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淑嫻縱是再不情願,這大夫人都發話了,她也不好再杵在人家屋子裡,只得一甩帕子快步走出去,也不要鈴兒送她,鈴兒看著她的背影朝地上啐了一口,面帶鄙夷道:「什麼東西!夫人倒是敬她進門早,年紀又大了,說話行事都給她留面子,可她呢?從方才見老爺進了老太太的門到現在,就沒給我們好臉色看過,難不成外面的傳聞是真的,老爺當真把這個姨娘當成大夫人供著?」

「胡說!這種沒規沒距的混賬話是誰教你說的?外頭的人信口開河亂拉扯你居然也信,余家是什麼樣的人家,老太太、兩位夫人,再連著大小姐,是什麼樣的人品,你難道看不出來?這樣的人家是再行不出那種荒唐事的。再說淑姨娘也不過就是人嚴肅些,我看著她倒好,穩重,言語里也透著精明,這樣的人能在家務上好生幫襯幫襯,總比那些調三窩四不安分的要強。」

杜嬌容戳了戳鈴兒的額頭不許她再說,鈴兒沖著她吐了吐舌頭討好地笑了笑,可聽著她說著說著竟然誇起淑嫻來,頓時又一臉迷惑,畢竟淑嫻當年做下的齷齪事,她家小姐都是一早打聽得一清二楚的,在泉州時就很看她不起,怎麼進了門反倒喜歡起她來了?

莫非……

小丫頭眼珠子一轉,悄悄用餘光在床上的余天齊身上掃了一眼,果然見她家小姐微不可察地沖她眨了眨眼睛,這才會意地抿嘴一笑。

「夫人教訓得是,奴婢多嘴了,夫人和老爺早點休息吧,奴婢告退。」

說罷將給余天齊擦臉的熱水放在床頭,便退了下去,杜嬌容走到床邊輕手輕腳地扶起余天齊給他脫下外衣,又用帕子在溫水裡絞了給他擦臉。

溫熱的帕子在眼角、太陽穴周圍輕輕按壓,余天齊舒服地哼哼了幾聲,緩緩睜開眼,杜嬌容雖明知他根本不曾醉死,方才也不過假寐而已,卻並不戳穿他,反而更盡心儘力地伺候他。

「老爺覺著如何?可是頭疼?喝碗醒酒茶再睡吧。」

說話間便起身,卻被余天齊一把拽住手腕不肯鬆開,反手將她懷裡一帶,二人一同滾入新房裡喜氣洋洋的蘇綉鴛鴦織錦帳中。

要說這位新夫人的年輕貌美尚在眾人的意料之中,那另一件卻當真出乎余家人的意料,那就是新夫人不但賢惠能幹,進門才不過月余便順利接下了余家內院里所有事務並管理地井井有條,而且深得大老爺的寵愛,自大喜之日到如今整整一個月,不曾見大老爺去過旁人的房間。

這個旁人,自然多數指的就是盧淑嫻淑姨娘了。

在她進了余家的這十年來幾乎是獨享余天齊的寵愛了,頭幾年大房裡來個母蒼蠅都容不得,後來實在是老太太那裡臉色不好看了,才有了紅玉和惠雲,多數也不過應景,余天齊一年裡頭到她們屋裡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

「夫人,這裡是家裡一共三房人,各位主子加上屋裡的丫鬟媽媽們的春夏兩季新衣單子,老太太交代了,過去大房裡無人,所以一應家事皆由各房自己處理,但到底不是個興旺發達的樣子,如今有了夫人,便將這些事情都交到夫人手上,還有前後兩個庫房兩串鑰匙,以往都由奴婢替老太太保管著,如今也一併交給夫人。」

芝蘭一面解說,一面指了指擺在桌上的東西,杜嬌容一一應了,又讓鈴兒自自己的體己里拿出兩隻手工精巧的荷包送給她,雖然嘴上說著不過是點她從泉州帶來的小玩意,但其中一隻荷包裡頭是個分量十足的富貴吉祥如意金鎖,另一隻裡頭則是一盒名貴的胭脂,兩樣東西加起來,只怕十個女子九個都是歡喜的。

知道這點打賞對這位大夫人來說實在不算什麼,再者這也是她第一次正正經經地給她東西,因此芝蘭並不推辭,大大方方地接下了,道過謝后便帶著兩個跟來的小丫頭回了上房。杜嬌容抬頭看了一眼正一心一意鑽研著她從娘家帶來的棋譜的念錦,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服了你,在這樣的家裡,竟還能一門心思研究做菜下棋。」

「不然如何呢?我就是再怎麼得老太太喜歡,也不過是個待字閨中的小姐,家裡的事分毫做不得主,就這麼步步小心地應對,都還有人沒事就給下個套呢,若當真樹起敵來,只怕一天的舒心日子也不肯給人過了,哪裡像你,你現在是余家的大夫人,除了老太太和大老爺,就是你說話了。」

念錦漫不經心地合上棋譜,給了這個就顧著說風涼話的後母一記白眼。

杜嬌容也不惱她,反倒笑嘻嘻地拿著方才芝蘭送過來的冊子挨到她身邊坐下,靠著她的肩笑道:「要都像芝蘭月晴這樣的倒好,大大方方地收了你的東西,也一門心思給你辦事,就怕那背後兩面三刀的東西,叫人防不勝防。」

念錦朝邊上挪了挪給她騰出個地方來,又換了壺熱茶塞到她手裡,二人背靠著背坐著,沉吟了半晌才冷笑道:「哪裡都能這麼如意呢?這世上終歸也是兩面三刀的人多,坦坦蕩蕩的人少,更何況我們這樣一個大俗之家。」

「你說得是,那些鉤心鬥角的事我從生下來開始便見得多了,每次看見哪個姨娘給另一個姨娘使絆子,我就學得特別仔細,因為我知道總有一日,我也將面對這樣的一群女人。正室當然不需與偏房斗,卻須得了解那些小妾們手上的全部伎倆,當作明哲保身也好,總好過有一日猝不及防被人暗算。」

一番話說得念錦臉色一黯,杜嬌容這才想起她親娘當初就是被那盧氏給害死的,不由心中暗悔說錯了話,忙打開那裁製新衣的名單,拉著她給自己參詳參詳。

「咦?這位樊音姑娘到底算是我們家的哪門子貴親,每個月都由公中按著你們姐妹的份例給她發月錢不說,連這換季衣裳她也一件都不比你們少,總不成是老爺在外頭的私生女兒吧?」

才看了兩頁,杜嬌容便不悅地揚起了眉頭,念錦聽她說得刻薄,卻絲毫沒有維護親爹的想法,不過托起她的下巴細細看著她的臉,順便颳了一記她面頰上紅潤細緻的肌膚。

「我說呢,到了老太太、下人們的面前,你就是穩重大方的大夫人,在我這裡就只管撒野吧,有膽你把這話到老爺面前說去。」

「哼,傻子才去說。要想給她點顏色看看,可用不著扯上本夫人的顏面,你且看著,管叫她好好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該想的,她最好想都別想!」

杜嬌容眯起一雙丹鳳眼笑得咬牙啟齒,抬手就一筆抹去了樊音的名字。

念錦聽她這最後一句話說得大有緣故,忙拉著她細問,這才知道原來早幾天她從太守夫人那裡赴宴回府,在街上看見一輛像是余家的馬車壞在了半路上,便打發跟著的林媽過去問問,誰知車上的竟是樊音,林媽叫她隨她上杜嬌容的車一起走,她卻支支吾吾不說話,正等著就見路對面的鋪子里跑出來一個小廝,那小廝隔著車帘子說,他們家大少爺不在鋪子里,不過方家和余家都是親戚,總不會不管的,已經叫了車過來,稍候便送樊小姐回余府。

「這麼說是她的車壞在晏哥哥店門口了?」

「不害臊,晏哥哥什麼晏哥哥,真是!別告訴我你就這點出息,她要真是車壞了,明明有丫頭和車夫跟著,為什麼不使喚人回來求救,偏偏要指名道姓去找人家方家大少爺?一點也不曉得避嫌,還是她本來就存著那麼個殺千刀的念頭!再說了,錢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這麼巧正好壞到他們家鋪子門口了?」

杜嬌容恨恨地用手肘捅了捅念錦的腰,惹得念錦笑著躲開了,見她還是那麼沉得住氣,不由喪氣道:「說你們這些千金小姐個個都夠能憋的,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姻緣大事,你就當真一點也不著急?」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女兒年紀雖小,倒也不是執念之人。倒是夫人你,心裡存著什麼話還是說出來的好,就這麼憋著,可是怪難受的呢!」

念錦調皮地一笑,杜嬌容忍不住對天翻了個白眼。

「服你。我聽了林媽的話,心裡疑心她該不會和我們未來姑爺有什麼不幹凈吧,就在對面的茶館喝了壺茶,找了個不認識的孩子給了他點錢,叫他去方家的茶莊找茬,還好算丫頭你命不壞,那小子在鋪子里,我親眼看著他到柜上站了一會兒功夫,和那孩子說了幾句話,看來是躲著你淑姨娘家的那一位貴親呢。」

念錦聞言頓時不可思議地拉著她探了探她的額頭:「我的好夫人,這事也虧你能想得出來,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有得你吃不完兜著走,老太太那裡准少不了一頓埋怨你辦事毛躁不顧後果。」

「那有什麼,誰不知道我們杜家是我爹爹白手起家暴富起來的,我爺爺那輩還是在菜市場跟人討價還價的小販呢,我自然不能跟你們這些真正的千金小姐比,只怕這點老太太心裡也有數,所以看我應對地還算周全,便喜出望外了。」

杜嬌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念錦卻親熱地抱著她的胳膊在她身上蹭了蹭。

「誰說的,誰不知道你娘出身書香世家,是個真正的名門小姐,否則也沒本事教出你這樣一個玲瓏剔透又一身銅皮鐵骨的能人來。」

「好啊!我一心為你,你倒繞著彎子罵人,銅皮鐵骨那成什麼了我?」

「哪有啊,我可是真心啊……哈哈……好夫人饒了我吧……」

余天齊才到了杜嬌容的屋子門口,就聽見裡頭傳來她們兩個打打鬧鬧笑成一團的聲音,本來在外頭忙了一天頗有些倦意,可站在門邊看著小妻子和女兒笑得滿臉緋紅還在互相呵養作弄的樣子,忍不住心情也跟著輕鬆了起來。

「老爺回來了,夫人,小姐,老爺回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杜嬌容和念錦忙止了玩笑,見余天齊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兩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各自攏了攏鬢角,又給對方整了整前襟衣角,這才手挽著手迎了上來。

「老爺/爹爹回來了。」

「可不是么,站在我們家大門口就聽見大夫人和大姑娘笑得開懷,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可否分個一句半句給小的聽聽,讓小的也熱鬧熱鬧?」

說罷便自顧自地攥起杜嬌容的手放在懷裡,杜嬌容臉上一燙,回頭再看念錦,哪裡還有她的蹤影。

「大姑娘……」

「我的女兒當然是個玲瓏的,我們這新婚燕爾的每天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能在一處膩上一膩,她還能不避著些?看你,被自家相公拉拉小手,用得著臉紅成這樣?」

余天齊摟著一陣說笑,杜嬌容自然不是會做小女兒嬌態之人,不過是知道她夫君愛吃這一套,所以投其所好罷了。

夫妻二人軟語溫存了片刻便攜手出門去給老太太請安,誰知前腳才出了門,後腳就有小丫頭追了出來,伏在杜嬌容耳邊低語了一陣,杜嬌容立刻臉色一變。

「怎麼了?」

「紅玉動了胎氣,我看看去。老爺還是去上房吧,只說我身上不痛快,替我告個假吧,別嚇著了老太太,等大夫來了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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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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