走過來，扯了扯張靜的袖子。

張靜停止翻看相機的動作，三人禮貌地打了招呼。

「園長，請問您之前還在大熊貓中心擔任飼養員，為什麼轉眼間自己開了一家救護中心？」張靜首先問道。

「你們知道？」嚴辭似乎有點兒意外：「救護中心是一直準備了好幾年的計劃，為了在自己的園區內更好地照顧動物，我就去大熊貓中心工作了一段時間。」

「您在中心就照顧了瑜書這一隻大熊貓，這次大熊貓中心租借過來的剛好就是瑜書，您在這中間是否有過什麼運作？」

「沒有運作，我們垣溪嚴格遵紀守法，愛國愛家。」嚴辭一臉正氣。

「園長，大熊貓瑜書……」張靜還待問。

「你們不問關於黎中獼猴的事情嗎？」嚴辭狀似無辜地打斷她：「它們可是滅絕邊緣的珍稀動物，記者們沒有問題要問嗎？」看了看手錶：「馬上又該去給瑜書取竹子了，時間可能沒有那麼充裕。」

對對對。鄭鄭納悶地看了看張靜：「園長，黎中獼猴如此珍貴，您為什麼要讓它回到山林？幫助珍稀物種繁衍生息也是人之重任啊。」

「因為它們想回家了。」

哈？鄭鄭錄音筆都打開了，就怕可能記不住園長關於動物方面專業性問題的長篇大論，結果，就這麼短短一句。

「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跟我來吧。」這樣的採訪實在沒什麼必要，嚴辭直接起身帶兩人往前走。

額……鄭鄭與張靜愣了愣，趕緊跟了上去。

「天！這就是黎中獼猴啊。」鄭鄭拿著相機一個勁兒拍，她意識到這次採訪真的得到大好處了。

張靜則站在一旁和一名保安邊聊邊寫，記下獼猴回來的過程。

「園長，怎麼改變注意了？之前不是說把她們忽悠過去嗎？」林醫生緊張地觀察獼猴們情緒是否受到影響。

「算了，三隻獼猴過來的時候動靜那麼大，怎麼都是瞞不住的。」嚴辭本想著救護中心盡量低調運行，不要有那麼高的熱度。但是，他剛才收到了瑾泉發過來的簡訊，已經有人去舉報了。

而且，以自己投資的一整套設施來看，救護中心整體也低調不下來。

「還不如我們自己來發呢，熱度都被她們搶走了。」林醫生堅守官博重地。

「讓她們發吧，拖延一點時間，網上有什麼消息都不要去回應，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園長，沒問題吧？」林醫生有點兒擔心。

「沒問題，你好好照顧好黎中獼猴就行了。」

「謝謝園長。」資料收集完畢，張靜與鄭鄭準備回去。

「園長，你要好好照顧瑜書啊！」沒忍住，張靜最終還是喊了一嗓子。

怪不得問那麼多關於瑜書的問題，原來是貓粉。

嚴辭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