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落定（1）
袁二爺在待客的小廳里等了整整一個時辰，期間除了司客的管事來見了他一面，請他在此稍候以外，就只有服侍茶水的小廝守在門口。
小廝只管端茶倒水，一問三不知，以至於管事來告訴他，內官已經宣讀完聖旨即將回宮的時候，他氣得都不知該說什麼好，憤然拍桌。
管事不為所動，笑道：「喬小姐和施竹少爺正在為內官送行，您現在過去正好可以跟他們一起家去。」
「……」袁二爺一口氣堵在胸口，一甩袖子大步出了門，「帶路！」
他們趕到大門時，正好看見內官的儀架起行，施喬和施竹隨施遠茂站在人群的最前端，正目送他們遠去，倆人笑盈盈的，場面其樂融融。
「雪娘，小四！」袁二爺愣了愣，急步走了過去。
「姑父。」施喬和施竹同時扭頭。
袁二爺的目光落在施喬捧著的匣子上，嘴唇不禁抖了抖：「這是？」
「賜婚的聖旨。」施喬笑得心平氣和，「我接旨了。」
你怎麼能接旨呢？！
袁二爺差點脫口而出，但餘光瞟到周圍的人，意識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便瞪著那裝聖旨的匣子，一言不發。
內官的儀架逐漸消失在了巷口，施竹道：「姑父，我們回去再說。」然後吩咐人去牽馬趕車，回身對青竹巷的人道，「告辭。」
他笑容謙和，言簡意賅，態度不冷不熱的，很客氣。
眾目睽睽之下，施遠茂微微頷首：「等邵家那邊來人的時候，我再讓人來通知你們。」
話音剛落，有個管事步履匆匆地來稟告道：「老爺，剛剛傳來的消息，皇上為定國公府的大少爺和平樂郡主賜了婚，沈家已經接旨了！」
他並未刻意控制音量，在場的人都聽到了，紛紛露出驚容，施遠英更是在驚愕之中下意識道：「什麼時候的事？」
管事以為他問的是皇上什麼時候下的旨，答道：「就在半個時辰前！」
這麼大的事，他們之前竟然沒聽到一點風聲！
施遠英內心震動，皇上先是把肅王世子和平樂郡主留在了京城，現在又把平樂郡主指婚給了沈大少爺，是何用意簡直呼之欲出！
他立刻朝施遠茂看去，發現施遠茂眉頭微皺，正盯著幾步之外的施竹等人，他們的車已經到了，施竹正扶著施喬上車。
對啊，沈家接了旨，相當於背棄了貓兒衚衕，這樣一來，貓兒衚衕的人就不能再拿施喬和沈星朝的婚約說事了！
施遠英內心一陣舒坦，頗為得意地朝施竹和袁二爺看去。
但令他失望的是，那倆人的表情竟然非常平靜，像是早就知曉了皇上為沈星朝賜婚的事。
「姑父，你們坐車，我騎馬。」施竹道。
袁二爺點點頭，腳剛踏上腳凳卻又頓住，要回頭不回頭地說：「如今這世道，寡廉鮮恥的不在少數，有時候這親族還沒有旁人厚道！」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施遠茂兄弟二人聽到。
「你……」施遠英不由氣憤，但顧忌到後面還有那麼多下人，到底沒有發作。
而施遠茂望著施竹遠去的背影，眸中有一絲黯然飛逝而過。
*
中秋節在賜婚的悲喜中草草度過，施遠茂連夜寫了封親筆信，派得力的親隨送去了潤州。
翌日，施二奶奶按照二夫人的吩咐，一大早就備好了待客的席面、茶水、點心，等著信國公府的人登門。
可沒想到直到午膳時分，信國公府那邊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照道理這是賜婚，兩家結親是板上釘釘的事，合八字、小定那些步驟都可以省了，直接商量婚期即可，邵家的人應該儘快上門才對。
施二奶奶瞧著日頭，溫聲對二夫人道：「不如您先用膳吧，邵家的人應該下午才會來。」
「那就擺飯吧。」二夫人蹙眉頷首，又吩咐道，「讓人悄悄去看看那邊是怎麼回事。」
施二奶奶應下，派了個婆子去打探消息。
不到未正，那婆子就回來了，支支吾吾道：「聽說信國公府的管事一大早就去了貓兒衚衕……」
*
國子監在中秋節連休三日，吃過早飯，施竹就去了定國公府。
信國公府的管事上門的時候，施喬正在書房裡練字，她從容不迫地運筆，吩咐甘媽媽：「看茶，我即刻就來。」
甘媽媽應聲而去。
施喬收了筆，小卉把她剛寫好的這幅字跟之前的疊在一起，打了水來服侍她凈手。
「您要更衣嗎？」
「不用。」
施喬拿起帕子擦手，又抹了點滋潤的香膏，才不慌不忙地去了前廳。
信國公府派來的管事正坐在廳堂里心不在焉地啜著茶水，聽到門外有動靜，連忙放下茶盅起身，施喬一露面，他飛快地睃了眼，就垂眸作揖：「請小姐安。」
「不必多禮。」施喬抬了抬手，走到主位坐下，「怎麼稱呼？」
管事隨著她側過身：「在下姓文，名敬，恭敬的敬。」
「文管事。」施喬客氣道，含笑的目光打量著他。
文敬謙卑地躬了躬身，白胖的臉上帶著笑，很討喜，沒有半點國公府管事的威風。
施喬輕挑眉梢，接過小卉奉來的茶，一邊拂著茶沫一邊問：「誰讓你來的？」
「世子讓我來的。」
「來見誰？」
「自然是見您。」
施喬「哦」了聲，不咸不淡地說：「商量婚事自有長輩出面，他讓你來見我做什麼。」
「世子說您是個有主見的人，讓我先來跟您討個話。」文敬笑呵呵道，「您要是想自己做主，他就親自過來跟您商量婚事。您要是想讓長輩們出面，公爺和夫人自會在合適的時候登門。」
施喬喝著茶，半晌沒吭聲，文敬也不急，就那麼笑呵呵站著，等她發話。
「婚姻大事，自然該由長輩做主。」過了好一會兒，施喬才淡淡道。
「是。」文敬又躬了躬身，問道，「那依您看，是國公府這邊派人走一趟潤州呢，還是您親自通知家裡。」
這次施喬又過了很久才答：「我自己說。」
「是。」文敬應下，說起青竹巷那邊的動向，「施閣老的隨從昨連夜出了城，估計是到潤州遞消息去了。世子的意思是，您家裡的長輩如果先從青竹巷那邊聽到消息，可能會很震驚很著急，不如您寫一封信，搶在施閣老的隨從之前送回潤州，先給家裡人定定心。」
「嗯，我會看著辦的。」施喬喝了口茶，隨口問道，「青竹巷那邊，國公府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文敬一本正經地裝傻，「那邊是您家的親戚，您家做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