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5

「您的這位侍從擅自動用了特供給貴族們的甜點，在我的僕人提醒他之後他仍不肯挪動位置。」

漢森爾頓看起來比肖恩大不了多少，站起身來走到肖恩面前卻足足比肖恩高了一個頭。

魏希程將兩個人的體型比較了下，心中不滿，看來他的小食物確實吃的不怎麼好。

漢森爾頓斜睨著面前的肖恩，眼神輕蔑，繼續說道：「我想，他沒有作為一個下等人的覺悟。弄髒了女王陛下送給大家的禮物，受點懲罰難道不應該是應當的嗎？」

「對不起……」肖恩的語氣聽起來很低落。

漢森爾頓掏掏耳朵，瞪大眼睛看著這個滿身污漬的人，說道：「你應該加上對我的尊稱知道嗎？我為你的主人感到丟臉，有你這樣蠢笨的僕人。」

「是的，漢森爾頓大人，對不……」肖恩看著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的塞繆爾先生，漸漸消聲。

「嗯？這位……先生？」漢森爾頓對眼前這位俊美男人的行為感到不解。

「漢森爾頓世子，我想，肖恩有坐在這裡享受美食的權利。而您所做出的的一切都太失禮了。」

魏希程心裡不舒服，他不是護短的人，也沒有被自己身邊這小兔崽子的演技所騙到，但看到這些人不僅出手傷人還出言侮辱肖恩，他就感到不滿。

他把這種心情歸因到現在肖恩是他所圈養的血庫，目中無人的塞繆爾不允許「下等」這種字眼出現在自己的食物身上。

漢森爾頓在聽到這話后，表情變得滑稽，他哈哈笑了起來，像聽到了全世界最好聽的笑話。

「這位先生，敢問您的名諱？和爵位？」漢森爾頓挑挑眉毛，語氣自滿。他從沒在圈中見過這兩人，想來也不過是想方設法弄了兩張邀請券的「劣民」。

「塞繆爾。」

漢森爾頓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正要開口質問，卻看到大廳中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全部轉身向著樓梯的方向，他知道女王要出場了。只得也安靜下來，目光卻時刻注意著魏希程和肖恩兩人，生怕兩人一會趁亂逃跑。

一會兒他要好好地羞辱這兩個人，好叫他們知道，什麼場合是他們不該去的。

德洛麗絲女王已經年過七十，卻仍然充滿風韻和魅力，她儘力挺直自己已經有些駝的背，由兩個僕從跟在她的身後為她托著過長的裙擺。

她慢慢從眾人面前走過，在塞繆爾面前停下了腳步，看著塞繆爾手上的指環一時愣神。

魏希程從身邊桌子上的花瓶里抽出一枝嬌艷欲滴的玫瑰，輕輕遞給頭髮銀白的女王，他微微附身，牽起女王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塞繆爾·伊格納緹伍茲·克里斯蒂向您問好，今晚的舞會讓人很愉快。」

「塞繆爾……」女王看著魏希程食指上的指環，「您的名字還真是……不過您能來我感到很高興。」

魏希程眨眨眼睛，原本淡漠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風情，「這可能是家族遺傳的卑劣的惡趣味，不是嗎。」

眾人對兩人的談話雲里霧裡，但在一旁的肖恩卻聽懂了。

塞繆爾，一個祈求上帝聽到的孩子。而一隻吸血鬼，怎麼可能希望被上帝所傾聽呢。

肖恩垂下眼睛，不再看德洛麗絲手上的玫瑰。

只是他一身的污漬實在太引人矚目，德洛麗絲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魏希程不遠處的臟小孩，她輕輕搖搖頭，「塞繆爾，看來你的追隨者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魏希程輕笑一聲，「德洛麗絲陛下，您可看清了，這不是我的追隨者，這是……」

他想了想，最後才說道：「斯特雷奇的後輩。」

斯特雷奇是上一位純種獵人，他的實力讓世人所震驚，只是即便是純種血獵，也會有壽命耗盡的一天。但他的名字卻被代代相傳下來，其他人不好說，但德洛麗絲女王卻是絕對知道的。

每一位掌權者都會知道一些平常人所不知曉的奧秘，比如說魏希程手上的公爵戒指，比如說純種血獵的名頭。

女王怔了怔，回神后招呼肖恩，「孩子，到我這裡來。」

肖恩走到德洛麗絲身邊，德洛麗絲俯下身好好地看了看這個孩子，她抬起頭對魏希程輕聲說道：「您還真是勇敢啊。」

魏希程戳戳肖恩的腦袋，「我可比斯特雷奇活得久，女士。」

女王笑笑，雖然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公爵會不會讓這孩子活到成年，她還是說道：「我叫人幫未來的斯特雷奇準備乾淨的衣服。」

「肖恩，還不快謝謝女王陛下。」魏希程再次摸摸肖恩的腦袋，別說，頭髮軟軟的，很好摸。

雖然總是想辦法惹麻煩，但好像養這麼一小隻，他也不吃虧。

「您能陪我去嗎，我知道這很失禮，但是……」肖恩說的越來越小聲，最後在魏希程的注視下，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走吧。」

眼看著一大一小就要隨著僕人離開，德洛麗絲女王想了想，「請跟我來吧。」

一位實力強悍的血族公爵，一位未來實力強悍的血族獵人，這個分量值得她親自招待了。

眾人看到女王連平常的致辭都沒做，就又帶著兩人匆匆離開，都竊竊私語起來，小聲討論著兩人的身份。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討論聲越來越大，漢森爾頓的臉色也染上了豬肝色。他憤憤地給了身邊的跟班一腳，「沒眼力的東西。」

德洛麗絲女王在位四十五年，第一次見到所謂的血族戒指，還是一位公爵，她心中雖然驚訝，卻也不感到惶恐。

人類的生命是有限的，而血族的生命是永恆的，她的半個靈魂都已經投入了上帝的懷抱，她不畏懼死亡。而且，聽說他們都是挑剔又難以滿足的，像她這樣老邁的肉|體和血液，恐怕著實引不起這位公爵大人的食慾。

但作為一個國度的女王，她還要為所有公民的人身安全所負責，必要時候，她也必須狠下心來犧牲少數人來換取大多數人的安全。

做到狠厲果決，這是每一位女王的必修課。

「塞繆爾公爵，您這次是為了什麼來呢？」女王保持著優雅的禮儀，她對待魏希程就像對待一位遠道而來的外國使臣。

「我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我親愛的德洛麗絲。」在人後，魏希程不再稱呼她為女王陛下，只是看著眼前的銀髮女士，再想到自己這具身體的年齡已經可以做這位女士的祖宗，就感到深深的蛋|疼。

「您只管說，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德洛麗絲露出懷念的語氣，「從我戴上皇冠的那天起，我的母親告訴我，也許未來我會遇見神秘又強大的人，她叫我千萬要保持理智。因為那時坐在我面前的人可能不需要費多大的力氣就能破壞美麗的薩羅城。」

說到最後她還開了個玩笑，好似回到了剛即位時的調皮，「您也算圓了我的一個願。」

「幫我注意一個名叫梅維斯的女人，德洛麗絲。」魏希程轉轉食指上的戒指，一縷碎發從耳後滑落下來，「我不會打擾這裡的一草一木。」

「聽起來好像不太難。」德洛麗絲雖然點頭，但布滿皺紋卻依舊優雅的脖頸卻是微微挺著，保持著女王的驕傲。

「先生。」

里室的門被推開，換了一身新行頭的肖恩推門出來，他身後跟著一位侍女，侍女手中捧著他換下來的臟衣服。

他的臉頰紅撲撲地，好像沉浸在有了一身新衣服的喜悅中。

魏希程心中暗嗤一聲，將頭髮捋到耳朵后，從上到下將他打量了一遍，這身衣服明顯比在服裝店買的成衣品質要好的多，所以他給予了肯定的評價。

「還不錯。」

說完這句話后，他就看到肖恩的眼睛又亮了幾個度。他發現這孩子的眼睛很漂亮。

一般的吸血鬼獵人並不會有多麼出色的外表，當他們選擇了光明，就相當於用人類的血統壓制了血族的另一半，隨著他們的信仰越來越堅定，他們身上的血族血統會變得越來越薄弱，血族的特徵也越來越弱。

血族樣貌俊美，血獵樣貌一般。似乎這成了一個定律。

但現在，魏希程發現肖恩好像成了那個異數，他雖然還是很瘦，但臉上的紅暈卻讓他看起來氣色很好。原本瘦脫相而突出的顴骨也被淡化。

幹練的短髮顯示出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挺拔的鼻樑和豐潤的嘴唇都十分精緻，而明亮的眼睛更給他的臉蛋加了不少分。

雖然年紀還小，但已經看出了日後的輪廓。

肖恩在他的注視下有些手足無措。

魏希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繼續和女王閑談，「德洛麗絲，這場舞會有頭有臉的貴族都來參加了嗎？」

「塞繆爾公爵，您知道，這樣規格的舞會沒人會不想來的。」

「是嗎……」

在得到女王的答案后，魏希程就無心在這樣枯燥的舞會上滯留，他帶著肖恩提前退場。

平穩的馬車裡，肖恩抱著懷裡的布袋，小心地詢問著從離開后就一直沉默的魏希程。

「先生，今天我惹您不高興了嗎？」

「沒有。」魏希程瞥他一眼，他不會因為這樣的小事而生氣。

「那您……」

魏希程輕輕嘆口氣，他好像陷入了一個怪圈，兩個世界以來，無論是盛華森還是沈轍，都是比天命之子更炫酷的存在，這讓他以為那人的身份一定是非富即貴。

而且就兩個世界都喜好經商賺錢、還很有商業天賦的這個特點來說，沒理由在女王的舞會上看不見他。

只是現在，可能他的感覺錯了。這個世界不一定有他的愛人，即使有，也可能只是一個普通人。

不過他倒是沒有想過要離開這個世界，哪怕找不到那個人，他也不能這麼輕易地放棄一個角色。

「先生？」肖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魏希程的思緒。

「嗯？」魏希程一個斜眼睨過去。

肖恩喉頭動了動，盡量讓自己的語調平穩，他說道：「先生，您能給我講講斯特雷奇的故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