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公主面具
看到所有人都在不約而同的點頭，李雲溪心中的失望終於達到了頂峰，即便是這樣她依然想要說點什麼，為了陳鳳章更為了這些目光還不夠長遠、觀察還不夠敏銳的少年。
但她剛要張嘴，卻看到魯小胖回身從屋角處提起了他的戰斧和巨盾。
只見這個壯碩的少年狠狠把斧柄往地上一頓，粗聲粗氣的道：「雖然我看不上他，但誰讓他是咱們白狐的人？咱白狐的人，就算再如何不行，也輪不到別人教訓。我要去縣衙，把那小子救出來，你們呢？跟不跟我去？」
「我也去！」姜城冷著臉道：「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惹了多大的亂子。」
「唉，這小子，我都無語了，算了算了，這次救出來可一定要看好他，等到了粟城要是再惹出什麼亂子，那可真是要命了。」
「一起吧，小胖說的對，怎麼說也是白狐的人，要是真被區區衛縣的差役們給打了，丟的也是白狐的面子。」
「要去就趕快，我可不想救個殘廢出來，到時候還要背著他上戰場！」
……
少年們吵吵嚷嚷，各拿兵器一邊說著一邊向外走去，李雲溪目光複雜的看著這一切，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忽上忽下，在這短短的片刻間被這幫小子們折騰的著實不輕。
「都給我回來！」李雲溪追出了門外，看著正準備上馬的少年們，跺著腳大喝一聲，雖然她很努力的想要表現出自己的威嚴，但嘴角那彎漂亮的弧度卻是怎麼也遮不起來。
「咦？隊長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是啊，你看，她那個笑容，嘖嘖，甜到人心裡去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誰不知道隊長喜歡陳鳳章，現在大家要去救人，隊長當然高興了。」
「哼，就算救他回來，也不代表我認可了隊長跟他在一起。」
「嘁！隊長還需要你認可？別做夢了你！」
李雲溪哭笑不得的聽著少年們嘻嘻哈哈對她的揶揄，難道自己的威嚴已經淪喪到這個地步了嗎？他們竟然敢當著自己的面調侃自己？李雲溪偷偷摸了摸臉頰，觸手處卻是一片燙人的火熱。
再次嬌羞的跺了跺腳，李雲溪嗔怒道：「你們收拾一下，帶著一應物品連夜出城，現在來不及解釋，也不要問我問題，我們在粟城郊外匯合，不見不散。」說著，李雲溪掏出白狐的令牌拋給了姜城道：「拿著這令牌，城門守衛便不敢阻攔，記住，我若不到，萬萬不可擅自沖陣，一切等我趕到再說！」
交代完畢，李雲溪把自己的紅色駿馬都交給了魯小胖照顧，全身上下只著一襲紅裙，連皮甲都未曾披掛，便信步向著萬花樓的方向走了過去。
「內衣做紙，畫眉為筆，哼，鳳章哥哥，你這英雄救美救的很是香艷嘛！」氣派非凡的萬花樓前，李雲溪站在早已空無一人的院門口，再次看了看那封用曲婉晴內衣寫成的書信，小巧的鼻子輕輕一皺，帶著幾分微微的醋意道：「我倒要看看這曲家小姐到底有何魅力！」
此刻的李雲溪不再是白狐里那個果決的隊長，也不再是陳鳳章身邊那個乖順的小妹。長裙飄擺、負手而立，此時的少女終於展現出她帝國公主的驕矜和高貴。氣派奢華的院門、蔥蘢幽靜的園林，在她的眼中跟雞窩狗舍沒有什麼區別，她就那樣從從容容、大大方方的穿門過戶，如同一隻火紅的鳳凰，迤邐在百翠千紅的萬花樓內。
……
曲婉晴重新穿上了那套精緻艷麗的綢紗彩裙。
在陳鳳章靈氣的滋養下，她已經完全恢復了體力，臉蛋上重新透出了紅潤。現在，這個惹人憐愛的女子正端坐在妝台前，拿起細細的眉筆，輕輕的把秀長的眉毛描畫的更加漂亮。
雙丫髻，鬢如裁，輕抹胭脂淡抹腮，眉目不需重重畫，束臂雙金釧，約指三分環……
曲婉晴靜靜看著銅鏡中的麗人，一時間也為自己的美麗有些痴了。
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何要如此隆重的打扮。
那些以前死活不肯使用的飾品，被她心甘情願的戴上。那些看一眼都覺得噁心的妝粉，被她小心翼翼的塗上。
自從知道了等會兒有位紅衣姑娘會來找自己，曲婉晴便再也坐不住了，一顆心亂成了一團，直到對鏡妝罷，看著鏡中的影子，她才感到微微有了些底氣。
「她是個怎樣的女子呢？」
「她啊，初看耀眼，再看柔婉，等你深入的了解她時，才會感到她的堅強和驕傲。」
「總而言之，她是個讓人看一眼便再難忘記的人。」
回想著那個少年談起少女時滿臉的溫柔，曲婉晴輕輕嘆了口氣，那鏡中的影子便也跟著籠上了一抹輕愁。
咚，咚咚！
三聲頗有節奏的叩門聲在靜寂的夜裡顯得尤為清晰，聲音不大不小，對一個單身獨居的女子來說，這樣的敲門聲溫文有禮，真是再好不過。
唉……
曲婉晴又在心裡輕嘆一聲，蓮步輕移，來到了門前。
自從住進這裡，算上今夜的少年和那個巨漢，曲婉晴直到此時方才有機會像一個主人一樣，第一次親自動手去打開房門。
光是這樣貼心的禮貌，光是這樣耐心的等待，曲婉晴未見其面，已經在心裡為對方勾畫出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這是一個細膩守禮，卻又不好應付的人……曲婉晴心裡想著，雙手便拉開了木門。
門開處，入眼便是一襲艷麗的紅。
嬌嬌俏俏、妖妖嬈嬈，熱烈而狂野的綻放在門外的黑暗裡！
饒是心中早有準備，曲婉晴依然出現了瞬間的愣神。
門外的這個少女滿臉都是親切溫和的微笑，如同四月的春風拂過了曲婉晴的心。少女的紅裙剛好覆蓋鞋面，一條金絲交纏的紅綾束住直欲折斷的纖腰，除此之外，她的全身上下再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一頭柔絲披散在雙肩，隨著少女的呼吸微微顫動。
她從頭到腳、舉止神態無一不是恰到好處，但在這恰到好處之中，無不藏著奪人雙眼的高貴與尊寵。
只是這門裡門外的第一次對視，曲婉晴便深刻的體會到了少年所說的耀眼。
少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門內的曲婉晴，她不說話，曲婉晴便也不開口，兩個人互相打量著彼此，人類中所能表現出的最複雜的神色在這兩雙美麗的眼睛里瘋狂的變化，慢慢的凝結出針尖般銳利的目光。
時間無聲的流逝，整座樓子里靜的出奇，曲婉晴努力的睜大雙眼，分毫不讓的直視著門外的少女，但在那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沉悶的氣氛里，曲婉晴漸漸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在第一聲心跳從胸腔里發出，重重敲響在曲婉晴耳鼓的時候，她看到那個耀眼的少女忽然對著自己露出了一抹愉快的微笑，那種微笑讓曲婉晴恍惚了一下，彷彿那少女才是站在門內的主人，而自己不知何時反而變成了等在門外的過客。
輸了……
曲婉晴的眸子暗了一暗，就在她剛要打破沉默的時候，便聽到少女用清脆的聲音微笑著對自己說道：「你喜歡他？」
語氣里沒有勝利者的驕傲，也沒有高高在上的輕視，只是單純的在向自己求證一件事情，但就是這個單純的求證，卻讓曲婉晴無言以對，一時間尷尬到了極點。
「……」曲婉晴張了張嘴，腦子裡快速的過著一切所能想到的託詞。
「你喜歡他！」少女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疑問變成了肯定。
曲婉晴張開的嘴合上了，她第三次在心裡長長嘆了口氣，從對方敲門開始直到現在，她從這個美麗的驚人的少女身上看到了耀眼也看到了驕傲，但是，說好的柔婉呢？
曲婉晴又一次想起了少年的話。
只怕她的柔婉，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能夠看到吧？
「不請我進去嗎？」
聽到少女的第三句話，曲婉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之前化了妝，調整了心情，細細複習了平日里引以為傲的教養和禮數，她自信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卻沒想到在真正見面的時候，這些所謂的自信卻在一顰一笑之間被對方摧毀的乾乾淨淨。
她的方寸亂了。
「請進。」曲婉晴閃身讓出門口，長長的紗裙飄動間儘力做出最婉約的姿態。
李雲溪頷首為禮，走進了這間不大不小的房間，只是微微掃視了一眼，便準確的坐到了陳鳳章曾經坐過的那個位置上。
這簡簡單單的一個細節，又讓曲婉晴的眉毛微微蹙了一蹙。
「他讓我來幫你，你便是曲家小姐？」
「叫我婉晴就好，他也說讓我幫你，你便是……」
「我便是李雲溪。」
見了面，進了屋，直到此刻兩個人才彼此通了姓名，有趣的是兩個人還都覺得這很正常，李雲溪再沒有一句廢話，而是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家的事，你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便能如何嗎？」
也許是李雲溪的口氣實在太大，也許是她輕描淡寫的態度，總之聽了少女的那句問話，曲婉晴剛剛平復的心情再次激蕩起來，雖然不斷的告誡自己，但就是忍不住有些生氣，這也讓她的回答顯得生硬而帶著微嘲。
李雲溪目光流轉，似是把曲婉晴的情緒盡數瞭然，但卻並不生氣，而是淡淡的笑道：「你想如何，便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