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出閣（3）

磕了頭，施明瀾夫妻和施明泓夫妻分別說了幾句叮囑的話，然後瀾大太太和泓二太太各自拿出一隻羊脂玉的玉鐲，親手為施喬戴上。

施喬情難自抑，不由抱住她們哭出了聲，瀾大太太和泓二太太原本已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大喜的日子，怎麼哭個沒完！」施明泓強忍著淚意笑道。

妯娌兩個連忙掏出手帕為施喬拭淚。

「吉時已到，新娘子該出門了！」門口的媽媽高聲提醒。

大家便看向施明瀾，等著他發話。

施明瀾望著亭亭玉立的女兒，想到她從今日起就不在家了，以後相見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眼角不由有水光閃動，半晌才像自我安慰似的說道：「雖然嫁作別家婦，但永遠是我施家的女兒。」

「爹爹……」施喬再次泣不成聲。

圍簇在旁邊的姑母、舅母、表姐妹等人連忙上來勸，結果勸著勸著，沒把施喬勸住，自己反倒哭起來。

邵庄安靜地候在旁邊，望著眼前哭成一團的情景，不禁面色微怔。

眼看著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在場的賓客紛紛出來勸：「……耽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大家這才止了淚，施明瀾沉聲道：「發親吧！」

甘媽媽連忙呈上蓋頭，瀾大太太和泓二太太聯手為施喬蓋上，門口的媽媽便唱喝道：「新娘子出門了！」

邵庄躬身行禮，率先出了廳堂。

大家簇擁著施喬走到門口，身穿紫紅色團花錦袍的施竹已經等候多時，他紅著眼睛半蹲下去，瀾大太太和泓二太太便扶著施喬趴到他背上。

「去吧，去吧……」瀾大太太哽咽道。

施竹就背著施喬走下正房前的台階，穿過院子里的十字甬道，朝外面走去，甘媽媽、小卉、鈴兒並十幾個陪嫁的大丫鬟、小丫鬟、媳婦子連忙跟上去。

女眷們送到二門就止步，換成施正、施謙帶人一直送到大門口。施喬趴在施竹背上，蓋頭遮擋了視線，只聽見一聲聲贊禮聲，以及摻雜其中的耳熟的舅舅、姑父、表哥、阿棠、荊叔等人的聲音。

花轎就停在大門口，信國公府前來接親的車馬人把衚衕塞得滿滿當當，看熱鬧的人群遠遠望著，議論紛紛。

邵庄翻身上馬，施竹在轎門前放下施喬，沒有理會後面甘媽媽和小卉伸來的手，親自扶她坐進轎子里。大門口負責放鞭炮的人連忙掏出火摺子，只等花轎一起，就點燃引線。

然而這時，已經坐進轎子里的施喬卻突然伸手拽住了施竹的衣袖。

「小四！」她輕聲喊道，聲音里竟然有几絲顫抖。

施竹心口一顫，連忙握住她的手，在轎門旁蹲了下去。

「怎麼了？」他柔聲問。

施喬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握住他的手，喊他「小四」。

四周觀禮的人不由都安靜下來，奇怪地看著他們，騎在馬上的邵庄也回頭看來。

施竹若有所感，偏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低聲對施喬道：「別怕。」

施喬心裡頓時就定下來。

她想起祖母、爹娘、二叔、嬸嬸、大哥、二哥……以及遠在潤州的童姨，出嫁的不舍、害怕就化作一股暖意充斥心間，讓她突然就有了面對未知的勇氣。

「嗯！」她在蓋頭下點了點頭，緩緩鬆開了施竹的手。

施竹起身退回送嫁的人群里，甘媽媽上前把代表吉祥的玉如意放到施喬懷裡，放下轎簾，信國公府的人便高聲唱喝道：「起轎——」

鞭炮聲、鑼鼓聲、喜樂聲同時響起，八個轎夫穩穩地抬著轎子站起來，隊伍開始徐徐向前移動。施正策馬跟在轎子後面，他是家裡的長子，要代表娘家將新娘子送到婆家。

施家送親的人連忙抬著嫁妝跟在後面，足足花了一盞茶的功夫，大紅色的吉牌才消失在衚衕口。

施喬掀起蓋頭，用手帕擦乾淨臉上的淚，然後抱著玉如意靜坐了兩刻鐘，情緒才平復下來。

又過了兩刻鐘，隊伍依然在往前走，她心裡不由奇怪，從雙桃衚衕到三井衚衕要走這麼久嗎？

念頭閃過，外面響起小卉歡快的聲音：「小姐，咱們到東大街了！」

施喬這才想起昨夜娘親曾跟她提過，花轎會在城裡轉轉，再去信國公府，想必是迎親的習俗吧。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花轎在東西南北四條大街上各轉了一圈，然後經崇南坊、東宜坊、黃華坊回到三井衚衕。

施喬坐得腰都酸了，終於又聽到了鞭炮聲，隨即外面響起小卉刻意壓低的聲音：「小姐，咱們到了！」

說是到了，其實轎子又走了很久才停下來，施喬抱著玉如意下了轎，蒙著蓋頭也分不清方向，暈暈乎乎被人扶著進了門，在一片唱和聲中拜完堂，由喜娘扶著進了新房。

直到屁股挨到軟和的床鋪，她才鬆了口氣。可一口氣還沒松完，只聽有人笑道：「新郎官快掀蓋頭吧！」

她就看到一桿纏著紅繩的如意秤伸到了蓋頭下，下一刻眼前的遮擋物就不見了，明晃晃的燈光刺得她不由閉上眼。

房間里霎時一靜，她不由緩緩睜開眼，只見滿屋子的貴婦女眷，個個打扮得彩綉輝煌，釵環珠翠在燈下閃耀，晃得她眼睛疼。

施喬按捺下閉眼的衝動，飛快地掃了眼，只看到幾位曾在宴會上見過的夫人，其餘都素不相識。

「新娘子真漂亮，世子好福氣！」有人笑道。

彷彿一顆石子落入了平靜的湖水中，屋裡的人這才接二連三地稱讚起來。

施喬不由瞥向坐在床的另一邊的邵庄，先前出閣的時候沒來得及細看，現在離近了，只見他穿著大紅色禮服，戴著嵌各色寶石的紫金冠，濃麗的顏色愈發顯得一張臉深邃俊美，在四周環境的襯托下，好看得不像真人。

他平常很少穿鮮艷的顏色，施喬只看過一次，當時只覺得賞心悅目，令人驚艷，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此刻卻心怦怦直跳，有些口乾舌燥。

邵庄也在看她，見她瞥過來，不由朝她笑了一下。

笑容讓他的表情生動起來，看起來真實了許多，更讓人移不開目光。這下不但施喬，連那些貴婦女眷也看呆了。

片刻后，才有人笑道：「別人家成親，大家都盯著新娘子看，到了這家，卻都盯著新郎官看！」

眾人回過神來，不由哈哈大笑，有個年紀較大的婦人打趣道：「可不是，別人成親，都是新郎官看新娘子看直了眼，這家卻反過來了！」

屋裡的笑聲頓時更高了，施喬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話是在說她，不由像燙著了似的收回目光，咬著唇紅了臉。

虧她還想著入洞房時要裝得羞澀點，這下好了，根本用不著裝……

四周善意的笑聲此起彼伏，邵庄偏頭望著她，不知為何，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臉上的笑也愈發愉悅。

等眾人笑夠了，喜娘才將盛酒的白玉龍鳳杯呈給新人，請倆人喝合巹酒。施喬垂著眼，有些難為情地端起酒杯，慢慢向那邊傾身。

在她的印象里，洞房裡喝交杯酒就是男女繞著脖子干一杯，誰知道等她屏住呼吸喝了酒，準備坐回去時，喜娘卻哎呀一聲，哭笑不得地說：「新娘子，您怎麼把酒都喝了？」

施喬一呆，困惑地「啊」了聲。

才安靜沒多久的屋子又響起大笑聲，喜娘無奈解釋道：「您喝一半兒就行了，不然怎麼能叫合巹呢！」

施喬恍然大悟，這下才真是羞得抬不起頭了。

昨晚娘親跟她說話，叮囑了一些禮儀上的事，她覺得自己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並沒有認真聽，結果現下就丟人現眼了。

「沒事，那就再喝一次吧。」旁邊響起邵庄含笑的聲音。

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放到丫鬟捧著的托盤上。施喬都不敢看他了，乖乖把酒杯放回去。喜娘重新斟滿酒，遞給他們。

施喬再次傾身過去，將手臂繞過他的脖子，屏著呼吸喝了酒，然後收回手臂，在喜娘的指點下，把酒杯湊到他唇邊。

邵庄眼裡全是笑，就著她的手把杯中剩下的酒都喝了，然後又把自己的杯子湊到她唇邊。施喬把眼睛一閉，一口喝了，由於喝得太急，還小小的嗆了一下。

旁邊又傳來輕笑，不過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只想趕緊結束，解脫完事。

喝完合巹酒，又吃五穀飯，然後是撒帳禮，喜娘唱一句祝歌，小丫鬟們就抓一把桂圓、紅棗、花生、蓮子等撒到床上，最後諸位觀禮的人又說了些吉祥話，便禮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