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問心之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問心之術

李雲溪身為公主,眼光自然不凡,從先前的戰鬥中早就看出了薩庫爾的厲害。但對方越是厲害,她便越不想讓陳鳳章輸,甚至在她的內心深處,她的鳳章哥哥哪怕是隨手施展的妖術,也不能如此輕易就被對方找到了破綻。

「哼,哪有這麼容易?無聲之界雖然拿他沒什麼辦法,可狐族的問心之術可不單單隻有這種簡單的無聲之界啊!」

陳鳳章冷笑一聲,手中的指訣驀然一變,十根手指如彈琴般不斷變換,飛快的彈動起來,口中的語氣已經變得認真了起來:「雖然我的玉笛毀了,但也勉強可以試著施展一下真正深奧的問心之術,他既然要破我的妖術,那就來試試我真正拿手的東西。」

「真正深奧的問心之術?」李雲溪雙眼一亮,就知道鳳章哥哥的妖術沒這麼簡單,不禁好奇的追問道:「鳳章哥哥,這種問心之術有什麼特殊?」

「真正的問心之術,是狐族妖術的基礎,可以說所有妖術體系都是從問心之術發展而來,稱它是入門之術也無不可。」陳鳳章口中緩緩說著,手指間的彈動卻越發急促,隨著指訣的變化,那兩隻靜如深潭的眸子,也開始有微妙的旋渦緩緩轉動。

「但是,誰若是因為問心是入門之術便小瞧了它,那恐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陳鳳章接著說道:「像剛才的無聲之界,只不過是一點皮毛而已。我這問心之術若是這麼容易便被破解,那狐之一族還憑什麼成為妖域四大上族啊!」

陳鳳章眸子中的旋渦轉動的越來越快,輕聲道:「你還記得你在那陰神絕心陣中所遇到的心魔幻象嗎?」

陰神絕心陣中的遭遇,恐怕是李雲溪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可怕的經歷。她的父親拋棄她,她的鳳章哥哥嫌棄她,她的母親不僅句句誅心,還要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騙她一起去死。

那時候如果不是陳鳳章及時趕到,恐怕她早已經真的自殺了,這樣的經歷她如何會不記得?此刻只是聽陳鳳章重新提起,都覺得心頭滿是寒意。

「問心之術就像那陰神絕心陣一樣,窺探隱私拷問心靈,在這個基礎上加入施術之人的意志,把恐怖和絕望擴充到極致,讓入境者根據自己的經歷自行編織夢境墜入魔障。這樣才算是問心之道小有所成,登堂入室了。」

李雲溪聽得眼睛都瞪圓了,咋舌道:「這才算小有所成?那你如今……」

陳鳳章嘿嘿一笑道:「我如今嘛,還算不上登堂入室,不過勉強模仿一下,嚇嚇這薩庫爾,還是可以的。」

李雲溪側著腦袋想了想,有些擔心的道:「你的玉笛碎了,真的能行嗎?別勉強啊。」

陳鳳章呵呵笑道:「放心吧,沒事的,你難道不想知道薩庫爾心裡真正懼怕的東西嗎?」

……

薩庫爾感覺自己在下沉。

下沉,不斷的下沉,他的感知彷彿被自己完全拋棄,又像是與這片詭異的空間融合在了一起,他不是感覺到自己在下沉,而是在潛意識裡認為自己此時就應該是在下沉。

他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四周的景物都不復存在,說不清這個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是黑色還是白色。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力量……薩庫爾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這感覺危險而絕望。

如果有外力在此時接近,便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他。

他在賭,賭陳鳳章不會真的施以辣手。

如果那個少年真的不顧一切來殺死自己,那他首先便要破壞他自己創造的這個幻境,到時候那種精神力的反噬也足以讓陳鳳章重傷甚至喪命。

薩庫爾同時還在賭,因為長老會的存在,自己對陳鳳章來說,也同樣具有價值。

聰明人絕不會選擇兩敗俱傷的方式,陳鳳章和薩庫爾都知道,這一場對決其實只不過是彼此間的試探,這是一場互不服氣的競技,但絕不是你死我活的搏殺。

在薩庫爾完全忘記了自我的時候,陳鳳章雙眼中的旋渦也變成了龍捲風暴。

「這是……哪裡?」

沉至極致,薩庫爾反而睜開了雙眼,山林消失不見,無邊無際的草原野蠻的撞入了他的眼帘,而他,就躺在這片草原的中心。

北蠻草原,薩庫爾最熟悉的家鄉,在陳鳳章構建的幻境里,他又回到了這片蒼茫廣闊,而又到處布滿了危機的地方。

「薩庫爾……薩庫爾……」

「薩庫爾王子……快出來,大巫在找您……」

「王子大人,跟小人回家吧,求您了……」

「薩庫爾大人……找不到您,大巫會殺了我們的,求您可憐可憐我們吧……」

男人們的喊聲從不同方向傳來,他們騎著高大的北蠻駿馬,拉網似的到處搜索,略微有些沙啞的嗓音在夕陽中把無奈和敷衍表露無遺。

薩庫爾就站在男人們搜索範圍的中心,他能清晰的看見每一個人的臉,但他們卻絲毫看不見他,只管不停的呼喚著他的名字。在這群人的眼中,他就好像是一個透明的存在,或者說,他是一個本不屬於這片天地的幽魂。

遠處一個不起眼的小山包後面,一道小小的影子引起了薩庫爾的注意,那是一個幼小的男孩,披散著亂髮、敞開著獵裝,咬緊了牙齒,雙手抱膝蜷縮在山包后的深草叢裡。

男孩看上去已經有十一二歲的身量,但臉上卻還帶著些未曾褪去的稚弱,其實他今年才剛滿八歲,只不過看上去比同齡人顯得強壯許多罷了。

薩庫爾知道孩子的年齡,他非常熟悉關於這個男孩的一切,因為,那就是童年時期的他自己。

現在,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那時的自己,薩庫爾的表情卻異常的嚴肅,因為他早已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落日的餘暉給黃綠色的草原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紅,男人們三三兩兩的驅使著馬匹,開始往回走了。他們已經連續搜索了五天,現在看來,這第六天的搜索也已經將要結束。

明天他們或許會再來,也或許不會,即使深秋的草原夜晚沒有冬季那般寒冷,但一個八歲的男孩也很難活的過六個整天。也許在一段時間以後,人們才能在狼群呆過的地方,發現那個不聽話的王子殘存的衣物。

薩庫爾遠遠看著那個男孩,男孩卻在看著那些遠去的人們的背影。

暗紅色的太陽已經沒有白天那麼刺眼,只剩下大半個圓,固執的扒在地平線上,看上去如同一塊燒紅的鐵,巨大但是蒼涼。

薩庫爾知道,此時在男孩的眼裡,那些離去的背影,在落日下就像是一隻只渺小的螞蟻,卑微也很悲哀。等到最後一個男人也消失在天邊,那個巨大的暗紅色火球也完全沉了下去,只留下一抹紅光,讓男孩可以分辨出家的方向。

男孩並沒有再看多久,便義無反顧的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太陽一旦消失,草原上的氣溫就會急速下降,他沒有多少時間再停在這裡發獃,他必須要儘快的找一處可以保溫的地方,才能避免不在這個夜晚被凍僵。

風漸大,夜漸濃,野無垠,星滿天。

男孩一個人在草原上走著。

草原越發的廣袤,男孩越發的顯得渺小。

他默默的走了很久很久,但依然沒有找到滿意的地方。那些大巫派來的人把經過的每一個適合安身的地方都破壞了,他們本就為了逼迫他出來,自然不會給他留下退路。

男孩臉上滿是冷硬的神色,眯著眼睛尋找著哪怕還有一絲容身可能的每個角落,先前敞開的胸膛被冷風吹得異常疼痛,至於其他裸露在外的地方,則早已被凍得麻木。

但是男孩卻沒有瑟縮,更沒有拉緊衣襟,他反而把胸膛挺得更直,彷彿要讓火熱堅實的胸口去撞碎那不停襲來的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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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槍誅仙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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