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9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地鐵公交,忙碌了一天的上班族們疲憊地乘著交通工具回家休息，無所事事的路程大多數人都選擇拿出手機,翻看今天都有些什麼最新的消息八卦。

關於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黎中獼猴的話題就是這個時候快速竄了上來。

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遭舉報！珍稀動物黎中獼猴現在何處？垣溪方為何直到現在還沒有更新最新動態。就地放歸只是謊言？救護中心另有所圖？（一段抖動不穩模糊的小視頻，黎中獼猴母親懷裡抱著什麼東西在路邊大樹間竄動,攝像頭往外調轉過去，不遠處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的招牌十分顯眼。畫面角落裡的年月日顯示明明白白。）

【漂亮的獼猴回來啦！好開心！】

【我就說世界上哪有這種願意放棄巨大利益的人，呵呵，誰去查查這個救護中心園長是誰,我現在就去舉報。】

【卧槽好噁心，虧老子上次那麼誇他。】

【就只有我好奇為什麼獼猴不是被關起來的嗎？】

【我覺得事情還會有反轉，坐等。】

【查到了查到了,持有人叫嚴辭,名字還行，人品太差,戲精。】

【喂，你們沒認真看吧，我看著是獼猴在往救護中心跑啊，它不是自願的嘛。】

【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自導自演啊，唉……好感全沒了。】

【上次宣傳得這麼正義凜然，我還以為這地方是股清流。】

【那官博到現在還在裝死,底下評論都炸了。】

【還租了只大熊貓，不得了,不得了,我替這些珍稀動物擔心。】

【我覺得,最多就是沒有更新消息吧，你們那麼激動幹嘛，他們是虐待動物了嗎？】

【這事情爆出來是真的噁心，兩副嘴臉啊。】

【又被騙了，可怕，你國就沒什麼純粹的動物保護者。】

【你國你國，又是用某個地方來定義國家的外國狗，吃狗糧去吧。】

【世界上只有兩個國家，我國和外國，沒毛病。】

【坐等反轉，吃瓜。】

【各位各位，指路熱搜第五！】

……

熱搜第五：商覃電視台，黎中獼猴。

新聞講究的就是效率。

鄭鄭微博的簡介已經把「實習記者」中「實習」兩個字去掉了。

回到酒店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就先請示過主編編輯了一條微博。

等到深夜回到電視台，官博號發的最新一條早已被轉了上萬次。

商覃電視台：悄悄告訴大家一個消息，小編今天去了一個神秘的地方，遇到了三隻神秘的動物……明天發給寶貝們一個大驚喜！（配圖是一張長毛小獼猴側身躺著的背影。）

【喵喵喵？這啥？黎中獼猴？】

【不是說被放走了嗎？假消息？騙人的？】

【樓上消息沒更新啊，垣溪現在網上一片罵啊。】

【媒體湊熱度的吧，配圖與真相不服？】

【這花紋，黎中獼猴無誤。】

【我翻過了，網上沒這張圖，應該是新的。】

【我商覃長臉啦！拍到黎中獼猴啦！比大熊貓還珍貴的國寶啊。】

【所以，是去了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嗎？】

【指路隔壁，黎中獼猴絕對是真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垣溪官方沒有通知。】

【這什麼時候拍的？小編快出來解釋！】

【不是吧，真拍到了啊？早知道我們今天就過去了，我們主編真是……沒魄力啊。】

【快發快發！要看正文！】

……

今天飼養員不在家。

瑜書爬到外場最高的一顆小樹上，趴在小樹杈中間，沐浴著最上層柔柔的晨光。

眨了眨眼睛，伸爪子拍拍枝條上生長的綠色葉片，睡不著，好無聊啊。

嚴辭出門去處理黎中獼猴的事情了，什麼時候能回家……

昨天晚上還說要去學做月餅，還有時間嗎？

「看一下，這裡就是熊貓館，園長最寶貝的地方。」嚴辭昨晚出門特意交代了林醫生好好看顧熊貓館。一大早，林醫生帶著新來的同事先往這邊過來。

「這個熊貓館……面積真大。」寧志和看著佔地面積足足是他寵物診所好幾倍的大熊貓館，深深感覺到了金錢的氣息。

「裡面現在就只有一隻大熊貓，是大熊貓中心租借過來的，名字叫瑜書。」兩人嚴格按照規章制度消了毒，林醫生打開外場側邊的門：「進去幫它把剩下的竹竿筍皮清理清理，清掃一下圈舍就行了。」

「裡面就住了一隻熊貓啊。」寧志和看著眼前一片小樹林，有點兒傻眼：「那個，林哥，是要把整個區域都清掃一遍嗎？」這得多長時間啊，園長自己竟然忙得過來。

「瑜書很愛乾淨的。」林醫生端起一小盆配方奶：「它一般都在固定的小餐桌邊進食，很有規劃。我們先進去找到它。」

「哦，好。」寧志和再度懷疑起自己是否能在救護中心待下去了，原以為是個青青幽幽偏遠的小機構，能平平靜靜悠閑地生活。正式入職的第一天，第一件事竟然是給大熊貓鏟屎，自己不是單純來當獸醫的嗎，感覺跳進了一個大坑。

「瑜書，瑜書……」林醫生戴著眼睛抬頭找尋著：「瑜書，喝盆盆奶了，瑜書……」

是林醫生，每天巡查圈舍的時候有見過。

瑜書把下巴卡在小樹杈上，微微垂下頭。嗯……不太想動。

「瑜書，瑜書，今天園長不在家，我來喂你。」林醫生把盆盆奶放到一旁，做好了長途征戰的準備，大熊貓機構收貓之艱難，他曾經實地見識過：「瑜書，快下來喝盆盆奶。」敲了敲樹榦：「快點下來，瑜書……」

「嗯~」瑜書側了側頭，看著遠處湛藍湛藍的天空。

園長收貓沒這麼艱難吧……林醫生打開嚴辭發給他的備忘錄，從頭至尾仔細查找了一遍，沒有半點提到叫大熊貓吃飯的技巧。難道，瑜書還認人不成？

「瑜書，瑜書……」林醫生乾脆一屁股坐到了樹下：「求你了，快點下來吧，待會兒我們還要去看看其他的動物，快點下來吧，等一下沒有時間了，瑜書，快下來吧……」

瑜書抖了抖耳朵。

對，嚴辭的救護中心裡還有別的小動物，還是……不要為難獸醫了吧……

瑜書晃了晃腦袋，在枝條上蹭了蹭後背的皮毛，開始一步步往樹下退。

「下來了下來了。」寧志和頗覺神奇地把散在一處的筍皮掃攏，邊往竹筐里裝邊看著樹上大熊貓的動靜。

「跟它講講道理還挺有用。」林醫生笑著起身，站到一邊等著。

「嗯嗯。」瑜書垂著小尾巴，前肢扒著樹榦慢慢下到地面。

「來，喝盆盆奶，瑜書。」林醫生給他把奶盆擺近一點。

瑜書頓了頓，改變一下來就端坐好的姿勢，俯下小腦袋閉上眼睛默默地吸吮。

平時，嚴辭都是給他遞到嘴邊的……

「好乖啊，沒聽說過有這麼聽話的大熊貓啊。」寧志和最後給瑜書清掃外場小溝一角的青團。

「難怪園長這麼喜歡瑜書，性格太好了。」林醫生笑眯眯的伸手，準備幫瑜書拍掉沾在背上的綠葉。

「嗯嗯~」瑜書敏銳地後退兩步，躲開。

「就喝完了？」林醫生看看只剩一層小底的奶盆，拿起毛巾：「來擦擦嘴巴。」

手剛剛伸到臉頰邊，瑜書張嘴一咬，把毛巾從林醫生指尖扯下來，自己用手掌握緊，一蹭一蹭慢條斯理擦拭嘴角。

差不多了。

瑜書舔了舔唇，把毛巾放到奶盆旁邊，一扭一扭又往樹上爬去。

「誒？不吃竹筍了？」林醫生呆了呆，園長明明說過瑜書最喜歡吃的就是竹筍啊。

「嗯嗯~」瑜書側頭看了看樹下的兩個人，加快速度往上爬。

「看來是有點怕生。」林醫生收拾剩下的東西，不忘抬頭喊：「瑜書，竹筍和竹子都給你準備在樹下，餓了就下來吃。」

「就這樣就行了。」寧志和有幾分疑惑：「不用觀察它接下來吃東西嗎？」

「園長說，稍微觀察瑜書體表正常，按時給它補奶就可以了。」林醫生抱著一大捆竹子往小餐桌邊上堆：「動物都是很聰明的，每一隻動物都得了解它平時的飼養習慣，儘力與它做配合。很多動物它不喜歡，自己會表現出來，你總不能只按著自己的想法吧。」

終於弄完了。

林醫生和寧志和擦擦額上的汗水，可以去巡視下一個圈舍了。

太陽越升越高。

瑜書打了個哈欠，視線里兩名獸醫已經走遠了。

抬起手掌掩住眼睛，在大樹枝上翻滾了半天，還是睡不著。

「嗯~」

明明天氣都涼爽下來了，為什麼心裡還是像盛夏時節一樣煩躁難安呢。

扒拉著爪子從樹枝滾到粗樹榦，瑜書坐起來，爬到大樹中間一段粗粗的枝杈間。

樹杈裡面藏了一個人工製造的小鳥窩，瑜書伸手掌掏了掏，掏出一枚嶄新的鑰匙，攥緊了。

還是去看看鯉魚苗吧。

嚴辭安排了熊貓館外守著兩名保安，裡面任由瑜書自由行走。

瑜書啪嘰啪嘰跑進內場，拍了拍連接著內場的一扇金屬門，把鑰匙插進鎖孔，熟練地扭了扭，門開了。

拔下鑰匙進了後院，瑜書「砰」地把金屬門合上，不知道小鯉魚長得怎麼樣了。

「喵嗚~喵嗚~」

還沒轉過身，先聽到了幾聲貓咪的嬌叫。

暹羅貓回來了？瑜書從後院的轉角走出來，正好看到五隻花色不一的狸花貓。

狸花貓們圍成一個小圈，正眯著眼睛舔爪子，中間的地面上，零零散散落著幾根魚骨。

聽到大熊貓走過來的動靜，貓咪們立即排成一排，謹慎地看著面前沒有見過的生物。

魚骨，鯉魚苗，嚴辭特意為自己建造的小魚池……

「汪！」瑜書猛地朝對面的狸花貓大叫了一聲，貓咪們急忙四散逃走。

「嗯嗚~」瑜書幾步爬到魚池邊，往裡看。

「嗯嗚？」

原本還是怒氣滿滿，一看到魚池裡的場景，瑜書一愣。

一天沒見，小魚池裡的鯉魚苗長得飛快。

幾尾半米長的金黃色鯉魚甩著有力的尾巴在池中遊動，更多的鯉魚苗也都長到了二三十厘米，極為活躍地在在水中竄來竄去，時不時扭轉身體在水面上躍起。

突然變得滿滿當當的魚池，瑜書看看地上的魚骨頭，怪不得五隻小貓能夠有所收穫。

最重要的是……瑜書走到魚池的最角落，壓低身子觀察。

兩隻足有一米長顏色鮮艷漂亮的紅鯉魚在池底緩緩擺動身軀，躲藏在金黃色鯉魚之下，似乎有意隱藏自己特別的外表。

這怎麼可能！瑜書在魚池邊待得時間最久，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小鯉魚苗全是野生的金黃色食用鯉，這兩條，難道吸收了不少空間湖水，變異了不成……

早上十點，商覃電視台主編看著官博上一條評論爆炸的微博，滿意地勾了勾唇角，看著電腦屏幕檢查了一下錯字，「啪嗒」，點下發送。

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專訪，帶你走進不為人知的黎中獼猴。【長文】

【卧槽卧槽，出來了出來了，不枉我隔幾分鐘就來刷新。】

【我們商覃電視台可以可以，獨家專訪很厲害了。】

【可愛可愛，黎中獼猴敲可愛，想親。】

【哇，終於看到瑜書了，不容易啊，雖然只有幾張圖。】

【所以黎中獼猴的確是回來嘍。】

【這樣是是洗白吧，說的獼猴有多相信他們救護中心一樣，我可不信。】

【問題是垣溪官博沒有後面的消息，現在還在裝死。】

【我覺得這個園長有點兒眼熟。】

【等後續，看園長最後作為，我還是比較相信垣溪的，希望它不要讓我們失望。】

【小獼猴傷了腿哭唧唧，好可憐。】

【好溫馨啊，三隻猴嘰。】

【現在是要養下來嗎，是不是要征名。】

【垣溪這熊貓館，不由想起某些動物園的打工貓……】

【所以呢，垣溪不發話嗎，做個專訪就完了。】

【獼猴們不會從此圈養吧，有點怕，到人的手底下就什麼都變了。】

【養好了還是放走行不行，幹嘛要專訪啊。】

【圈養才好吧，萬一三隻放回去遇害了呢，人類能保護它們。】

【垣溪那邊的態度呢？】

【恐怕有大佬要去搶猴子了，心痛，害怕。】

【要是不專訪多好啊，不要被那些養殖場知道啊，這回他們肯定速度快。】

……

大熊貓瑜書粉絲群對此長文側重點不同：

「我…我真的沒有看錯，小奶爸是垣溪的園長？」

「難怪熊貓館那麼豪華，不忘初心不忘初心。」

「好巧啊，竟然真的租借到了瑜書，老朋友在一起一定開心。」

「人生贏家啊，羨慕又嫉妒。」

「你們沒看到他擼瑜書的耳朵嗎！討厭討厭！我現在連瑜書面都沒見過！」

「我不嫉妒，我不嫉妒，我想把他拍到一邊自己上！」

「我的瑜書嗚嗚嗚嗚嗚~垣溪好遠，我去不了。」

「小奶爸真的人生贏家，富二代？」

「瑜書怎麼看著都沒長大啊，心疼，都是在石州動物園給養壞了。」

「我看那些新聞，小奶爸，不是那種人吧。」

「我覺得垣溪一定是想把獼猴偷偷養好再放回去，誰知道……」

「我也覺得，不希望黎中獼猴成為下一個國寶大熊貓。」

「唉，不過為什麼垣溪還沒有更新消息啊。」

「瑜書好萌，吃東西太可愛啦！還想看吃播~」

……

網上更大的聲音，來自於各大研究機構，動物園。

名聲本就不好的花都動物園：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居心叵測，黎中獼猴繼續待在那兒絕對會出問題。

京市動物園：已向林業局遞交申請，我動物園設備精細先進，飼養人員專業有資歷，請求將黎中獼猴轉移至我園觀察。

某某猩猩研究機構：某新建動物救護中心應該沒有資格飼養黎中獼猴這類珍稀動物吧，黃教授已經專業研究猩猩三十年，絕對能讓黎中獼猴重新壯大種群。

花西動物園冷嘲熱諷：就吹吧，黎中獼猴怎麼可能往人類所在地跑，估計是一直藏著被發現了。

某動物行為研究專家：已經啟程前往垣溪，不放心珍稀動物流落於野雞機構。

……

討伐大軍熱熱鬧鬧，吃瓜群眾樂得看笑。

黎中獼猴，似乎的確應該交予更加專業的機構飼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