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那個大逆不道的徒弟(一)

46.那個大逆不道的徒弟(一)

一望無際的黑暗中漂浮着一具玉色巨棺,棺體透出瑩瑩白光,照亮四周一小片區域。

某一時刻,一點紅光從天邊乍現,隨即朝着玉棺墜落,在傳出一陣呼嘯風聲后,紅光穩穩的懸浮在玉棺旁邊。一名紅衣男子從光中現身出來,他的手按在棺蓋上,稍稍用力就將棺蓋推了開,露出棺中沉睡的青年。

這青年一襲白衣,容貌秀美,明明已經沉睡了數千年,面容還紅潤如昨日。

「師父……」

看到這樣的洛行知,熠然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用指腹細細的描繪記憶中的模樣,眼底滿是深情。

不知過了多久,熠然嘆了一口氣,收回手來,重新合上棺蓋,對着黑暗中吩咐了一聲。

「重新開始吧。」

「你已經失敗了十八次了,還打算要試嗎?」黑暗中的聲音回答到。

這話像是戳到了熠然敏感神經,熠然的面孔有些微扭曲。

「要試,我一定要得到他,否則絕不罷休。」

「你的靈魂已經承受不住空間之力,再輪迴一次就會魂飛魄散。」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在師父接受我之前,我不會消失的。」

黑暗中的聲音沉默了片刻,繼續說到。

「即便是我擁有遮蔽氣機的能力,將他困住幾千年已是極限,冥族的人很快就會找到他,到時不僅你,連我也會遭大難。」

「你是說『顧文舒』?」

「這個人身上確實有冥族特有的波動,還有之後的『遠星』、『盛昊』也有類似波動,應該是同一個人,是冥族派來找洛行知的。」

想到顧文舒這人自從遇見洛行知后甩也甩不掉,熠然的臉色有些難看。

「下次,我會殺了他。」

黑暗中終於沒有話傳出來,熠然的周圍出現了一圈圈水紋,這是傳送的前奏,在即將傳送離開的一瞬間,熠然袖中一把匕首悄無聲息的沒入黑暗中。

遮天畫卷或許沒有說謊,冥族的人確實在找洛行知,但他卻隱藏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冥族的人極有可能是它引來的,因為熠然發現那個『顧文舒』不像是要找洛行知,反而更像是要除掉他,看來遮天已經迫不及待要擺脫他這個主人了……

……

洛行知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體彎曲在一個狹窄黑暗的空間里,耳邊是嘈雜的雨聲,鼻尖嗅到的是泥土和樹木腐爛的味道。

這是……

轟隆——

天邊炸開一聲響雷,隨之而生的閃電照亮了天地,讓洛行知看清楚了他目前所處的境地。

這是一片並不平坦的草地,他現在藏身的地方應該是一個樹洞,這個樹洞僅僅能放下他幼小的身體,但他卻不是這方圓十米唯一活着的人,一個比他大幾歲的孩子站在樹洞口,正在用身體幫他擋雨。

洛行知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和兩個孩子拼殺的時候,系統突然傳出類似病毒入侵的聲音,然後他就暈了過去,沒想到在這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島上,他竟然會被人救了。

許是感覺到洛行知醒了,樹洞前面的少年轉過身來,明明已經凍的牙齒髮抖,臉上卻滿是激動。

「你終於醒了,你沒——」

洛行知給的回應是一把匕首,在他看來,這島上除了自己都是敵人,少年似是沒想到洛行知這麼心狠,險之又險的避開,雖然沒有性命之憂,手臂卻受傷了。

「竟然沒死……」

洛行知眼底劃過一絲殺意,提着匕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這一舉動也徹底讓少年對他死心了,捂着手臂轉身就跑了。

直到見不到對方的身影了,洛行知才把匕首收了起來,轉身回了樹洞貓著。

「這個世界的任務應該快結束了吧?」

【是的】

「你先前是什麼情況?」

【不知道,我突然跟總部失去了聯繫,可是很快又恢復了。】

「嗯……」

看洛行知一言不發的蹲著,01X有些不解的飛到洛行知面前。

【洛洛,你剛才為什麼要殺三號?】

「他也是這島上的人,為什麼不能殺?」

【可他救了你誒。】

「人的想法是會變的,他現在救了我,不代表以後不會殺我,我不會留一個不信任的人在身邊。」

【……好吧,心疼這孩子。】

……

費城又到冬天了,天上飄着好大的雪,洛行知一襲飄逸白衣,打着一把青色油紙傘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頭。

他內力深厚,不懼這點寒冷,可是這滿街的小乞丐卻不一樣,一個二個凍的臉色發紫,縮成一團,費城每天冬天都要凍死不少人,街上這些都在其中。

本來洛行知已經做好漠不關心過去的打算了,一個人卻吸引了洛行知的注意。

這是一個不足八歲的孩子,小小的一團縮在角落裏,身體已經凍僵了,可那雙眼睛卻明亮的讓這方天地都失色了。洛行知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明明已經不幸到這種地步,對這世界還是懷着善意。

想到自己短短時間就從青蔥少年變成殺人如麻的魔頭,洛行知突然對這孩子充滿憐惜,希望他能一直保持這純真的模樣。

「你願意跟我走嗎?」

柔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已經凍僵了的小乞丐緩緩抬起頭,看到了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場景:

白衣美人撐著一把青傘,目光如水的看着他,朝着他伸出的手掌像玉石一樣漂亮,他的髮絲被風吹亂了一縷,輕輕在背後浮動,而他的背後是滿天飄飛的雪花……

小乞丐從來沒想過費城的雪會這麼美,美到他失了神,竟然忘了回答洛行知的話。

見對方只是獃獃的看着自己,洛行知皺了皺眉,這孩子該不會凍傻了吧,還是智力有問題?但他還是耐心的又問了一遍:

「你願意跟我走嗎?」

小乞丐似乎終於聽清楚了洛行知的意思,他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透露出難以置信,似乎沒想到這樣的好運會落到自己頭上。

洛行知被他傻氣的反應取悅了,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這撩人的笑聲合著含笑的眉眼讓小乞丐再次愣住了,隨後就跟着洛行知傻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公子高興我就高興了。」

聞言,洛行知感嘆了一聲,這孩子果然是凍傻了。

「跟我走吧,以後就不用過苦日子了,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小乞丐仰著頭,一本正經的詢問。

「真的嗎?」

洛行知點了點頭。

「真的。」

「太好了,那我要公子天天都能笑……」

洛行知摸了摸小乞丐的頭,也不管他身上髒兮兮的,將人抱了起來朝客棧走去。

那一段路是熠然記憶中最溫暖的路,那個時候的洛行知是熠然心裏最溫暖的存在,他用最溫柔的聲音說:

「君子浩蕩,似光熠然。以後你就叫熠然吧。」

於是熠然知道了洛行知喜歡君子,喜歡為善,只要是洛行知喜歡的,他都會去做,只是為了讓洛行知的目光能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瞬。

江湖上漸漸傳出了邪醫仙的徒弟醫術精湛,青勝於藍的傳言,卻沒人知道熠然的武功其實比醫術還厲害。

……

十年後。

今天又下雪了,洛行知披着雪白的披風穿梭在積雪的樹林,有人看見只會感覺一道風吹過,卻不知道有人從面前經過了。

這些年來醫仙谷中的事務都是熠然在打理,洛行知懶散慣了,不是游山就是玩水,一年到頭人影都見不到,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匆忙了,可現在卻急着往醫仙谷趕,究其原因是因為今天熠然生辰。

洛行知這個師父很不靠譜,這些年來見徒弟的次數屈指可數,但今天是個很特別的日子,所以洛行知早早的準備好禮物準備回去給熠然慶生,只是在去取的路上救了一個人,耽擱了點時間,這才只得用輕功趕路了。

洛行知緊趕慢趕,總算趕在天黑之時到了醫仙谷。

……

在熠然掌事之後,醫仙谷就沒有收過新弟子,成年的女弟子又全部被熠然嫁了出去,剩下的就是些老實巴交的男弟子,所以谷中長年都很冷清,只有洛行知回來的時候會熱鬧些。

今年見洛行知遲遲未到,熠然就知道他不回來了,畢竟以往洛行知也有不回來的時候,把給洛行知接風的弟子全部打發走以後,熠然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喝酒。

他還記得小的時候,洛行知經常陪着他,那個時候洛行知長年都待在醫仙谷里。可是在他長大后,洛行知就開始神出鬼沒了,只要洛行知不願意,沒人能找到,連他這個徒弟也聯繫不上,如果他想見洛行知,只能在這醫仙谷中等候,所以他從來沒離開過醫仙谷。到現在,洛行知連醫仙谷也不願回了,他連見洛行知最後一點機會也要失去了。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熠然感覺自己頭都暈了,突然客廳的門被推開了,風夾着雪花吹進來,一下把熠然吹清醒了。

「怎麼喝這麼多酒?」

洛行知一進房間就被房間里的酒氣沖了一下,再看地上七七八八散落的酒罈,不由的皺起了眉。

「師父!」

沒想到洛行知竟然回來了,熠然一掃先前的頹喪,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猛然見到洛行知皺眉,知道他是被酒氣熏到了,立刻幾掌拍開房間的窗戶,又對洛行知說到:

「師父先到前廳休息,弟子去換身衣服就來。」

「也好。」

實際上熠然不僅去換了衣服,還洗了一個澡,確定自己身上一絲酒味都沒有了才去見洛行知。

此時洛行知解下了身上的披風,一襲白衣坐在客廳中喝茶,明明是最普通的動作,落在熠然眼裏卻怎麼看怎麼好看,時間沒有在洛行知身上留下一點痕迹,他還是像十年前那般俊美。

「弟子拜見師父。」

熠然鄭重的給洛行知行了一個禮,洛行知擺了擺手,讓他起來了,隨後從身上取出一個木盒子遞給熠然。

「這是……」

「送給你的生辰禮物。」熠然今年十八,在洛行知原來的世界就是成年了,所以這禮物算是成年禮。

洛行知送的禮物,這可是洛行知第一次給他送東西,熠然眼睛一下亮了,忙不矢把木盒打開,看到了一把渾身漆黑的匕首。

「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塊隕鐵,托神工鐵匠打造的,用來給你防身。」

天啊,竟然是給他防身的,說明什麼?說明洛行知關心他,熠然一時心花怒放,但他強忍着不表現出來。

「師父今天是去取這匕首了嗎?」

「嗯」

難怪洛行知遲到了,他不是不回來見我,是去給我拿禮物了,好開心,好想在地上打滾。不行,不能表現出來,會被洛行知嫌棄的,於是熠然十分沉穩的鞠了一躬。

「多謝師父。」

「嗯」

隨後洛行知想起進門看到的一幕,再看面前成熟穩重的徒弟,突然有些感慨,這些年來,他對他的關心確實太少了。

「為什麼一個人喝悶酒?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聞言,熠然心裏立刻跳了一下,如果被洛行知知道他只是想見他,洛行知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他不懂事?

熠然的沉默在洛行知看來又是另一番意思了,他嘆了一口氣。

「罷了,不願說就不說了,去拿壇酒來,師父陪你喝。」

「是,師父稍等,徒兒去去就來。」

熠然立刻轉身去酒窖拎了兩壇桃花醉回來,這酒是他親手釀的,因為洛行知喜歡喝,他每年都釀,卻只有洛行知回來了才拿出來。

提着酒往回走的時候,熠然很高興,難得跟洛行知獨處,即便是喝酒也會讓他覺得很甜蜜,但是一想到明早洛行知就會走,熠然又忍不住失落,有沒有辦法能讓洛行知多留幾日?如果這酒再醉點就好了,最好讓洛行知睡上好多天。

等等……醉?

熠然突然想起自己最近研究出來的新葯「一夢千年」,「一夢千年」實際上就是升級版的蒙汗藥,但是跟蒙汗藥的區別就是無色無味不會被發現,重點是人中了葯之後醒來不會覺得不妥,只會以為自己是睡過去了。

洛行知內力高深,再好的酒也灌不醉他,但這「一夢千年」就不一樣了,只需要一點,就會讓洛行知睡上好多天。

熠然心跳開始加快,心裏兩個小人開始打架,一個人說:「做吧,不會被洛行知發現的。」,另外一個人說:「不行,怎麼能給自己師父下藥呢。」。

熠然內心掙扎許久,最後對洛行知的思念佔了上風,他哆哆嗦嗦從懷裏拿出葯下在了酒里,但他不敢下多了,怕洛行知發現。下完之後,熠然取出解藥自己吃了,才帶着兩壇酒去找洛行知。

洛行知一點也不懷疑熠然別有用心,看到他回來就取出了兩隻酒杯。

「怎麼去了這麼久?」

「酒埋的太久了,挖出來費了點時間。」

「酒越久越香,看來我有口福了。」

熠然主動給洛行知倒上酒,洛行知抿了一口,讚歎了一聲。

「我走南闖北喝了那麼多酒,還是熠然的桃花醉最好喝。」

「師父喜歡就好,等桃花開了弟子再多釀些。」

「嗯」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着酒,洛行知時不時問起熠然這些年發生的事,熠然就說自己救了那些人,用了那些葯,師徒倆倒算和諧,如果忽略熠然僵硬的坐姿和手心裏出的汗的話。

一壇酒下肚,洛行知就倒了,當發覺洛行知趴在桌上的時候,熠然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但為了保險起見,熠然還是試探了一下。

「師父?師父?」

確認洛行知確實睡著了,而且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后,熠然起身走到了洛行知身邊,看見洛行知無知無覺的睡顏,才後知後覺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心開始狂跳。

「師父,你喝醉了,弟子送你去休息。」

洛行知當然不可能回答,熠然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伸手將洛行知上身扶起來,另一隻手穿過洛行知膝蓋彎,就這樣把洛行知抱了起來。

咚咚咚——

熠然心跳如雷,他已經有多久沒和洛行知靠這麼近了,近到他甚至能聞到洛行知身上的香味。每走一步,熠然就感覺自己淪陷了一分。

終於把洛行知送到了房間,熠然彎腰把洛行知放下,當他低着頭的時候,和洛行知的臉頰相聚不到一尺。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洛行知的臉有些發紅,嘴唇因為沾了酒液的緣故泛著光澤,這樣近的距離,這樣誘人的模樣,熠然的腦中一下炸開了。

慾望快速匯聚在下腹,熠然能感覺到自己從來沒在別人身上使用過的那處前所未有的精神,他是個醫師,自然不可能懵懂到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就算沒體會過,熠然也知道男女結合才是正道,可他卻對洛行知……

此時的熠然並沒有因為自己對洛行知的心思詫異,或許他早有察覺,只是一直不敢面對。他感覺到無地自容,對這樣齷齪骯髒的自己無能為力,同時心裏深深的恐懼,要是被洛行知發現了他的想法,他將被打落地獄永無翻身之地。

「我該怎麼辦……」

心裏的痛苦混合著身體的異樣讓熠然十分難熬,洛行知卻對此無知無覺,即便如此,熠然也不敢對洛行知做出什麼不敬的事,甚至連在洛行知面前自瀆也不敢。

熠然忍着慾望給洛行知褪下外衣和鞋子,蓋上被子,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直到回到了自己房間,熠然癱坐在床上,痛苦的解開褲子,一邊幻想着洛行知的模樣,一邊給自己紓解出來。

……

洛行知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傍晚,醒的時候一臉懵,我是誰?我在哪?我怎麼睡了這麼久?我是豬嗎?

「師父,你醒了。」

熠然端著梳洗用品從門口進來,見到洛行知發獃的模樣又被暴擊了一下。

「讓弟子服侍你穿衣吧。」

「不用了,東西放下吧,我自己來。」

雖然很可惜,熠然還是依言做了。

「師父,弟子給師父準備了師父愛吃的飯菜,弟子這就去端來。」

「不用了,我馬上就走了。」

熠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走?」

洛行知想到自己昨天救的那個聖女,有些頭疼。

「我谷外還有事沒辦完。」

熠然感覺自己的心一下沉重無比。

「可是今天已經這麼晚了,師父不妨等明日一早——」

「來不及了,我今天必須走,你給我準備一些上好的傷葯,一會兒我要帶走。」

「……是」

熠然慢吞吞的離開了,一想到洛行知這一走就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內心就忍不住生出大逆不道的想法——要是能把洛行知一直留在谷中就好了。

但最後熠然還是壓下了想法,盡心儘力的給洛行知準備好東西,又依依不捨的把洛行知送走了,此時的熠然還不知道,洛行知再次回來的時候,就是他嫉妒成狂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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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非要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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