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病危,柔腸千轉(三)

第98章:病危,柔腸千轉(三)

他煥散的目光漸漸收束在上方她的臉上,是她!一直都是她!她沒有走……巨大的幸福的狂喜排山倒海般地襲來,病羸至極的軀體不勝負荷地癱軟下去。(www.16kbook.com)

「你怎樣?是哪裡痛?哪裡不舒服?啊?」她一下變得如此得驚惶,手足無措地撫著他。

他說不出話,只覺一股子腥甜直衝向喉頭,心窩部一陣陣燒灼似的劇痛,他不能嚇著她,只是強忍著劇痛,留戀地凝視著她,幽黑的眼神象即將熄滅的隕星,閃著黯淡的光焰和依依不捨。

江明月見他神情痛苦,冷汗沁出,五根手指痙攣地攥住胸口的衣襟,連額上的青筋都爆起來了,記起自己只是個不到十五天功力的「庸醫」,尖利地朝十三阿哥吼:「馬上叫兩個太醫進來!」

十三阿哥一看這陣勢,慌忙一溜煙地去了。

「不…」他想阻止,只想和她單獨呆著,可一張唇,身子一震,大口的鮮血地噴涌而出,江明月嚇得肝膽**碎:「你…你怎麼啦!你別嚇我,振作點,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她是那種遇到危險能迅速恢復判斷力的主見型人物,驚惶了十幾秒立刻強制自己鎮定下來,換了一付口吻:「你別緊張,現在聽我說,胤禛,我要你長長地吐一口氣,把肺里的氣吐乾淨,好了,再深吸一口氣,對,就這樣,深呼吸,放鬆下來、不要緊張,你會沒事的,我保證。」

十三阿哥雖然也是極為驚惶,不過幾乎是出於保護江明月的「本能」,他開門只說勇慧親王要找兩名太醫磋商脈理。

兩名太醫帶到,江明月一看兩人都是熟人,兩月前曾被康熙派往清江縣去醫治四阿哥遇刺的傷勢,其中一名叫李鏜的對自己縫針的羊腸線挺感興趣,還私下請教過自己,進了京后,還找他們配製些野外生存時要用的治蛇咬、驅除蚊蟲之類的藥物,她也不多廢話,立即命兩名御醫上前檢查,切過脈,略作問診之後,兩太醫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

江明月輕拭四阿哥臉頰上噴出的血跡,一手覆上他抓著衣襟上的蒼白髮涼的手,道:「胤禛,你相信我嗎?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你不要睡,也不要緊張,慢慢地深呼吸,現在我要跟兩位大人談談治療的法子,就在這間房裡,不走開,胤祥,你先看著他。」

江明月與兩位御醫出了正房裡屋中間的『月洞門』型的木楹隔斷,出了垂地布縵帳,江明月急問:「現在說說你們的看法,小聲點。」

御醫李鏜和楊亦芝又對看了一眼,李鏜先謹慎地開口說道:「下官認為四爺生念已漲,心脈轉強,已有了可醫之本,但因情志過激,大起大落而致肝氣沖犯,極易損傷肺經和胃經,以下官愚見,若肺部血脈破裂,會是咳嗽咯血之癥狀,而四爺是暴吐如涌、心窩部有燒灼痛等癥狀,加之脈象細弱,氣血虛脫,下官以為現下是胃脘之處出血……」

胃脘出血?是胃出血嗎?江明月嚇得打了個寒戰,這是現代社會也是能致死的疾病,立即截住話頭:「楊大人,你認為呢?」

「下官附議,李大人診斷得確。」另一名御醫楊亦芝連忙答覆。

「兩位大人,這病在你國中該是如何治療?」

李鏜道:「要先請四爺調和氣息,平和心緒,以針灸刺穴封絡,再以『獨參湯』提氣培元,另加入三七粉、阿膠、藕節炭以止胃壁之血。」

江明月當機立斷:「李大人、楊大人,由於我不懂得使用貴國的藥材,所以你們不必給我背醫書,我相信你們的醫術,請馬上動手醫治吧,你們只管放手做,有什麼事由我擔著。」現在她除了相信專業人士也沒別的辦法了。

李鏜、楊亦芝感激地望了她一眼,雖有數面之緣,但時常聽聞這女親王以種種非凡之軼事高蹈於世,行事仁義果決,真是愧煞鬚眉。

來到床前,江明月寬慰四阿哥道:「現在已經知道病源,由李大人馬上給你施針,你不要著急,現在深呼吸,把心情放鬆。」

李鏜有點不自在,囁嚅道:「針灸過程四爺需寬衣,咳,咳,親王你……」

江明月知道又是因為所謂的「男女大防」,她個人倒不在乎,電視里穿褲釵的男模還不是照看,去游泳館時只穿一條泳褲晃來晃去的男人見得多了,不過她還是怕由於自己在場盯著影響到御醫水平的發揮或是四阿哥的情緒波動。

目光凝注處,四阿哥白衣上血紅得刺目,蒼白著臉色,冷汗涔涔,眉宇間痛到發顫,象是已撐到了極限,一雙漆黑的眸子仍是凝望著自己,好象死別一般,只覺得心痛如絞,強笑著向他囑咐道:「我就在這間房裡,不出去,你一定要好好的,我隨時會過來看你」,神情一肅,對兩名太醫道:「開始醫治!」說完,仍回到方才所立的月洞門木楹隔斷處,背過身避嫌不看。

等待……就好像是熱油煎心般的煎迫,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抓著木楹的鏤格雕花,指甲在上面一下一下的刻著。

胃出血?難怪初見時他的臉色白得象死人,脈博數還不到正常值的一半。

江明月想起以前曾看過的一期《名醫大會診》電視欄目說過這類病因:一個人長期過度勞累、日常飲食不規律、睡眠不足、工作壓力大、導致身體免疫力低下等亞健康狀態,並多伴隨胃炎胃潰瘍之類的消化道疾病,如果遇到重大的情緒起落,過度刺激之下,會導致胃壁收縮潰瘍面的血管爆裂引發內出血……難道這就是病因?怎麼辦?該怎麼辦…我幹嘛要學機械工程?怎麼會沒有學醫?江明月此時懊悔得想撞牆。

蜂蜜水?江明月的冷汗刷地下來了,好象聽那個專家說,過甜過鹹的食物都會增加胃酸分泌,刺激潰瘍創面,引起血管收縮,產生燒灼一樣的劇痛和使出血程度更加厲害,蜂蜜水還好沒有餵給他,也不知道有沒有害處,她越想越后怕,術業有專攻,無知就是不能亂逞能啊……

施針過程雖然只有十分多鐘,但江明月覺得象過了一年,她都懷疑自己的頭髮象白髮魔女練霓裳一樣一根根地變白了,終於,只聽太醫李鏜走近身邊,說道:「親王,下官已施針封絡止血,這就去與楊大人去準備『獨參湯』和其他湯劑。」

「他絕不會有危險的,對嗎?」她眼神清炯地死盯著李鏜。

李鏜面有難色,輕聲道:「這胃脘出血雖是重危癥候,下官自忖還能應對之策,只是四爺把身子用得太狠,勞瘁太過,現下如同強駑之末不可穿魯縞,下官怕的是此時諸邪內外相侵,引發別的症侯。」

江明月猜了一下,約略明白意思,大概是說:「身體機能用到極限,沒有抵抗力,怕引起其他的併發症」,想了想,藥箱里還有抗生素等現代醫藥,再說史書上他是皇帝命應當假不了,膽氣也壯了些,道:「李大人,請你和楊大人儘力而為,我也會配製一些我國的醫藥,還是那句話,你們儘管放手去做,有什麼事由我承擔。」

李鏜當然是感激萬分,當御醫別看表面聽上去風光,一個弄不好,就會禍及全家,忽然想到四爺即使是施針時仍對女親王眼光眷眷膠隨的光景,而她對四爺那份殷殷關切非比尋常,只要不是瞎子都……咳,咳,於是又補充說了一句:「還有,親王最好勸四爺多多靜養休息,要保持心境平和,要避免七情刺激而引發舊患再次出血」。

「七情刺激?你說什麼?」江明月有些心虛地反詰。

「下官是說:醫經上將『喜、怒、憂、思、悲、恐、驚』定為『七情』,若這七種情志激動過度,大起大落之下,就可能氣血不周、經絡驟縮驟張、導致血脈破裂。」

江明月想想,似是腦溢血就是這麼形成的,這個說法挺符合現代醫理,於是點頭道:「噢!知道了,你們都快去準備吧。」

來到床前,見四阿哥並未睡過去,一雙黯淡的黑眸無神地凝視著她,似有千萬語**說狀,十三阿哥見此情形,忙撂下一句話:「明月,你看著四哥,我去換盆熱水。」說完,端著銅盆匆匆走了。

江明月走上前去,眼神中交織著痛惜、愛憐、不忍、哀戚……「還很疼嗎?」她說著,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貼上他的額頭,輕柔地拭去額上細密的薄汗。

「我想…魂靈追過去…求你…原諒我……」他乾裂的嘴唇吃力地翕合著,語聲微弱之極,神情就象瀕死前的告別,卻忍著不死以乞求原諒。

江明月心痛得發顫,不敢再刺激他,輕輕嗔道:「你傻啊!我如果還生氣,就不會來了。」她溫柔地撫摸著他瘦削的臉頰,目光中都是痛惜和愛意。

「…我恨不得殺了…自己…怎麼會那樣對你…」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手發涼而無力,氣息促急起來,漆黑的眼瞳里絞著無盡的痛悔。

「噓!」她豎起一根**般的食指按在他的唇上,忍著心痛低柔地笑語:「別再去想那些,你這病啊,最重要的就是心平氣和,不能過於激動,以後千萬別再有下回,你知道多少人在擔心嗎?皇上就在門外候著,連累父母這樣擔憂,你好孝順哪!胤祥堂堂一個男子漢為你這個哥哥哭得象個小姑娘,我都看不下去了,待會兒他們都會來看你,你一定要保持平靜,不要太過激動。」

「…別走…月…」他彷彿聽出了離別,神情痛苦地祈求著,與她的手交纏的右手無力地攥了攥,眼前只感到一陣陣發黑,骨縫中流逝著每一份的力氣,內出血和心窩部的灼痛已折磨得使他行將虛脫,只是憑著意志支持自己不要昏暈過去,眼神漸漸迷離,仍哀懇地凝視著她。

江明月眉間一陣輕顫,神情無限的憐愛和溫柔:「我不走…就在這裡守著你,現在聽我說,你要看著我,不要睡啊,等會喝點參湯,吃了葯,才准睡覺。」

「…好…」他微弱地答應,乾枯的唇角卻有了寧和喜悅的笑意,漆黑幽黯的眸中也象灰燼復燃般地微亮了亮。

兩人對視著,眼神如千萬縷情絲…膠著……她自上往下輕輕撫摩著他的胸口,助他順氣。

通常就是如此,有情人之間心中的愛意往往一個動作就能表現得完善無餘,語言太華美無章,像滿天星斗之光太亮,只含情相撫就誠然勝其良多。

通常就是如此,可惜永遠是良辰苦短,不一會兒,李鏜和楊亦芝迅速拿來了『獨參湯』等湯藥轉來,只因人蔘一向是危重之人提氣吊命來用,此番四阿哥垂危之時早就燉上老山參,曾撬開牙關餵過,可惜葯不進喉,所以燉盅是現成的。隨同一起進來的還有康熙帝、太子胤礽、一名帶旗頭的滿族貴婦、十三阿哥四個人。

江明月的眉頭一動。

「四弟可算是醒了,可是讓皇阿瑪和二哥我憂心如焚哪。」太子胤礽的聲音在這間房裡分外刺耳,一雙眼睛直往床榻邊坐著的江明月身上一溜。

這女親王甫一來到,就提出「清場」,說要只留老十三一個人作助手,當時自己張口也要留下看護四弟,其他的兄弟們也一一請命,既在皇父面前表現一番棣棠友愛之情,又都想藉機與她親近,尤其就屬老十四叫得最凶,好象旁人不知道他和四弟是同父同母的血親弟弟一般,而她卻只寥寥無句笑答:「太子和眾位皇子對四皇子的兄弟情深令人感動,只是多一個人就多消耗一分這屋內的氧氣,呼出的二氧化碳對四阿哥會很危險,十三皇子在清江縣時見過我的治療方式,所以留他作助手,現在救人如救火,請皇上儘快定奪。」雖聽不大明白,但話說到這份上,皇阿瑪當即下令,連他自己個兒都一道迴避了出去。

「這女子屢次挫自己的興頭,可眼下偏又奈何不了她,皇阿瑪都為她數落過自己幾回了,哼,憑你是天仙地煞,凡是本太子要的人,沒有弄不到手的,來日方長,走著瞧吧」。太子正轉著齷齪心思,不為人所知。

「皇…阿瑪…」枕上的四阿哥忽見康熙等人走過月洞門型的木楹隔斷,強自掙了掙,只是虛弱之極哪裡起得來,康熙連忙上前幾步,扶住他低聲道:「別動,快躺下。」說完,為他搭了搭脈,點頭道:「嗯,先用藥吧。」

那名帶旗頭華服的滿族貴婦站出來恭敬道:「臣媳領旨。」說著向江明月掃了一眼,那眼光隱隱透著正牌大婦凌視『狐狸精』一般的優越和得意。

江明月也極為好奇地打量著此人,嗯…這就是四福晉了,呵呵,挺肉感,挺賢妻良母相的,大概薛寶釵步入中年時就是這樣,她被自己的奇思怪想惹得有點發笑,嘴唇微彎,笑得象個剛做完惡作劇的精靈。

那一笑容光瀲灧,渾不似人間女子。

四福晉忽然覺得自己一下皺縮乾癟了,神色中暗蘊著的優越和得意也微微僵住。

不過這位四福晉烏拉那拉氏絕非泛泛之輩,很快神色平靜,從燉盅中舀出一小碗參湯,朝床邊江明月坐的位置走去,一臉良善敦厚,說話的語氣還挺謙和:「親王對我家爺的救命大恩,容我過後見禮相謝,這葯……」

江明月一看四福晉那作派,噢,這是要我讓位啊,想想,合情合理,丈夫的『侍疾喂葯』無論在那個朝代都是妻子的職責。一則胤禛同學急需吃藥救治,無謂耽擱時間,二則象自己這種IQ不弱、Q不缺的受高等教育的現代女性又怎麼可能讓康熙帝和討人厭的太子免費看戲?於是笑嘻嘻地站起身道:「四福晉是吧?來,請坐在這裡喂葯。」十三阿哥早搶步上前來,半扶半抱著四阿哥撐坐起來。

那太子一雙眼睛正盯著江明月,待發現十三的舉動,為時已晚,暗嘆又失去一個皇父面前表現的機會。

江明月笑嘻嘻地在旁作指導:「四福晉,現在四皇子的胃比較脆弱,你喂參湯時一定要注意,參湯不能太燙,溫溫的才可以,四皇子,你吃得時候要慢一些,一勺最好要分為幾小口慢慢咽下,要心平氣和,不要著急。」

四福晉手中的羹勺無法掩飾地在碗沿上發出輕輕的「叮」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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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明月光(殊色清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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