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取捨（1）
翌日，施喬一早就讓小虎去請大夫，又親手熬了補湯。施竹不喜歡這種湯湯水水的東西，拿起調羹嫌棄地攪了攪，才端起來像喝葯似的一飲而盡。
吃過早飯，施竹道：「我去上學了。」
施喬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不用急吧，先把傷養好了再說？」
「讀書要緊。」施竹摸了摸自己瘦出稜角的臉，面露譏諷，「萬一在國子監遇到二老爺，也好叫他好好看看。」
這是準備去賣慘？
施喬欲言又止，施竹都當沒看見，回房去換了衣裳，帶著小虎走了。
施喬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態度變化，從前他做事都會跟她商量，現在卻徑直自己拿主意了……
見她坐在那兒發獃，小卉勸道：「四少爺大了，早晚要獨當一面，何況他在外邊遇到的人和事會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您總不能要求他事事都聽您的吧。」
「我知道。」施喬頷首，不由想起施竹昨晚說的話。
她不想說的秘密，他不會問。那反過來，他不想說的事，她也不該問。他說相信她，那她也該相信他吧？
施喬自我勸解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心裡舒服了點。本來還想找邵庄問問昨晚的事，但轉念一想，小四不說，她就去問外人，要是讓小四知道了，更要生氣，還是算了。
「我們去看看錶嫂吧。」她對小卉道，「她懷孕后，我還沒去看過她呢。」
小卉當然沒意見，倆人收拾收拾出了門。
*
五福巷安寧靜謐，路旁的銀杏滿樹金黃，葉子隨風簌簌落下，在秋陽中燦爛絢麗。
施喬扶著小卉的手下了車，門口的婆子又驚又喜地上前行禮：「您來了！」
施喬笑著點了點頭，熟門熟路地進了垂花門。
袁家人口簡單，僕婦也不多，這個時候袁二爺在翰林院，袁華在書院，家裡靜悄悄的，只有屋檐下的鸚哥在學舌，偶爾冒出一句讓人啼笑皆非的話。
施喬沿著抄手游廊進來，就見林汝雲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曬太陽。她穿著件薑黃色褙子，皮膚白裡透紅，看起來豐腴了許多，懶洋洋地眯著眼，昏昏欲睡。
小丫鬟眼尖，率先看到了施喬：「少奶奶，表小姐來了！」
林汝雲啊一聲睜開眼，瞧見施喬從游廊上走下來，瞌睡蟲立馬飛走了，扶著腰就要坐起來。
「別！」施喬快步過去把人攔住，笑著說，「又不是外人，講那些虛禮做什麼，你繼續躺著吧。」
林汝雲抿嘴直笑，還是起身攙住了她的手，「沒事，正好我也躺累了。」
這時，施明清也從屋裡迎了出來，滿臉驚喜：「雪娘？你怎麼來了？」
按道理，施喬這個時候還在「病」中，不應該來竄門的。
「姑姑。」施喬福了福，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在家裡閑著也是閑著，過來坐坐。」
施明清聽她聲音微啞，人也清瘦了許多，心疼道：「累了吧？進屋坐。」攜著她的手進了屋。
「把給少奶奶熬的豬蹄湯盛一碗來！」剛進屋，施明清就對琴書吩咐道，然後對施喬說，「放了山藥和白豆，你肯定喜歡。」
施喬笑著點頭，看向林汝云：「我和嫂嫂口味差不多，她喜歡的，我肯定喜歡。」
丫鬟扶著林汝雲坐到炕上，往她后腰塞了兩個厚軟的靠枕，林汝雲舒服地倚上去才笑道：「說的我又想喝了，給我也盛一碗吧。」
片刻后，琴書端了湯來，乳白的湯汁盛在粉彩湯碗里，煞是好看。
施喬剛喝了一口，還沒來得及稱讚一聲，只聽外面院子里傳來小丫鬟的聲音：「阿棠少爺！」
門帘一挑，穿著銀紅色圓領袍、腰間別著摺扇的阿棠走了進來。
可能是已經聽丫鬟說了，阿棠見到施喬只有高興沒有驚訝，行了禮，就親熱地挨著她坐了。
林汝雲就笑著問他：「今天怎麼想起過來了？晚上不登台嗎？」
「要登的，今天本來約了劉少爺喝茶，結果肅王世子卻突然找他，說是端王府的少爺邀肅王世子蹴鞠，但肅王世子不會，想找個厲害的人請教請教。」阿棠道，「那種場合，劉少爺不方便帶我一起去，我就跟他在街上分手，來這兒蹭飯。」
施明清和林汝雲聽了都只是點頭，施喬卻有點懵：「肅王世子？」
「哦，對，你應該還不知道。」施明清這才想起來，「萬壽節的時候，肅王府的世子和郡主上京來獻壽禮，皇上龍心大悅，把人留下了。」
原來如此，施喬恍然大悟，萬壽節的時候她正「下落不明」，對京城裡發生的事一概不知。
「往年萬壽節，肅王世子和郡主也會回京城嗎？」她問。
「那倒沒有，往年都是由王府屬官送壽禮入京。」
「今年是皇上的旨意？」
「算是吧。肅王是被貶去充州的，非召不得擅離，所以提前遞了摺子，請求皇上允許世子和郡主進京賀壽，代父盡孝。」
施喬想了想，壓低了聲音：「眼下晉王一家獨大，皇上卻在這個時候把肅王的兒女留在了京城，不會是想……」
施明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這種話題只能點到即止，施喬微微頷首，轉移了話題。
阿棠在袁家吃了午飯就回卿園去了，傍晚，施明清掐著下學的時間讓人去國子監門口守著，請施竹過來吃晚飯。
不到酉時，袁二爺和袁華前後腳到家，緊接著施竹也來了，大家熱熱鬧鬧吃了頓飯。施竹向袁二爺請教了幾句學問上的事，然後倆人就說起了最近朝堂上的變動。
「聽說最近遼東騷亂頗多，遼東都指揮使何為堅連上了好幾道摺子，皇上頻頻召定國公進宮，想讓他舉薦得力的人去遼東？」
施竹有些意外：「是嗎？」
「是啊。」袁二爺也很意外，「沈大少爺沒提過這事？」
「提過。」施竹面不改色，「不過他只說最近定國公常進宮請安，並沒有說是什麼緣由。」
袁二爺沒有起疑，點頭道：「確實是，皇上本來就愛召定國公說話，只是剛好這陣子何大人常遞摺子，大家才在私底下猜測皇上想讓定國公舉薦人去遼東。」
「遼東現在的局勢很亂嗎？」施喬在旁邊插嘴問道，像是好奇。
「遼東的局勢一直都很複雜。」袁二爺道，「只是從前有鎮北侯府強勢壓制著，各方都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才沒鬧出大動靜。如今鎮北侯府垮了，那些蠢蠢欲動的自然就按捺不住了。」
施喬眨了眨眼，天真道：「這麼說，誰要是能鎮得住遼東，就能成為第二個鎮北侯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