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事變

3.事變

秦蓁是被一陣馬蹄聲吵醒的,抬起眼皮一看,天還是黑的,又準備睡過去。

「小姐醒的正好,太太喊你吃朝飯呢。」采兒見她醒了。

「天還沒亮,吃什麼勞子的朝飯,娘親莫不是糊塗了」秦蓁被子蓋過頭,轉身又睡去。

「小姐,小姐。今日老爺出遠門您忘了?」被采兒這樣一提醒,秦蓁才猛然想起今日爹爹就要去郡里。

秦蓁一個鯉魚打挺坐起,匆匆的下床找鞋子衣裳「爹爹已經出發了么?我的衣裳呢?快幫我換衣裳!」

「還在呢,小姐別急,別磕著自己了,換了衣裳我們就下去,趕得急的。」采兒忙攔著秦蓁幫她換上衣服。今日穿的是繡花齊胸襦裙,頭上頂著兩個揪揪,銀花繞著邊,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得樣子。

等秦蓁到正廳,才發現廳里人不少,除了爹娘還有劉師爺衙役,都是一道去郡里的。

見秦蓁來了,劉師爺很是熱情,把她從頭到尾誇了一遍,一說秦臻今日扮相可愛,二說秦臻如今大了越發像秦溯透著機靈勁。

秦蓁被誇得臉紅,連帶著吃飯動作都變得淑女多了。可不說劉師爺吃飯的玩意還是順溜,兩張嘴皮子碰碰,閉著眼一頓誇,每每都說到了人心裡。

實際上,秦蓁淘氣天天往外跑,竹縣地勢高,日頭大,皮膚曬的黝黑,人又生的瘦小,無論穿上什麼,大抵都和可愛二字搭不上邊。再說她五官偏柔和,和宋氏有八分相像,除了眼睛和秦溯相像,臉上還真找不出第二個相似的地方。

也難怪劉師爺是秦蓁除開爹娘最喜歡的人,總把人哄得沒邊了,聽了好話秦蓁只不住的賣乖,接連著喊了好幾聲劉叔叔。

秦蓁這頓飯吃的開心,別人吃的也是火熱,朝飯吃的乾乾靜靜,吃完了也不過寅時三刻,天還沒亮秦溯一行就要走了。

宋氏眼圈紅了替丈夫理了一次又一次衣領,路上安全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可還是捨不得,暗暗的抹了一把眼角。秦蓁也沒好到哪去,眼裡也蓄著淚,手上攥緊了秦溯的衣服,不讓走。

秦溯心裡發苦,強裝鎮定的摸摸秦蓁的臉蛋「莫哭了,爹爹要走了,你要聽娘親的話,等爹爹回來給你打頭面。飯要好好吃不能挑食兒,性子也要收斂些,莫胡鬧啦,回家聽見你娘告狀,我可要打人的。」

「爹我都聽你的,什麼都好說,咱不去不行么,昨個才剛剛見了一面,今怎麼又要走啊,爹我捨不得你,我不讓你走!」

「不許胡鬧,爹爹去去就回,回來了就不再出去了可好,陪著陶陶過年!」

「爹爹不能騙陶陶,要早些回來的。」秦蓁這才止住了淚,鬆開衣角,站的直直的像個小大人似的對師爺衙役們說道:「各位叔叔伯伯們可要早日回來,我家備著新鮮的菌子,等著給各位接風洗塵,若回來晚了菌子就老了,味就變了。」

在場的叔叔伯伯自是滿口答應,說著會將秦溯安全送回來,再來討個吃食。這一來一回天色也漸漸亮了,秦溯一行也上了路。

秦蓁和宋氏送他們送到了門口,看著背影遠去,小院子又一次安靜了,只剩下秦家母女倆。

爹爹走了,日子又和之前一樣反覆,不一樣的是這次宋氏可沒打算放過她。

秦蓁還想偷偷溜走?鑽林子?門都沒有。

現今,宋氏天天一大早準時出現在秦臻的閨房,秦蓁一睜眼看見第一眼就是《論語》、《女誡》,想跑都沒法跑。吃過午飯,下午還要學做女工,花是沒綉出來,手指頭是挨個破。宋氏也是下了狠心,忍著心疼壓著秦蓁這樣過了大半個月。

書讀沒讀進不知道,花綉沒綉好也未知,秦蓁的皮膚倒是白了不少。

宋氏對自己大半個月的成果很是滿意,變白了也是成功的一步不是么,起碼離心中的淑女標準更近了。

秦蓁這大半個月可就不好過了,手癢的想斗蟈蟈,奈何宋氏看得緊半步不離,那些姐姐妹妹也好久不聯繫,心裡可不憋著氣。

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秦溯不在,苦都沒處訴。秦蓁想著等爹爹回來定要狠狠的參上一本!

按理說去一趟郡里來回也就大半個月,之前傳來信說是郡守高興多留了幾日,可算著日子也是該回來的時候了,宋氏這兩天左算右算,算得自己心慌,嘴角都長出了幾個小膿皰。

宋氏心裡焦急,對秦蓁管的鬆了,秦蓁雖還不能出去,但也過得清閑,沒事睡睡懶覺什麼的,浮生偷得半日閑嘛,好不愜意。

這份平靜沒多久就打破了,第二日就有衙役來傳說是師爺回來了,喊太太到縣衙里一聚。宋氏只當他們回來了,沒多想帶著徐媽媽為他們接風。

只是沒想回來時,整個人都恍惚了,眼睛通紅滲著血絲,人靠在徐媽媽身上,竟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秦蓁下樓看見娘親這樣心中詫異「徐媽媽,娘親這是怎麼了,上午好端端的出門,不過一個中飯的功夫怎麼成這樣了?」

「小姐,老爺不見了!」徐媽媽一開口眼淚也止不住了。

「不見了,這麼個不見法?可是爹爹又與我們玩笑了?嚇唬娘親?」秦蓁還處於震驚中,對徐媽媽的話不甚理解。

「師爺說老爺被山匪給抓走了!」徐媽媽抹著眼淚解釋道。

秦蓁不禁雙腿發軟,跪在了地上。

原來昨日秦溯一行,走在山道上,遇到了忠義幫的餘孽,沒成想當日剿匪沒能一網打盡,還有幾條漏網之魚。

本來若是按照原計劃這群山匪也堵不著秦溯他們,可郡守多留了幾日喝酒,這就剛好撞上了。據那師爺說,山匪本將他們當做了尋常商人,打劫點錢財就算完事,但不知哪個山匪看清了秦溯了臉,大聲喊道他就是那秦溯老賊,山匪們是財也不劫了,拐了秦溯就跑。

原本秦溯一行就是去領賞的,帶的衙役不多,山匪來勢洶洶,關鍵時刻只能螳臂當車。死了好幾個弟兄,也沒能攔下那群山匪。為數不多抓著的山匪見被抓著跳的跳崖,抹的抹脖子,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師爺沒法,整合了剩下的人會衙里從長計議。

宋氏去衙里時,師爺剛剛回來,通知了宋氏,宋氏當即就暈了過去。喊了大夫弄醒后就一直哭,哭的都虛脫了,師爺怕宋氏出事,就讓徐媽媽先送宋氏回來。

秦蓁內心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喊了徐媽媽把宋氏扶回房去,自己靠在床邊,握著宋氏的手好言安慰著:「娘親莫急,那些山匪抓著爹爹無非是想要換錢財,我們把錢舍了就是,爹爹一定平安無事的。娘親你這樣爹爹看了要傷心的。」

「你爹爹一定還在的,對不對蓁兒,你爹平日里於人無爭,對誰都是老好人,老天不會這樣刻薄待他的對不對。」

「是,爹爹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爺會照顧他的,娘親莫哭了,睡一覺爹爹就回來了,好不好」秦蓁嘴裡說著心中其實也沒個底,只是看宋氏哭的傷心,說些好聽的安慰安慰罷了。

宋氏聽得秦蓁的話心中寬慰了些,本就身體不好又哭的虛脫,和秦蓁說著說著就睡了過去。

娘親睡了,秦蓁的心卻一直砰砰地打鼓,那些山匪要是求財,怎會捨棄那些個銀子,一心只抓爹爹?秦蓁越想心裡越慌,匆匆忙忙的回自己閨房,抓了件稍厚的披肩就往外衝去。險些撞著端著茶壺的采兒「小姐,天色不早了,您去哪兒啊。」

「我去趟衙里!等等就回!」

到了衙里一看,大家都在。師爺見秦蓁來了,迎了上去說了些寬慰的話。

「劉叔叔,我爹爹還是沒有消息么?」秦臻打斷了劉師爺的安慰,直直的問。

「起初我們以為山匪抓走秦縣令是為了朝縣裡要錢,可又想這賞銀他們可一分沒動,恐怕是為了報復啊」劉師爺說起也是連連嘆氣。

「山上搜了么,真當一點訊息都無?」秦蓁越聽身上越冷,還沒立冬的竹縣竟然這樣冷了?

「昨日就有些兄弟們沿著山道搜了,今日回了衙門又抽調了人手,只是竹縣周邊大的小的數得上名號的數不上名號的山有多少?一時半會兒哪有人影。」劉師爺從昨日到今日沒睡,心裡也焦急,眼睛通紅,一夜之間似乎老了十來歲。

「蓁兒,劉叔叔答應你只要秦縣令一日不回來,我們一日都不會放棄的。秦縣令會平安回來的,不要擔心。」劉師爺與秦溯共事多年,自然不會置之不理。「蓁兒是個堅強的,如今你娘親受驚正是需要照顧的時候,蓁兒要多多陪陪娘親寬寬她的心。」

「蓁兒明白,會好好照顧娘親的,那劉叔叔若是有爹爹消息,第一時間要通知我。」秦蓁見衙里的人來來往往十分忙碌,心知也不好再過多打擾,朝劉師爺行了行禮「如此,蓁兒就先告辭了,爹爹是麻煩劉叔叔了。」

「哪的話,找到秦縣令是我的職責,蓁兒回家等著好消息吧。」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暗了。

往日里秦蓁再調皮,天黑了也是要回家的。為數不多的走夜路經驗,都是和秦溯一起。或是看花燈,或是逛夜市。

還有一次是元宵去郡里看煙花,就和現在一樣,天剛剛暗下來,星星還沒睡醒,秦溯把她架在肩上,這樣就可以看見遠處的煙花,煙花在天上炸開,如流星般劃過天邊,最後消失在北方。

秦蓁還記得那時父親眼裡的光,那麼亮,一直望著煙花消失的方向。

秦蓁想起父親,心中有如被蜜蜂蟄,脹痛的緊。現在天這麼黑,爹爹在哪兒啊,陶陶想你,你快些出來不要再躲著陶陶玩了。

堆積了一天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秦蓁不用在宋氏和劉師爺面前強裝堅強,蹲下身抱著膝蓋就在路邊哭出聲來。

爹爹是不是餓著肚子?爹爹現在是不是正受著刑?爹爹還能安全回來么?

秦臻不敢想也不想想,彷彿這時只要哭一哭,老天爺就會給愛哭的孩子一顆糖,一切都會回到之前了,一切都是夢裡,一切都沒有發生。

哭夠了,抹乾淚,秦蓁往家裡走去,現在她就是家裡的主心骨了,她不能倒下,她還要照顧娘親,和娘親一起等著爹爹回來。

回到秦府,宋氏在正廳等著她,一見她回來了趕忙上前問道「劉師爺怎麼說,可找到了,有消息了?」秦蓁搖搖頭,宋氏渾身無力坐在椅子上「還是沒有消息?阿溯,我的阿溯,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秦蓁攔住娘親「娘親娘親,劉叔叔說已經加派人手去找了,您去不是添亂么,娘!」秦蓁大叫一聲。

宋氏愣了愣問道:「蓁兒,你爹會平安回來的對么?」秦蓁看著宋氏眼中的絕望,「爹爹會回來的,娘親好好休息,到時候爹爹回來了,還要爹爹照顧您么?」秦蓁苦笑一下「對吧,娘親身體好了,爹爹回來了娘親才能給爹爹做好吃的飯食,爹爹肯定會喜歡的。」

「是,我這就去休息,就去休息。」秦蓁揮了揮手喊來徐媽媽扶著宋氏回房休息。

一天的心境跌宕,讓秦蓁疲憊不堪,不該她承受的苦痛一時之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有些恍惚,這事太突然,活像夢裡。就這樣她渾渾噩噩的洗浴,脫衣準備就寢。采兒放了床簾正準備吹燈,忽然聽著秦蓁開口:「采兒,你說我若是男兒是不是就會不一樣,至少我能和劉叔叔一起去找爹爹了,我平日里總覺得自己膽大,把自己當做男兒。真出事了才發現自己這麼膽小,這麼害怕,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家等著。」說著說著又哭起來。

見秦蓁哭的傷心也勾起采兒的傷心魂,主僕倆對著燭火哭哭噎噎大半宿,最後如何睡去的都不知,好在第二天就傳來了好消息。

劉師爺一大早就在秦府正廳等著,說昨晚在姑姥山的一個山洞找著了秦溯穿的衣裳,看著地上篝火的印子應是不久前留下的,想著秦溯應該就在附近,今日又加派了人手,這幾日就能有結果。

宋氏和秦蓁聽了,心放下大半,連帶著中午吃飯時都多吃了一碗。

劉師爺見她們母女倆寬心,掛在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其實昨日找到的不只是秦溯的衣裳,還有地上大灘的血跡,只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誰都不願意往那方面想,只是大家都明白就算秦溯能回來,完完整整的也是難事。

宋氏寬心了,身體好了不少,想著秦溯要回來了,又喊著徐媽媽打掃房子,做些腌菜什麼的,滿心期盼著秦溯能早日回來。

只是現實就像是變戲法的玩意,看著開心,卻不能深究,到頭不過是一場空而已。

第四日,衙里傳來話,秦溯找著了,不過回來的只有秦溯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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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生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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