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又之有個舅舅在教書法，劍道我會去亞媛的劍道老師那裏上課。」

「明天我會把學費拿給你。」徐母拆下脖間的絲巾，「最近不去找君曄了？」徐子夏聞言面色微凝。

「吵架了？」

「沒……沒有啦，他很忙，他要申請學校，有很多事在忙。」

「我聽說他想申請英國那邊的學校。」

「英國？」徐子夏傻愣，「不是……美國？我上次看到他在準備美國學校的資料。」

「好像臨時改變主意的樣子，因為像劍橋或牛津大學十月中就申請截止了，時間比較趕，他應該是忙到沒時間跟你說吧。」

「喔……」徐子夏僵硬的點點頭，小手不自覺的緊緊抓住側邊的裙擺。「可能吧。」

為什麼改變主意去英國？

是因為她打算去美國留學，他不想跟她在同一塊土地上嗎？

「那……那媽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去英國讀書嗎？」

「我不太清楚耶。」徐母搖搖頭，「你知道我一向不太喜歡過問太多私事，就像你想學書法我也沒問你原因。」徐母溫婉又帶着了解的一笑。

「嗯。」徐子夏有些悶悶的點頭。

母親的個性的確是這樣，只要不是壞事，她一向鼓勵多去嘗試，別將人生設限，所以她必定知道風君曄要去英國讀書，但沒有詢問任何原因。

回到房間的徐子夏換了睡衣，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着覺。

她還記得之前跟風君曄聊到出國一事時，他尚猶豫不決，是她一直央求他去美國的，而他也帶着無奈的笑意答應了，結果在「那件事」之後，突然決定改去英國，其原因根本昭然若揭了。

是她毀了兩人之間維持了十六年的關係的。

她咬着唇，無聲淚水紛然成串滾落。

再也……回不去了。

【第六章】

徐子夏真的很想知道風君曄改變主意去英國的原因，是不是因為真的討厭她的關係，想跟她拉開距離，還是說有其它她想不到的理由。

因為得不到答案，故她非常焦躁，可她又不敢直接上前詢問，她現在只是看到他就會聯想到丟臉的那天，違站到他面前都不敢了，還開口呢。

她試圖在家人之間旁敲側擊，但沒有人關注這一點，大概是覺得不管去英國還美國都是留學，也知道他想研究的是文學創作，這兩個國家都有在這方面十分優秀的專門學校，況且他人聰明，自主獨立，對於他的決定只有支持，不會有質疑。

時間如白駒過隙飛快流逝，很快的，她聽說風君曄已經拿到面試通知，十二月中就會出發去英國牛津大學面試了。

至此，徐子夏才有風君曄要去英國讀書的確實感。

她相信依風君曄的能力，一定會錄取的，那麼，來年暑假，他就會出發去英國，跟她距離將近一萬公里遠！

不行！她要問！她一定要問！

她受不了了！

顧不得剛洗完的頭髮還濕濕的未全乾，她隨意抓了件厚外套套上，急奔至風家。

但才跑到A棟大樓入口處，就緊急煞了車。

不行啊，萬一他不想見她怎麼辦？

她已經做了太多的冒失胡塗事，將兩人的關係打碎成再也無法回復的地步，明明心底已經猜測到他決定改去英國留學，是為了避開她，她還想去求一個什麼答案？

就好像她明知他對她只有兄妹之情，仍是不斷的去測試、去挑戰，最後落到無地自容，躲著不敢見他的悲慘情境。

她還想讓自己墮入什麼樣的深淵呢？

是否逼迫他非得狠心的說上一句——「我不可能喜歡你」，她才能徹底死心嗎？

她垂下頸，心想，算了，還是回家吧，不要自取其辱了，君曄哥既然不是屬於她的，她就別再試圖將人揪緊在身邊，再讓自己更悲慘了。

她轉身，卻沒想到竟有個人擋在她身前。

「子夏。」

熟悉的低沉溫潤嗓音讓她詫異抬頭，是風君曄的父親風懷人。

「呃……伯伯……風伯伯好。」

「怎麼站在這？要找君曄？」

「是……他好像不在的樣子。」徐子夏尷尬的隨口扯謊，她猜風懷人應該剛回家，不曉得家中的狀況。

「他在啊。」風懷人笑道，中庭的燈光昏暗，他未注意到徐子夏瞬間僵硬的笑容。「今天我們家的人都在。」

風家的人都在？

徐子夏慶幸自己沒冒冒失失的跑上去，要不然就更尷尬了。

「喔……」徐子夏不自在的笑，「我沒有要來找他啦，我是……我是要去超商買東西，我先走啰，風伯伯再見。」她話說完就往大門跑。

「呃……」風懷人本還想說些什麼，但徐子夏跑得飛快，一會兒就不見蹤影，他放下阻攔的手，坐上電梯，回到十樓的家。

風懷人進了屋，難得全家人相聚的日子，故都聚集在客廳，吃着點心，喝茶聊天。

「我剛在樓下看到子夏，」風懷人脫了大衣外套，風夫人接過去理好，掛到入門口處的衣櫃里。「還以為她要來找君曄，結果聊沒兩句人就跑了。」

風君曄聞言，執杯的手一頓，「在樓下看到她？我們大樓樓下嗎？」

「對啊，就在電梯口那邊。」

「她回家了？」

「她說去買東西。」風懷人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我下去看看。」風君曄立馬起身，「等等回來。」

他連外套都沒拿就離開，匆匆出了大門，往路口的超商快步而去。

但是他沒有遇見徐子夏，路上沒看見，超商也沒有她的蹤影。

事實上，徐子夏從大門走出去后，就從後門繞回家了。

她不知道風懷人會不會告訴風君曄，在樓下遇到她一事。

她都站在A棟大樓入口，離電梯不過一步遠的距離了，很明顯就是想上樓去找風君曄。

不知他會怎麼想。

會不會以為她又吃了「麻油雞」想來色誘他？

她怎麼想怎麼無地自容。

人生為何沒有後悔葯能吃呢？

她真的好後悔好後悔啊！

或是有沒有時光機可以讓時間倒流，重回到那一天？

寧願直接開口表白而被拒絕，也好過做了一堆丟臉事而被潑了滿臉水啊！

千金難買早知道啊啊啊……

她悲觀地想，得到他為何去英國的答案又怎樣呢？

去美國或去英國關她什麼事呢。

她又不是他什麼人，不過就鄰居，好聽點叫青梅竹馬，更好聽點叫妹妹，關係就僅止於此了。

他的未來與她無關，他的人生決定走哪條路她無權置喙，她——

什麼都不是。

她坐在房間默默垂著淚，都不知道是這陣子第幾次掉眼淚了。

眼淚這種東西好像永遠都不會幹涸，她猜她可能哪一天哭瞎雙眼了，眼淚還是會不停地掉吧。

門上突然傳來敲門聲，她慌亂的抹掉頰上的淚水，對着外頭喊，「媽，我睡了。」並趕忙窩入被窩，預防母親推門進來，看到她紅腫的雙眼，關心的詢問會讓她不知如何回答。

「真的睡了？」

質疑的嗓音讓她拉被子的手瞬停，迅速坐起身來。

她沒聽錯吧？

那是……風君曄的聲音嗎？

他為什麼會來？

小手揪緊了被子，不敢去做任何猜想。

「我可以進來嗎？」

她聽到門把轉動的聲音，連忙喊，「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