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6

在一間簡單到空蕩的房間內，肖恩將自己的重劍放在黑木匣子里，塞繆爾不喜歡看見這些武器。

他擦擦脖子和身上的汗珠，今天的訓練稍微力度大了點，讓他現在感到很疲憊。

距離他和塞繆爾來到薩羅城已經過去了五年，從那晚塞繆爾問他想不想成為一名優秀的血獵后，每一天他都在超負荷的訓練中度過。

肖恩從枕頭下摸索出一條細長的黑色髮帶，這是在他初遇塞繆爾時，塞繆爾頭上的那條。

五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東西，也能讓人感知到很多細節。

他漸漸察覺到，塞繆爾並不是沒有目的地居住在薩羅城，在這五年期間，塞繆爾踏遍了以薩羅城為中心方圓百里的城鎮，不僅一遍，他好像在找什麼人。

很重要的人。

肖恩攥緊了手中的髮帶，他粗重的呼吸漸漸平復，優秀的父族血統極大地改善了他的體質，無論是承受力還是自愈能力都十分強悍。

但還不夠，他需要變得更強。

窗外的天色漸漸變亮，肖恩一個打挺從床上下來，快到塞繆爾回來的時間了，他需要準備今天塞繆爾的早飯。

走到柜子前，拿出一隻乾淨的玻璃杯，翻手間他的手中出現的一把鋒利的小刀，毫不猶豫地一滑，鮮紅的血液滴落在透明的杯中。

隨著他的力量的增強，塞繆爾對他的血液的需求量也越來越少，現在每天他只需要早晚各提供兩杯新鮮的血液，就足夠塞繆爾不會感到飢餓。

看到杯中的血量已經差不多后，他挪開擠壓傷口的手指，腕上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迹。

肖恩有些惋惜地看了看，他知道，這道淺淡的傷痕不等塞繆爾看見就會消失了。

他端起酒杯，輕輕在杯沿吻了吻，純種血獵的氣味對血族充滿了誘惑力，這讓塞繆爾不會察覺到他在杯沿上留下的痕迹。

聽到隔壁房間的門發出了一點響動，肖恩端著酒杯邁出了房門。

「塞繆爾。」

魏希程坐在房內，聽著門外傳來的有些低沉的聲音，他不禁扶住額頭。兩年前，這孩子就不肯再叫他先生，可能真的給他造成了他脾氣很好的錯覺？

「進來。」魏希程隔著房門都聞見了瀰漫在空氣中的香甜的氣味。

等到肖恩進來后，看清他的魏希程都有些發愣，在不知不覺中，當年那個瘦小的孩子已經長成了成年男人的模樣，高大魁梧的身材將窗外投射進來的一點微光擋住，本就透光不好的房間因為他的進入更加昏暗。

「肖恩，看來最近訓練的不錯。」魏希程笑笑，接過肖恩手中的玻璃杯，伸出舌尖蘸了蘸杯中的美味。

「是很不錯。」肖恩的眼睛很亮，看起來像隱藏在黑暗森林中的夜行動物在面對自己的獵物時發著光。

肖恩的進步確實神速，在兩人照面時，就連魏希程自己也隱隱感受到了來自身體本能的抗拒和警惕。

血獵和血族是不死不休的宿敵。

魏希程放下酒杯，他眯起眼睛來注視著肖恩，「肖恩，你的成人禮快到了是嗎？」

「嗯。」肖恩佇立在魏希程面前，紋絲不動。今天他在這間房間里待的時間有點過長了。

「那麼，你選定的第一個對手，是我嗎？」

五年的時間在吸血鬼永恆的生命中不算什麼，在魏希程漫長孤獨的生命中，這點時間也不算什麼。但唯一不同的是，魏希程終究還是一個人，他永遠做不到血族那樣的冰冷和無情。

雖然兩人每天都只能見一小會，但也算他見證了這個孩子的長大。而且，在一開始為了改善這個孩子的體質，他將自己的血液餵給了這孩子一部分，他的身體對這小獵人也帶著親切和熟悉感。

「我勸你不要這麼做，你會死。」得不到回答的魏希程站起身來，走到肖恩面前，然後他發現，自己竟然比這孩子還矮了一截。

是養的太好了嗎？

「在成就未來的斯特雷奇之名之前，你最好學會低調，以及正確地審視自己的能力。」魏希程慢慢轉身，拉開和肖恩的距離，「我可不想浪費幾年時間只養出了一個蠢物，明白了嗎？」

「我不會。」肖恩的眼神一直跟著吸血鬼先生的身影在轉，他想他可能是瘋了，他總在想一名獵人馴服一隻吸血蝙蝠的幾率有多大。

「你出去吧。」魏希程皺皺鼻子，空氣中的血液味道在消散，從肖恩身上傳來的聖水味道讓他很不喜歡。

「塞繆爾。」肖恩的聲音經過變聲期之後，變得愈發沙啞，還帶著一點性感，他咽咽口水，「我們很久沒交談過了，或者我們可以一起喝點東西。」

「你知道，在成人禮之後，我可能就不能再和你繼續呆在一起了。」好像生怕他會拒絕他，肖恩連忙補上這句話，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魏希程，讓魏希程一下回想起初遇的那夜，他也是這樣看著自己。

「也好。」

肖恩嘴角抿起，他早就知道，他的塞繆爾公爵先生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冷情。

「那我們……」

「走吧，去樓下，我可不想在我的房間里招待一位醉鬼。」魏希程撣撣袖口，他可是還記得在三四年前肖恩第一次喝醉，抱著他死活都不撒手。

他這話顯然也勾起了肖恩的回憶，肖恩眼睛閃了閃，長長的睫毛垂下擋住了眼中的色彩。

魏希程率先出門，肖恩緊隨其後，在轉頭時卻不經意看到了門后的柜子上放著的一幅畫卷。畫卷被打開著，好像主人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邊邊角角有些毛躁，看起來年代久遠，也應該備受主人的喜愛，從而經常翻閱。整體卻被主人保存的很好，而且只一眼，肖恩就察覺到這位畫師的畫工十分高超。

讓他掃過一眼就體會到了畫中人的氣質和神|韻。

但他比較在意的是，畫中人是個年輕的東方男人。

這就是那位重要的人嗎。

肖恩不動聲色，拉上了魏希程房間的門，跟著一起下了樓。

「塞繆爾，你遇到了什麼麻煩嗎？」肖恩倒好一杯紅酒遞給魏希程，「在成年禮前，你還可以相信我。說不准我能幫上忙。」

「不必了，肖恩。」魏希程晃晃酒杯，不管多麼香醇的美酒他都不是太喜歡，「或許等不到你成人禮，我就會離開薩羅城了。」

「為什麼？」肖恩瞳孔微縮，這是他沒想到的情況。

魏希程嘆口氣，不再多說。確切地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在一開始就告訴自己做好心理準備，那人極有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可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尋找的心。

在薩羅城呆了五年，除了培養出一個血族的敵人，魏希程抬起眼看了看坐在對面的肖恩，輕笑一聲，他好像什麼都沒幹。

他用系統來搜尋和附加能量槽中相似的能量，也一無所獲，在這些年過去，系統的能量已經所剩無幾。

魏希程灌了一大口紅酒，強忍著不適吞下去，等將梅維斯和她的那位相好解決掉，再賺點能量，他就該轉移地點了。

「塞繆爾，回答我。」肖恩的語氣很重，他很生氣。

「回答你什麼？」魏希程眯著眼睛看他，這孩子可能忘記了最初是誰留了他一命還把他養大。不過也對，一隻兔子不會因為一隻狼暫時放過自己，就會對狼感恩戴德從而將自己奉獻出去。

「塞繆爾，你要找的人是誰？」肖恩將手撐在桌子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桌子上的吸血鬼。

魏希程抬起眼睛看著肖恩刀削般的下巴，他說道：「這和你無關，我的孩子。」

「你的愛人嗎？」

肖恩只是試探地詢問，沒想到這話出口后，這隻可愛又可恨的吸血鬼眼睛里竟然露出了懷念的神色，哪怕一閃而過，這也讓他心中有了答案。

「塞繆爾，我和你說過。或許我可以幫你的忙。」把那個人殺掉。

「不。你幫不上忙的，肖恩。」魏希程將臉頰從手臂上拿起來，他走到一旁的沙發上蜷縮著躺下，兩條長腿無處安放，「將你的銀製品拿遠點，就是能幫我的最大的忙了。」

說完他闔上眼睛，在白天，他不喜歡這麼強的光亮。

「獵人們都喜歡標榜自己站在光明之中，可惜，即使在光明之中也會有投影出來的陰暗。可笑的是，他們往往對這親手製造出來的陰暗面無法容忍。

肖恩，真希望你能快點長大，然後你就會知道，幫一隻血族的忙，對獵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肖恩捏捏自己的手腕，剛才鋒利的刀刃劃過這裡，那個觸感彷彿還在，他看著窩在沙發中的男人，無聲地抿抿唇，快點長大么，他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