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節
我沒有暈過去。我很清醒。我光着屁股躺在床上。
小護士還在一疊聲深情呼喚,「放鬆,深呼吸,馬上就出來了。」我不知道她正在做什麼,疼痛令人越來越難受。一頭公牛脖子上淌著鮮血,而她似乎是西班牙鬥牛士,正在仔細琢磨如何讓這頭公牛更為憤怒點。我實在是忍受不住了,迴轉頭,這才看清她正一臉茫然,左手捏把鑷子,右手捏把剪子。我吼起來,「你是要在我屁股上做人肉案鋪啊?」
小護士這回沒頂嘴,人都快傻了,嘴裏囁嚅著,「這針怎麼比螞蟥還懂得往裏面鑽?」
還能說些什麼,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我伸手一摸屁股蛋,粘乎乎,血淌了出來,「我說天使,你沒本事搭救世人,就不曉得叫耶穌來?」
小護士可能是沒聽懂,眨眨眼睛,「耶穌在天上。我去不了。」
「姑奶奶,你饒了我吧。醫生就是耶穌啊。」
很快我身邊就圍上一大群穿白衣服的人。他們七嘴八舌,開始了極為認真嚴肅的探討。
「得送手術室,這針要進了血管,那可就麻煩大了。」
「屁股上又沒這麼粗的動脈血管,沒事的,不就是疼一會兒嗎?說不定等會兒拉屎時,一用力就能出來。」
「這位老兄的屁股怎這麼臭?這樣不講究個人衛生,對健康無益。」
「我們應該多做些此方面的常識普及工作。沒有健康,生命的價值就無法體現。講衛生就是對生命最大的尊重。」
「這個提法很有創意嘛。我覺得可以做為我們下個月的宣傳口號。」
「最好是能審報給衛生部,讓他們在全國範圍內推行,這可是件功德無量的事。
「醫院又不是和尚廟,哪來的功德無量?這種說法不科學,應該說醫院向人民獻愛心。」
……
我沒動彈,只覺得羞愧難當,光用幾張草紙哪能就把屁股上的屎揩乾凈?臭,那是免不了的,若用褲衩緊緊包裹,那還沒事。可這般公然暴露於眾目睽睽下,任人評說,滋味着實不好受。一個巴掌摸上來,又一個巴掌摸上來。就在我快絕望了的時候,一個人忽然又說道,「咦,你們發現沒?隨着疼痛加劇,他的**竟然翹了起來。蠻粗的嘛。」
「這倒是個好課題。我看看。」
我忙低下頭,自己那玩意兒果然已經青筋賁張獨目圓睜。
有人忽把手伸到我的老二上,用手指輕輕一彈,「怪不得那些**愛好者喜歡被別人打屁股,原來這樣也能刺激性中樞神經。難道屁股上也有一個G點?」
這群王八蛋,我操他們家祖宗十八代,把頭猛力一扭,我張嘴就罵,「你媽屁股上也有G點,不信,你就摸摸去?」
「你說什麼?」穿白衣服的人紛紛擼起袖子。
我把輸液管一拔,赤着腳跳下床,也顧不得拎褲子,順手就從木架上抄起鹽水瓶,惡狠狠砸過去,「想打架是不?來啊,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就有得賺!」
人群哄地聲就散了。
「這人怎麼這德性?太沒修養了。」
「聽說他是混黑社會的。被人捅了一刀,才進來的。」
「難怪。怎麼不一刀把他捅死?這種人活在世上簡直就是丟人現眼。」
……
房間里又只剩下我與小護士兩個人。她目瞪口呆。我怒髮衝冠。
我黑乎乎的那玩意兒筆直地指着她。我還真想就這麼撲過去,脫光她的衣裳,按她的說法,讓她做一回不用穿衣服的天使。
「看什麼看?沒看過男人的那玩意兒?」
小護士的臉馬上就紅了起來,頭一低,就想往外跑。剛到門口,「嘭」,與人撞了滿懷,哎呀一聲,又一屁股坐地上了。
是老女人,面目陰沉,手裏也拿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趴下!」
我沒有動。叫我趴下就趴下?當過兵,扛過槍,敵人喊一聲繳槍不殺,我就繳槍?
老女人沒有作聲,快步走近,拽着我的胳膊,就是一掄。靠,這丫的手勁怎這大?我剛想反抗,老女人又說了聲,「別動,把斷針弄出來。」
我這才又意識到屁股蛋上那鑽心的疼痛。人立刻就老實下來了。
屁股蛋上涼嗖嗖的,是什麼玩意在上面?
沒多久,我聽見「叮」一聲輕響,疼痛立馬消失。我長吁出一口氣。她手裏拿的是一塊磁鐵。事情原來也可以這樣簡單。我有些惱怒地盯了仍坐在地上的小護士一眼,「天使,學着點,以後最好在口袋裏放上一塊。」我還想再往下說,老女人已抬起頭,目光冰涼冰涼。我趕緊改口,「大姐,謝謝你。」
老女人沒有作聲,眉頭一皺,轉身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