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孫拉處家位於雙廟的後山庄,從一條陡峭的坡路上上去就可以望見孫拉處家的山牆。這一帶的人散居於坡坎處,於高處一邊削挖成壁,劈開窯洞,另一邊平整以出,築欄圍牆。孫拉處家有窯洞兩孔,一大一小,大者五窗一門,中以土砌間牆,挨窗盤炕、築灶、置桌凳家什。小者滿間一炕,是孫拉處和碎花的家。

孫拉處出門整整兩個半月了,碎花每天都用指頭掐算一遍。孫拉處老爹一進臘月門就病倒了,喘得厲害。他一遍一遍地問:「拉處咋還不回來?抓處你到門上瞭一瞭……」孫抓處就拉了老爹的手,說:「大哩!我瞭了,遠遠地有一個影子,正往來走哩。」過了半晌,孫老漢又問這話,孫抓處就又說:「大哩,快了,快上坡了。」碎花開門,將飯端進來,飯是洋芋燉肉,肉還是掌柜子託人給拿來的。孫老漢聽到門響,就想坐起來,「是拉處回來了!」碎花將碗放在炕沿上,說:「大哩,昨晚上拉處託夢給我,說他過安口走隴縣去,過了二月二才能回來。」孫抓處扶老爹坐起來靠在牆上,碎花把碗端到跟前,老漢問:「球娃吃了嗎?」球娃指的是孫拉處的兒子三歲的拴牢。孫抓處道:「你甭管他,這我兒吃手好得很!」碎花瞅了孫抓處一眼,臉上一陣潮紅。孫老漢端過碗,吃了兩口,就又說:「肉咋放這麼多,拉處還沒吃呢!」碎花趕緊說:「多著哩,給拉處留著呢。」孫抓處心裡很難過,他悄悄從大窯里出去,蹴在大門上朝坡路上瞅。他沒看到一個人,卻看見了不遠處貴寶家的院子。

貴寶家離他家不太遠,冬天樹葉一褪,他家院子里有幾泡屎孫抓處都能數清。往日孫抓處端了飯碗在大門上吃時,貴寶瞅見了也便端了他的陶瓷盆盆三兩下爬上來,與孫抓處蹴一搭吃。貴寶家可憐,頓頓吃的五抓子菜,喝的玉米麵糊糊。他那缺牙豁口的陶瓷盆盆還是孫抓處老爹給貴寶送的,那是孫拉處從前在安口拿回來的。兩個人邊諞邊吃,孫抓處還常把他碗里的蕎面節節給貴寶的瓷盆盆里撥一些,貴寶和他一樣,光棍一條,於是共同的話語也就多了些,有時難免掏一掏心窩。某日孫抓處給貴寶說:一個坑坑一個蘿蔔,蘿蔔進去了還拔不出來哩。貴寶舔了舔嘴唇上的菜葉子,有些貪婪地問,你莫不是種咧?孫抓處就放了膽,說新姐可憐他,讓他美了一回。這話說的貴寶好長時間一直想入非非,再看拴牢這球娃,咋看咋就像孫抓處那張溝子臉。

但今天孫抓處沒有看到貴寶,他知道他永遠也看不到貴寶了。前一向也就是孫拉處走後時間不長,貴寶被鄉公所逮去砍了頭。說是貴寶抗捐不繳,還煽動鬧事。說什麼孫抓處也不會相信,貴寶是個走路都怕樹葉子砸頭的人,又笨嘴禿舌的,能煽動誰?再說孫拉處把他推薦給了林掌柜,他都成了林家的佃農,日子也比從前強了不少。奇怪的是孫拉處走安口的前一天,貴寶這貨不知在哪裡挑了副貨郎擔子在雙廟街道里來回地走,也不喊,擔子也不放,看上去一副賊打鬼的樣子。這貨莫不是偷了人的東西被砍了頭?無論怎樣,貴寶是沒有了,咋望都不會來了,孫抓處不由想到哥,他想哥怕是真的回不來了……孫拉處被埋伏在太白山的警察隊逮住,關進了牢房。他知道這次他是在劫難逃了。

警察要他交代地下黨區委的負責人是誰,雙廟支部有多少成員。他一口咬定他是林家的管家,去安口進貨,根本不知道什麼區委不區委的。他就被倒吊起來,往鼻子里灌辣子水,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他覺得苦日子太漫長,活在這個世上沒球意思,早點死好早點投胎轉世,下輩子好做個林中秋一樣的人。然而想什麼卻不來什麼,遲遲沒有人對他動手,他就這樣被關著,一天又一天,好不容易翻過了陽曆年,孫拉處已完全習慣了這種環境,他的心變得麻木和漠然。

那是一個陰天,和往日一樣,孫拉處沒有感到它的特別。一老早,他就被傳喚出去,雖然是陰天,但那光線卻仍然讓他感到刺眼,感到不習慣。他確認自己的死期到了。他在心裡說:終於來了。他被交給一個年輕的後生,那樣子像是完成了一樁牲口買賣,那個警察還替他開了手鐐,在他的背上拍了拍,說了句,「怎麼樣?」孫拉處最後終於看清了那個後生就是甘乾義的兒子甘濟升。甘濟升領著他穿過冷清清的街道,一直向縣府的方向走去。他真的就那麼自由了,進了縣府,他在明白過來,原來是林中秋的老丈甘乾義贖出了他,讓他闖過了鬼門關。據說他也沒有被抓到什麼過硬的證據,所以甘乾義一說話,他很快就獲釋了。在縣府里,他吃驚得見到了自己人,那個拉他入伙的貨郎客——現在他被人們稱之為「老仲」。

廣袤的原野、僵硬的瑞河和裸著身子的樹林全像被寒氣所震攝了,天近黃昏,一種混沌沌的氣象瀰漫了人們的視野。人們走起路來極快,彼此也懶得打招呼,只顧匆匆地走著,以便儘快鑽進自己的小窩裡去,這個時候他們最嚮往的事便是圍著炭火紅紅的火盆無休止地喝那種罐罐茶了。但事不由人,寒冷的季節里腹中稍有一點水分都會很快變成尿,這就破壞了他們熬茶的情緒。孫拉處常常來不及跑進縣府角落的廁所就溺在了襠里。他的襠里常常濕著。這時候他總要大罵:狗日的老仲!我不想家尿想呢!

就是在這樣的情緒里他終於下定決心偷偷地溜出了縣府,借著黃昏暮色的掩護,涉瑞河,往雙廟的方向走去。進保的時候天已完全黑下來,他繞林中秋的府第順小路、過阡陌、趴溝窪,一口氣憋足了跌跌撞撞地往他家的坡上爬去。

到了貴寶家的門口,抬眼就可以望見了他家的山牆了。孫拉處長舒一口氣,稍稍平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害怕三更半夜闖進門去嚇著了老爹。冷不防,突然「吱呀」一聲刺耳的聲音傳來。恍扭頭,卻見從貴寶家的門上飄出一個白影子,一閃就不見了。孫拉處耳朵里嗡的一聲,毛髮乍起,再細看,貴寶家的窯門緊閉,漆黑一團,他伸展脖子從倒塌的院牆豁口處朝里望了望,沒有看見什麼,細聽,耳朵眼裡皆是他的心跳。他快步攀上坡,朝自家的大門口走去。

門是掩著的,孫拉處輕輕地推開,窯內昏黃的燈光射到院子里。他的全身顫動了一下,一種極溫暖地感覺涌滿他的身心,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推開了家門。

「媽呀!」一聲驚叫,讓孫拉處吃了一驚。他看到窯里坐著一個女子,卻不認識。她穿著一件嶄新的帶大花子的棉襖,那種大花子把她的臉龐襯托得極其耐看,那急速起伏的胸脯,半張的小嘴,都在證明她的成熟與乖巧。這是誰?孫拉處懷疑他進錯了門,但仔細端詳窯內的陳設,卻又那樣地熟悉。

你是誰?那女子問他,聲音響亮又充滿敵意。孫拉處在環顧窯內的一瞬間,就看到了炕上熟睡的兒子拴牢。他不顧一切地撲上來,將他冰冷的臉貼在了拴牢的熱乎乎的臉蛋上。

「你幹什麼?」那女子說話的同時手裡舉起一個火筷子。拴牢被弄醒了,「哇」地一下嚎開了。孫拉處沒有理睬那女子,只顧把拴牢摟在懷裡,口裡輕哼,無腔無調地,「一個雀兒呀一個頭,兩個眼睛明溜溜,一雙爪爪呀朝前展,一個尾巴在後頭呀!……」忽然門開了,一個人從窯里出來,忽地瓷在了那裡。孫拉處一看,正是他的婆娘碎花。

「挨刀子的死鬼!」碎花的淚水奪眶而出:「你死到哪裡去了?」

那女子輪番瞅著他倆,忽然從孫拉處懷裡接過拴牢,說:「拴牢呀!你看么?那人是誰?」拴牢止了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孫拉處瞅。他到底還是認出了孫拉處,日地撲過來,抱住了孫拉處的雙腿,「大大!」孫拉處罵碎花,「騷情的,嚎球呢。」他發現碎花比以前豐潤了些,也更加好看了,只是那愁容不僅沒減,反而更加濃重了。從她的臉上,孫拉處看到了自己給這個家所帶來的巨大災難。「咱大呢?」他問。

「和抓處到後山崾峴里給你燒紙去了!」

後山的風大,寒氣像是鉚足了勁,一下比一下凶地襲擊著孫拉處。

他迎著寒風,大口呼著氣,幾乎是慢跑著朝崾峴地里走。遠遠地,他就看見了前面紅紅地有火苗在風中撲閃,再往前走,他就十分清楚地認出了兩個身影,那是孫抓處和老爹。他們一會兒跪在地上,一會兒起身彎腰。孫拉處的步子慢下來,悄悄地走了幾步,就默默地站在了原地,他聽到孫抓處在哭:「哥哩,我不是人啊!我連新姐都饞哩!目下我有了婆娘,才曉得婆娘是漢子的心頭肉呀!……嗚嗚!我不是人,我是豬,我是狗,我是連豬狗都不如的貨!……」旋即他看見老爹雙手抓著泥土,口裡發出一聲渾濁滄桑的悲嚎:「拉處我兒……」那聲音被風叼起來,像一些破紙屑,發出噝噝啦啦的聲音,瞬間瀰漫了東南西北。孫拉處想起李福泰在世時勾的二胡鬍子,弦斷的那一刻,那種撕錦裂帛般的嘶鳴;他又想起荒野里尋狼仔的老狼,發出的那種撕心裂肺的嚎叫。孫拉處支撐不住,他的耳膜、他的心臟受到了巨大的撞擊,他感到沉重的夜幕一瞬間反轉、傾斜,向他的頭顱旋轉下來,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由地雙膝一軟,撲嗵跪在了地上……良久,他看見孫抓處扶著老爹,拉扯著老爹,擂胸、捶背,口裡說著什麼。孫拉處彷彿從整個胸腔里發出一聲浩嘆:「唉!」此時他已是涕淚橫流。

這聲浩嘆終於被孫抓處的耳朵捕獲,他看到了不遠處跪著的孫拉處。他掄著鐵杴像風一樣地旋過來,「哪個狗日的在看笑攤兒!」孫拉處沒有動,他將頭狠狠地磕在凍得干硬的土地上,發出嘣嘣的聲音。

「拉處!拉處!……」老爹驚叫著滾爬過來:「是拉處回來了,拉處顯靈了!狗日的莫驚了拉處神靈!」

「大呀!」孫拉處長嘯一聲,撲過去,緊緊摟住孫老漢乾瘦的身子,兩個人滾作一團。

孫抓處扔了鐵杴,對著夜幕大笑起來,這笑聲驚動沉睡的貓頭鷹,它們紛紛睜著藍瑩瑩的眼睛,發出一聲聲的啼叫。夜幕越來越深,未熄滅的火,還在風中一亮一暗地閃爍……原來,這段日子裡,孫老漢一直病卧在炕,幾乎熬不過這個冬天,多虧林中秋親自到後山庄,給他家拿來了米、面、油,安撫說他派人找過了,拉處很快就會回來的,他還一手操辦為他弟弟孫抓處娶了棺材山下的女子蘭花。孫老漢的病這才一天天好起來,只是想起兒子孫拉處,忍不住唉聲嘆氣,愁腸百結。

老爹認清了是大兒子孫拉處,第一句話就是:「拉處我兒,跟大撂一句真心話,是不是入了紅匪,做了對不起掌柜子的事?」孫拉處連忙否認。

孫老漢就說:「我說呢!……人都傳說你走了斜路,讓官府給鎮壓了,我問東家,他一直說沒有的事,我問八遍,他這樣重複八遍!拉處我兒,做人不能昧良心,掌柜子對你,對這個家,有再造之恩呀!」

孫拉處說:「大你儘管放心,我眼開著哩!」又頓了好半天,說:「大,我被人騙了東家的貨,不敢去見東家,這麼長時間我一直在尋貨,尋不到我不敢回來,賊娃子我已盯實住了,今晚有個夥計為這事在瑞川縣城等我,我不敢誤,天不亮就要回縣裡去。」孫老漢聽說,連說:「好!好!儘管放心去辦你的事,家裡有大哩。」孫拉處又叮嚀道:「我回來的事,莫聲張出去。」拉處大點頭,「這我知道。」孫拉處在身上摸了半天,從身上摸出幾個銀票,對新媳婦蘭花說,「妹子,你進門時哥沒攆上,又再沒多的錢,莫嫌皮薄。」蘭花紅了臉,不接。孫抓處說:「哥給你哩,你還不拿?」蘭花這才接了。孫抓處說:「蘭花能唱戲哩,趕明兒給哥唱一段子聽……」話沒說完,後面被蘭花擰了一把,一家人都笑起來,一種輕鬆愉快的氣氛頓時瀰漫在窯里。此時已是萬簌俱寂,人皆進入沉沉的酣夢,沒有別人來分享他們的快樂,這種歡樂是他們自己的。

還是孫老漢善解人意,他將煙鍋在鞋底上磕了磕,吩咐道:「蘭花,抓處,領拴牢睡覺去!讓你哥緩一會兒,天不亮還要走路哩。」孫抓處和蘭花乖乖地拖著睡眼惺忪的拴牢到隔壁窯里去了。孫老漢下了坑,說:「早點歇息,早去早回。」也便出了窯,隨手掩上了門。孫抓處結婚的時候佔了孫拉處和碎花的窯,碎花和拴牢搬到了堂窯,老爹則住進了牲口窯。

這時候,窯里只剩下孫拉處和碎花了。孫拉處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碎花收拾著被褥,問:「天亮了走不行嗎?」孫拉處說:「不行!」碎花收拾好被褥,舀了一瓢水洗手,「你先睡吧!我給你烙兩個餅子路上吃。」孫拉處拉住了碎花的胳膊:「你也睡吧!不早了!」他們脫了衣裳,鑽進了暖烘烘的被窩。

孫拉處吹了燈,將碎花摟在懷裡。碎花的手在孫拉處的身體上一遍一遍撫摸著,「昨晚兒我還夢見你回來了,我相信你會回來的。」孫拉處的胳膊摟緊了碎花贏弱的身子,半天含混不清地說:「抓處……這下抓處有婆娘咧!」碎花明白了孫拉處的意思,不由地傷心落淚,「我真的就像你想的那麼下賤?」孫拉處把碎花抬起來放在他的身體上,「不信我孫拉處就不是男人。」碎花掙扎著不肯,「不幹那事我照樣是你的婆娘,我照樣心疼你,這麼些年了你還不知我?」孫拉處費了半天勁,仍然沒有一點點硬梆梆的感覺,他只好鬆了碎花,兀自懊惱,碎花把手放在了他的小腹摩挲著,輕聲說:「好得很!」

沉寂的黑夜仍把它巨大的翅展在頭頂,遮住了又一天的清晨。孫拉處生怕那翅突然間合了去,天下大白,他的步子加快了。他的步子一快,碎花在後面不得不緊趕慢趕。到了貴寶家門口,孫拉處說:「碎花你回吧,我很快就回來!」說這話時,孫拉處忽然又看見一個白影子從貴寶家的院子里飄進去,倏忽在窯門口消失了。孫拉處不由失態,「碎花,啥?」碎花疑惑地反問:「啥是啥?」孫拉處懷疑自己眼花了,但想想回來時看到的情景,不由恐懼起來,「貴寶家看上去咋這麼荒?」貴寶讓官府殺了,說是抗捐。貴寶娘也瘋了,亂說亂唱的!唉!……人都胡說你出事了,我不信,我夢見你回來了,東家也說你沒事的。」碎花說完貴寶,話題又扯到他身上。孫拉處心裡熱乎乎地,他拉著碎花的手說:「你回吧,我不會有事。」碎花沒有動,孫拉處生氣了,「你回去吧!我就站在這兒看你回,不要耽擱了我趕路。」碎花不得不回身向坡上走去,走了幾步,扭過頭來看他。直到碎花的身影遠遠進了窯院,孫拉處的眼眶有點發酸。

孫拉處回到縣府,受到了老仲的嚴厲訓斥。孫拉處全然一副死驢不怕狼啃的架式,頭垂在胸前,自始至終不吭一聲。老仲說:「我們把你營救出來不容易,柏治林同志作為要犯已被轉移,你這樣亂跑,我們的功夫就白費了。縣府最近成立了情報總站,對地下党進行偵察破壞,站長就是叛徒曹子軒。你想想你這樣到處亂跑有多危險!」老仲面對他的默不作聲最終以「你看你這個球勢」做結。然後老仲給他介紹形勢,說甘肅馬上就要解放,目前要大量組織游擊隊,和敵人面對面地干。孫拉處並沒有出現老仲所想像的那種激動、摩拳擦掌的興奮和衝動,他的臉看上去平板如常。倒是老仲說要組織游擊小組夜襲林中秋家時,孫拉處才有些驚慌地仰起頭,「咋?」老仲說林中秋的兒子在凌縣當了縣長,大肆搜捕地下黨。

「我們這次夜襲林家院,叫圍魏救趙,另外林家還藏著我們的槍,這叫一箭雙鵰。」老仲興味濃厚地跟他講,生怕他聽不明白。

什麼一箭雙鵰、圍魏救趙的孫拉處一概沒聽見,他的眼前迅速閃現著林掌柜子十分親切的面孔,耳畔不斷響著老爹那渾濁的聲音:「拉處我兒,做人不能昧良心,掌柜子對你,對這個家,有再造之恩呀!」

老仲說:「孫拉處,你真是不長腦子,這麼容易就上了林中秋的當,我早就不搖撥浪鼓、不當貨郎客了你難道不知道?你怎麼那麼傻瓜得給張先生送那封信呢,再說信的落款也不對,與「元興隆」被封的時間前後矛盾。至於柏治林是否寫那封信一時難以確定,但張先生向聯保主任張登榮告密已被查清。林中秋老謀深算,不過是對你試探之後借刀殺人罷了!」老仲的這一番話讓孫拉處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他覺得關係亂得很,也複雜得很。儘管林中秋在他走安口時表現出的種種異常都已證明林中秋早已知道他此去凶多吉少,但他還是不願承認林中秋真的會害死他。

夜色的迷濛和昏暗在冷清的晨光中逐漸淡去了,遠遠看去縣府門前冷冷清清的,只有衛兵的影子在門前來回移動著。孫拉處走出大門時盡量顯得一本正經,但仍然忍不住心臟的狂跳。他和老仲都被作為甘乾義的親戚辦了暫住證而成為縣府的一員。殊不知,敵人所頭痛的工委的指示正是從這裡發出的。而五月三日的夜襲林家堡的決定也是從這裡產生的。

離這一天時間已經不多了,孫拉處出了縣府大門就奔黃占倉的租當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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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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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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