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她頭髮還是半濕不幹,亂得跟稻草一樣,她怎麼能用這麼邋遢的模樣去見他,而且她回來之後就換了睡衣,裏頭沒有穿內衣,萬一被他「誤會」,那就真的再也沒有挽回餘地了。
門外安靜了好一會兒,徐子夏則是忙亂地想找梳子梳頭。
「還在生氣?」
在梳妝台抽屜內翻找梳子的徐子夏誇然回首。
他剛說什麼?
生氣?
誰生氣?
他?
還是她?
「你打算一輩子都不見我了?」
他怎麼會這麼說?
莫非他並沒有鄙視她,他還是願意跟她往來的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走了。」
「等、等等!」
徐子夏從衣架上抄下連帽外套,火速穿上,拉錬直拉到頸部,並戴上帽子才開了門。
瞧見她把自己包得只露出一張小臉,風君曄有些啼笑皆非。
「有這麼冷?」
「沒……」徐子夏無措的雙手都不知該如何擺放。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好像又長高了一點,個子高身挑的她以前明明雙眼直視可以看到他的下巴,現在卻只能看到脖子,一樣又直又長,曲線優雅,是穿西裝不會讓人覺得脖子短的最適切長度。
「我爸說剛看到你。」
果然是風伯伯告訴他了,難怪他會突然過來。
「沒……我沒有去找你喔,我只是經過。」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慌慌解釋,「我要去超商買東西,剛好經過,遇到了你爸,他、他誤會了。」
「但是我沒有在超商看到你。」
「你去超商了?」她愣乎乎地眨了下眼。
「你不在。」
「我、我買完東西就回家了,只是買個、買個飲料,一下子就買好了……」
她語無倫次的說着很容易就被揭穿的謊言。
他忽然拉下她的帽子,露出一頭亂髮,徐子夏吃驚的抱着頭。
「你幹嘛拉我帽子!」
「你幹嘛在屋裏戴帽子?」
「我頭髮很亂,」她忙將帽子再戴上,「還沒、還沒梳頭……」
風君曄抓起露在帽子外的一撮發,「怎麼還是濕的?」
「還沒吹乾啊。」
「這種天氣,你竟然沒把頭髮吹乾?」風君曄將她推了進去,徐子夏踉踉蹌蹌的後退,被他按坐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吹風機呢?」
「在抽屜里。」徐子夏指著最下方的大抽屜。
風君曄拿起吹風機,整台機器冰冰涼涼的,顯見根本沒用。
他輕嘆了口氣,插上插頭,打開吹風機開關。
熱熱的風吹在徐子夏的頭上,可徐子夏覺得暖的是她的心。
風君曄主動幫她吹頭髮呢,這表示他們的關係又恢復了吧?
「你這麼不會照顧自己,我出國念書後,要怎麼放心?」
徐子夏心口一緊,小手用力抓住睡褲。
都忘了……忘了他要去英國念書。
「我聽說,你拿到牛津大學的面試通知了?」
「嗯。」
「為什麼……」她鼓起最大的勇氣,「為什麼要去英國留學?你本來不是要去美國……」要跟她一起去美國的嗎?
「不這樣,你會主動來見我嗎?」
「什麼?」懷疑自己聽錯的徐子夏抬頭,吹風機的熱風正對她的眼,她驚叫一聲,連忙低下頭去。
風君曄關掉吹風機,放到梳妝台上,人坐上床沿,與她促膝。
他微微一笑,手放上粉頰,拇指與食指驀地一用力。
「啊!」臉頰被掐的徐子夏慘叫了聲。
「非得我要去英國,才肯來見我嗎?」
她一直避着他,訊息跟電話都不接,他想想,除了逼她主動來找他,沒有其他方法了。
所以他才放風聲,說他打算去英國讀書,果然得出狠招,這丫頭才肯放下怒氣過來找他,只不過又臨陣脫逃了。
但至少,她身段放軟了,也願意見他了。
「你的意思是……你月中沒有要去牛津大學面試嗎?」徐子夏挺直了腰急問。
聽他的語氣,要去英國留學一事並不是真的?
「我要去。」
「你要去?」徐子夏腰際一軟,坐姿垂頭喪氣。「所以你還是要去英國留學。」
他這是把界線畫好在兩人之間。
徐子夏倏忽懂了。
只不過,他們還是可以跟以前一樣,如兄妹般相處,但再進一步是沒可能的。
他就是要讓她知曉這一點吧。
「我想去看看牛津大學是怎麼面試的。」
徐子夏不解抬睫。
「我在學校有個綽號,叫考試瘋子。考試是我的娛樂之一。」
徐子夏張口,無言。
這個人的確對於考試有瘋子般的喜好,沒見過有人把考試當成嗜好的,除了他以外。
「不過其實,歐洲有不少我喜歡的作者,只是在台灣沒有名氣,我對版權經紀這一塊很有興趣,若是去英國,在這方面也滿方便的……」
「美國不也有不少你喜歡的作家嗎?還有南美洲……南美洲的書籍在台灣更是乏人問津,你不也是很有興趣嗎?所以去美國也很方便啊!」徐子夏急切的握着他的手,就怕她一鬆開,他人就去英國,離她十萬八千里遠了。
「而且美國離歐洲也很近,才六千、六千多公里而已,飛機很快就可以飛到了。」接着,她又忽然覺得有氣,「你明明答應我,要跟我一起去美國留學的!你不可以食言毀約!」
「我沒忘記,我不會毀約。」他怎麼可能真的放下她去英國留學呢。
他已經早她兩年離開台灣,若連留學之地都不在同一個國家,哪受得了。
更何況,等她上大學,兩人之間就可以解禁了,他可是迫不及待那一天的到來。
聽到他的承諾,徐子夏抑鬱的心情一掃而逝,笑逐顏開。
見到那燦爛的笑顏,風君曄心頭有股衝動想吻她的唇,他用力一掐掌心,逼自己冷靜下來。
「我該回去了。」風君曄起身,免得待越久越無法剋制自己的心情。「今天我家有聚會,我不能出來太久。」
「喔。」徐子夏戀戀不捨的送他到門口。「君曄哥。」
「嗯?」穿好鞋的風君曄直起身。
「我……對不起,我那天……那天喝了酒,做出……啊!」他幹嘛忽然掐她?
「那件事就別再提了。」他並不覺得彼此有錯,只是時機不對。
「喔……」雖然他說的是把那不愉快的過去拋諸腦後,但她卻不知為何,覺得心頭不太舒服。
「走了。」
徐子夏站在大門口,直到他的身影完全隱蔽在電梯門之後,才回身入屋,將大門關上。
人貼在門板上,她覺得開心卻又沒有很開心,十分矛盾。
他們的關係恢復了,這是值得開心的事,但她也強烈的感受到,兩人之間就真的僅只於此了。
她永遠只會是一個妹妹。
她垂著首,慢慢踱回房,笑容早已從她臉上消失。
數日後,聽到風君曄從英國面試回來,剛上完書法課回家的徐子夏在客廳就扔下手上的文具袋,急急忙忙衝去風家。
一踏入客廳,滿屋子的人將她嚇了一跳。
客廳的沙發坐滿了人,隨意一數,大概有七八個。
徐子夏心想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會有一堆人擠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