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取捨（2）
從袁家出來，施竹和施喬一道坐車。車上，施竹打量著施喬，突然問了她一個問題：
「佟家的人是不是打算把邵庄的生母帶回遼東？」
施喬的表情瞬間就僵了。
「你跟邵庄之間的事，我不過問，但是其他事我可以問問吧？」施竹鬆散的靠在車廂上，目光卻十分銳利，「我今天在國子監聽人議論逆賊的事，說那些人全部死在了古北口。至於邵庄的生母，金弩營的人在密雲山裡找到了一具屍首，經過邵家人的辨認，確認是邵庄的生母。」
施喬鬆了口氣，道：「你知道的，古北口的人是幌子，邵庄的生母自然還活著，你不是在薊州找到他們了么？」
「嗯。」施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算算時間，他們肯定已經出關了。他們是不是想逼邵庄暗中出力，阻止晉王的人接管遼東？」
「……這個我怎麼知道？」
「邵庄沒跟你說過？」
「他為何要跟我說這個？」施喬有點傻眼，「我確實知道他們會把邵庄的生母帶回遼東，以此來要挾他，但這是我自己猜的，因為他們抓到邵庄的生母后，一心就奔著出關去，明顯留了後手。」
「那你呢？既然逆賊認為你是邵庄的人，還大費周章把你也抓了，為何不把你一起帶回遼東？邵庄答應他們什麼條件了？」
邵庄什麼都沒答應啊，她之所以沒被帶出關是因為游奴想報復邵庄。如果要解釋這個問題，就得從佟家的歷史說起，還會涉及到邵庄和佟嬌雲之間的事。
施喬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些告訴小四，畢竟是邵庄的隱私。但是不說的話，小四肯定又會多心。
她在邵庄的隱私和小四的心情之間猶豫，最後還是選擇了後者。
小四又不是別人，他肯定不會把那些事說出去的，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從佟家「女不外嫁」的族訓開始，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訴了施竹。
施竹聽得一會兒挑眉一會兒皺眉，等他們回到貓兒衚衕，施喬剛好說完。
她本以為這下施竹總該滿意了，誰知他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游奴以為你對邵庄非常重要才會拿你報復他，但你跟邵庄是什麼關係，邵庄不知道嗎？你自己不知道嗎？他憑什麼冒險去溫泉山莊救你，你想過沒有？」
施喬呆了呆：「因為佟崢雲告訴他，游奴手裡不止有我，還有他的生母……」
施竹搖了搖頭，徑直下了車。施喬跟在他後面，倆人進了屋，他才道：「邵家認下了密雲山裡的那具屍首就說明邵庄很清楚那就是個幌子，當他得知你和他的生母都被游奴帶走了，他會放過常風那些人？」
「是不會，可是當時佟崢雲找到他的時候，已經明確告訴他了，常風他們已經出關了，而且佟崢雲手裡還有兵機譜……」
「哈！」施竹簡直要被她的天真逗笑了，「連你都知道邵庄的生母對佟家來說有多重要，邵庄會不知道？如果游奴真的把你和邵庄的生母都帶走了，常風那些人會就那麼算了直接出關？」
他頓了頓，見施喬回答不上來了才點出最關鍵的地方，「從邵庄聽到佟崢雲說常風他們已經出關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佟崢雲在撒謊了，因為只有在游奴只帶走了你的情況下，常風他們才會按原計劃繼續出關。他一直知道溫泉山莊里只有你。」
施喬咬著嘴唇，臉色變幻，過了好一會兒才肯承認：「你說的對。」
施竹盯著她，少頃突然道：「你知道嗎，就算你跟邵庄之間沒有私情，你現在對他的態度也很有問題！」
施喬也察覺到了，擰著眉，沒吭聲。
「雪娘，我本來不想干涉你的，但我現在覺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你。」施竹神色嚴肅，問她，「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去古北口嗎？」
施喬搖頭。
施竹道：「當時嫣兒讓高明來找我，說你和邵庄有私情，逆賊為了要挾邵庄把你抓走了，我壓根就不信，因為以你的性子，如果已經心有所屬，怎麼還會婆婆媽媽地要跟沈大哥培養感情？所以我立刻去了青竹巷，結果大老爺告訴我，你確實被逆賊抓走了，但聽他話里的意思，逆賊的目標應該是嫣兒，你是在替她受罪。我就納悶了，嫣兒竟然沒把你和邵庄的事說出來？」
說到這兒，他聳了下肩，「不是我看不起嫣兒，這麼大的事，以她那個怯懦的性子，不敢不跟長輩說實話，這裡面肯定有貓膩。所以我順著大老爺的話跟他吵了起來，在青竹巷大鬧了一場。後來我去了趟信國公府求見邵庄，毫不意外，管事出來打發了我。我又趁夜去找了嫣兒提到的那個葛平，我知道葛平不會有問必答，所以我只問了你出事時的情形，他說了。」
「我相信你跟邵庄沒有私情，但嫣兒顯然也沒有說謊，葛平確實是邵庄放在你身邊的人。令人費解的問題就來了，一個人派人跟著另一個人無外乎兩個原因，監視她或者保護她。」
「根據葛平的描述，我可以肯定兩件事。」他伸出一根手指，語氣毋庸置疑，「一，逆賊的目標不是嫣兒而是你。」接著又伸出一根手指，「二，事發當晚葛平曾經捨出命去保護你。」
施喬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的，突然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
施竹笑了一下，但笑容未達眼底：「邵庄的人為什麼要保護你？他跟你說了那麼多事，關於佟家的，邵家的，以及他和佟嬌雲之間的，非常詳細。如果你們之間的確沒有私情，他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事呢？」
是啊，為什麼，施喬的臉漸漸白了，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了一起。
「回答我。」她不出聲，但這次施竹沒有放任她，「邵庄為什麼要讓人保護你？他為什麼要告訴你那些事？」
施喬僵在原地，臉上有震驚，也有費解，胸口不住上下起伏，腦子裡像走馬燈似的，不停閃現出她與邵庄相識以來的各種細節。
那些被她草草拋之腦後的疑慮，再次浮上心頭，然後像翻書一樣，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她以為自己應該感到憤怒的，但不知為何，眼眶卻一陣酸澀，慢慢的，慢慢的，竟然落下一滴淚來。
「我……」
她低下頭，倉惶地擦去那滴讓她心慌難堪的眼淚，閉著眼冷靜了許久，才抬起臉看向施竹。
「因為我對他有用，他要讓我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