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可惜那是官府,由不得她耍潑,衙門四面開,你不講理又何妨,他們講的是法,依法辦理。

想到親娘的丑相和不堪,感到難堪的蕭景峰露出無力的苦笑,「娘的確不肯歸還銀子,衙門的官兵就進屋取,她尋死覓活的攔門不給進,衙役便以她阻礙公務為由將人綁起來,又往她嘴裡塞布,等她安靜了再進去搜。」

「她一定不只損失二十兩。」衙役的手都很黑,怎麼可能不順手牽羊,人不會跟銀子過不去。

他又苦笑,沒說她猜得真准。「娘殺的賊殺的土匪,當官的比山匪還狠,她三十幾兩壓箱銀全沒了。」

「她哭了?」

這老虔婆也有今天,當初一口飯也捨不得讓她多吃,算好分量叫她半飽半飢,既能做事又不致餓暈,省下那一點點東西當私房。

老天是長眼的,壞事做多了會有報應,她省來省去還不是便宜了別人,百般算計轉眼成空。

李景兒不否認她在幸災樂禍,身為被苛待的當事者,吳婆子的下場大快人心,把她最在乎的銀子拿走比割她的肉還痛苦,誰叫她整天罵罵咧咧的哭窮,這下真如她所願。

言靈,言靈,說多了就靈驗。

「號啕大哭。」哭得左鄰右舍都驚動,以為又有誰死了。

「哭了幾天?」她很樂,眉飛色舞。

「三天。」

「有沒有跟你要銀子?」找補。

「有。」

「你給了?」

「沒有。」

她訝然,「為什麼沒給?」他不是最孝順,家裡大小事一肩挑起,他娘要什麼給什麼,從無怨言,連命都能豁出去。

蕭景峰難為情的紅了臉。「我沒錢。」

「沿錢?」這回答讓她好生意外。

窮兵富將,打仗最賺錢的是上位者,搜刮敵人的財物佔為己有,均分擄掠來的金銀財寶,戰場上所得來的戰利品是不用上繳的,看個人本專累積財產,一場仗打下來都能致富了。

他更尷尬了。「在這之前,我已先送三個月軍餉回去,而後受傷便回家休養,身上是有幾兩碎銀,全用在買葯和尋人上,她開口時我剛好用光銀子,原本還想跟她要一些。」

那時他還是兵,軍餉不多,每個月都過得緊巴巴的,只能省吃儉用才能把大半軍餉往家寄。

因為替陳將軍擋下胸口致命的一刀,他才由親兵開為百戶,見骨的傷口幾乎讓他喪命,感念他奮不顧身的相救,陳將軍允他回家一躺,印見親人,養養身子,鬆快幾日。

沒想到他沒有回到家的暢意,反而糟心事一件又一件,被他娘煩得無法好好養傷,人還沒好全他便歸營了。

原因無他,吳婆子認為她的銀子是因他的因素才沒的,因此他得賺來還她,每天逼他去賺錢,什麼錢多的、別人不敢做的活計,她不管危不危險,反正她要看到白花花的銀子。忍無可忍的蕭景峰只能提早返營。

「她沒說我拿了五兩銀子?」吳婆子的自私在骨子裡,她從不想自己做了什麼,只想別人少做了什麼。

「說了。」從早到晚掛在嘴邊,妻借夫還,要他連同那五兩銀子還她四十兩,一年還清。

那銀子不是算在二十兩的撫恤金中嗎?為什麼還多出這麼多,放印子錢的利錢也沒有這麼高。

而他是債多了不愁,由她去說,在沒找到妻子前,他一兩銀子也不會給她,他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我死了丈夫,還替我的男人生下一個女兒,拿她五兩銀子過分嗎?不過也要感謝你死了,我才能順利和離。」他「死」得好,「死」得時機恰當,省了她不少麻煩。

「我還活著。」他強調道。

李景兒進了正堂,三個孩子被她趕進屋子小歜,她感到口渴想喝水,拿起桌上的茶盡一倒,是空的。

「村子口東邊有口井,你去提桶水吧!我燒點粥給孩子墊墊肚子。」

家裡存糧不多,她固定放了幾斤米,幾斤白面,一些方便泡開的乾貨,油、鹽是少不了的,半瓶醬油,其它調味料不放,以免村裡的人瞧著主人不在家便來偷,她都藏起來了。

「你是這麼使喚你的男人的?」他語帶不滿,但也沒惱火,像是小夫妻話家常,說兩句調侃。

「不敢勞煩你……」她自個兒去提也行。

「放下。」他一喝。

見她提起放在門邊的水捅,打算自己去提水,蕭景峰真的感到一股深深的挫折,她幾時脾氣變得這麼拗了,一句話說得不順她的意便使性子,逞強的證明沒有他她也活得下去。

「這是我家,不要用命令的口氣喝斥我。」當她還是以前那個怯弱的李景兒嗎?有得他苦頭吃。

「男人的活讓男人干,不要搶著做。」一說完,他搶過水桶,大步地往村口走去,挺直的身影十分俊拔。

要不得的大男人主義……李景兒沒發現自己的嘴角正微微上揚,心情頗佳的哼著快忘光的現代流行歌曲。

備用糧食藏在灶台下方的小洞里,她搬開堆放成小山的柴火,伸手去摸,摸出半條臘肉和苞米,幾朵干蘑菇,一些蝦米,一顆土豆,哂乾的豇豆幾根,一小包紅糖。

她想,夠煮一鍋粥了,還有配菜呢。

將土豆去皮,切成細絲,蘑菇和豇豆也切成適當大小,和蝦米、苞米一起放入鍋里,就等加水就能生火煮了。

臘肉切成薄片當配菜,再下油干炒,炒出香氣,臘肉泡在粥里會發軟,微咸,挺好吃的。

「水來了,要倒在哪裡?」蕭景峰的腳程快,一下子就提了一桶水來,九分滿,沒滴出一滴。

男人真好用!李景兒暗嘆。「那邊,把裡面的污水倒掉,稍微洗一下再倒進去……」她邊說邊往桶里舀水,再倒入鍋里,打火石一點,火很快地燒了起來,她調整了柴火的位置,讓火維持在中火。

「水不夠,我再去提。」他又走了出去。

水缸不大,約半人高,事實上用水量也不太多,她通常提個一、兩桶的水便夠了,因為用不完,除非遇到下雨一身泥濘,才需燒水洗漱,不過也多提兩捅水而已。

但李景兒不吿訴他,讓一個急於彌補妻兒的男人瞎忙,這個美麗的誤解她不打算戳破,還有意無意的引導他走向錯誤的方向,讓他以為她過得很窮困,家徙四壁,家無隔夜糧,窮得只剩下一條棉被最值錢。

她要誤導他這屋子是她唯一的落腳處,之後趁機溜回山上,「前夫」屬於過去式,不斷糾纏或是藕斷絲連。

畢竟她不是真正的李景兒,也不曉得她和蕭景峰感情深不深,萬一不小心露出破綻,那就沒處說理了。

「景娘,隔壁大娘給了我幾顆雞蛋、一把蔥、一顆大白菜和一條大頭魚。」鄰里挺和善的。

「你拿了?」看了他一手食材,李景兒都氣笑了。

「她硬往我手上塞,我不拿不行。」別人的好意不好意思拒絕,就是大娘的眼神有點奇怪。

「她和你說話了?」闖禍精,專門給她招禍的。

「說了一些。」但他趕著提水回來,並無多言。

「說了什麼?」她心存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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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妻嫁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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