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探親

23.探親

陳氏的確起了拿這件事做文章的心思。

在她看來秦蓁性格執拗,一時半會兒不會輕易低頭。到時候有陳婉音在宋賢面前哭訴,她吹吹耳旁風,大房一定討不到好去。說不定中饋也能順利拿在手裡。

她怎麼都不會想到,秦蓁當晚就捧葯道歉。陳婉音那個蠢貨,晾了人一晚。本來陳婉音的傷就不算重,秦蓁又吹了一夜的風,她要是現在再找由頭,還不被人說是刻薄?

陳氏被妹妹氣的肝顫。她本想和沈氏攤牌換來一同管理中饋,結果陳婉音和人打架生生打斷了她。現在她就算再回去找沈氏,那證據還不被抹個一乾二淨?難不成還等著你陳婉柔去揭發?

不過,狗改不了吃屎。她缺的是一個機會而已,我們走著瞧。

*

就像宋氏說的那樣。京城大戶家大業大,尋常百姓家的矛盾,換在高門宅院內,往往變本加厲。享受慣榮華富貴的人,只會迷戀權勢,一心向上爬。但位置只有那麼多,不得已也要把路上的障礙除去。

歸義侯府最大的眼中刺,就是陳婉柔肚子里的孩子。當初選陳婉柔也是無奈之舉,若不是歸義侯府沒有年齡合適的嫡女,又怎麼會從族裡挑出個白眼狼。

武國公府傳來陳婉柔有孕的消息,侯夫人急的兩三天沒合眼。要是陳婉柔肚子里的是個男孩,那婉如生的孩子怎麼辦。有了後娘就有后爹,保不齊將來承爵的是誰。

「老爺,你醒醒。」侯夫人推推熟睡的侯爺。

睡得正熟被推醒,心情自然不悅,開口不客氣「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嚷嚷什麼?你要是不歡迎我,我就換個屋子睡。」

「三房的人可啟程了?陳婉柔那邊等不得,不能讓那個孽子出生啊。」侯夫人忽略侯爺的不滿,把心中最擔心的一吐而盡。

「你天天要問幾遍才放心。說了在路上,揚州又不是京郊。難不成,一日之內就給你飛過來?急有什麼用,還不是你事沒辦好。現在只管安心等著便是。睡覺!天天吵吵嚷嚷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侯爺翻身背過。侯夫人只好繼續躺在床上烙大餅。

好在沒出幾日,三房入京。在歸義侯府待上一日後,被陳氏邀著去了武國公府。

一大早陳氏就指揮著下人忙活,嘴角翹起,時不時向院子門口眺望「畫壁,你真給爹爹傳話了?怎麼還沒來。」算上從揚州離開的日子,陳氏已經快一年沒見過父親和哥哥。這次父親和哥哥入京,她更是一早就在準備。每隔一會就要問畫壁一次。

畫壁許久沒見自家小姐這樣心急,平日的聰慧就被焦急熬去。「奴婢昨晚上就託人去搭話,老爺說了一早就來。只是侯府離咱家還有段路。小姐還得再等等,一有消息奴婢就來告訴小姐。」

陳守德帶著陳明遠候在前廳,現在女兒是武國公夫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著。陳明遠弔兒郎當,拿手不停敲著桌子。「爹,這可是紅木實木。您聽這聲音。」陳明遠又用力敲敲「厚重。別說婉柔日子過得是挺舒服啊。」

「坐好點!」陳守德低聲訓斥「你妹妹現在是武國公夫人,你也要有點樣子。別給你妹妹丟臉。」

「她還記得我這個哥哥么,自己當了國公夫人,也不見給自家哥哥按個一官半職的。」陳明遠小聲嘀咕「還真是大義滅親啊。」

「國公夫人到」畫壁掀開捲簾,身後的陳氏緩緩走來。穿的是真絲拖地長裙,用金絲綉上大朵芙蓉。邊角金線收邊,做出祥雲花紋。外披件香雲紗,繞過肩膀,堪堪搭在手上。頭上翡翠銀絲步搖,隨著步伐一搖一晃。一副人間富貴花模樣。

陳氏見著父親,還未接觸,眼中就蘊起淚。礙著有身孕,強忍在眼眶裡。陳守德沒那麼多顧及,女兒一直是自己的驕傲,一年多未見,再見時哪能不流淚。

陳家父子給陳氏彎腰行禮「武國公夫人萬福。」父女相見卻要行禮,憑白多了一份生疏。「都起吧,一家人坐著說話。」陳氏壓著嗓子沙啞地說道。

「爹爹大哥在家還好么,可還順心?」陳氏來京最放不下的還是自己的家人。

「都好,你叔叔他們很照顧我們。還給我按了個虛職,事不多一個月還能拿不少月例。」陳守德很是感謝侯府一家。

「我寄回去的東西可吃了?爹爹你年紀愈長更要注意些,藥材補品什麼的只管用了去,不夠我再託人帶去。切記不要虧待自己。」陳氏淚眼模糊「爹爹平安就好,那女兒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人相聚,心口有說不盡的話。說道動情處,相望淚流。

其實這次來武國公府的還有一人,就是陳婉音的母親柳氏。

柳氏明白自己不受陳婉柔待見,見面也是添堵。如今陳婉柔可是家裡的菩薩,惹不得惹不起,索性沒去前院,而是去了陳婉音房裡。

陳婉音見著母親當然開心,抱著母親喜極而泣。柳氏眼尖一眼就看見陳婉音額上的紗布。「婉音,你頭上是怎麼回事?」陳婉音癟嘴將發生的事托盤而出。

「娘親,不如這次回揚州帶我一同回去吧。您不是不知道姐姐她不喜我,旁人也瞧不起我。待在這裡有什麼意思。」

「呸呸呸,你瞎說什麼呢。娘之前花了多大心思,才讓你爹爹同意送你來。」柳氏扯起陳婉音的袖子「這料子是你在揚州穿的起的么?還有這院子,揚州知府也比不上你的。你還有什麼不知足?小忍才能成大事。」

「可是,可是。」秦蓁過得憋屈,她陳婉音何嘗不是?都是寄人籬下,誰好得過誰。

「沒什麼好可是的。你姐姐不喜歡你,你就應該多討好她。你以後的親事還要仰仗她,你總不想像娘親一樣一輩子以色侍人,到老也不過是個芝麻小官的太太。」柳氏好強,雖然出身不高,當心氣可不低「你姐姐做得到,你也可以。我的女兒不比任何人差,娘親還等著你嫁個皇親國戚,讓娘親好生風光一次。」

高嫁談何容易,娘親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這些個貴族最看重的就是門第。陳婉音眼神黯淡。

「婉音,娘沒做到的,你一定要幫娘親實現。娘親就你一個孩子,娘的後半生都在你身上。你可不能讓我失望!」柳氏雙手用力的掐住陳婉音的肩膀。

陳婉音生疼,點點頭。

*

陳守德瞟了一眼陳婉柔的肚子,現在月份小還不顯懷。「其實婉柔這次爹爹來還有一件事要與你商量。」

「我們父女二人有何說不得的,爹爹但說無妨。」陳氏剛剛喝完一杯牛乳,心情平復下來。

陳守德吞吞吐吐的開口「婉柔你能當武國公夫人,侯爺和侯夫人出了不少力。我們應該心懷感恩。」

「就是,妹妹你別天天整些幺蛾子。你來武國公府就是照顧小武國公的,你現在自己肚子倒大了。你都不知道侯爺侯夫人的臉色有多差。」陳明遠牛飲一杯牛乳「真把別人惹毛了,得不償失啊。咱家可都靠著侯府過日子,就爹爹那個官,不也是侯爺給弄得。」

「哼,你們今天是來說這些的?」陳氏壓抑著怒火,「那你們說我該怎麼做。」

「我看把你肚子里的弄掉,給侯府表個態,讓他們安心......」

「明遠!那是你妹妹的孩子。」陳守德出言喝道「莫聽你哥哥的,他就是個混子。里裡外外都不懂得。孩子懷上了是好事,但侯府心急也情有可原。讓侯府安心也不難,你多勸勸武國公讓他早把爵位定下來.....」

「夠了。我還當你們真是來探我的,弄了半天是來給侯府當說客的。」陳氏拍桌而起「你們也不想想我爭我搶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家!陳明遠你身為家中長子,吃喝嫖賭會了個全,讀書經商樣樣不通。要不是三房家中無人,會需要依靠一個女人而活?」

陳氏托著肚子,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四歲啟蒙,七歲便能成詩,十歲成文。揚州誰人不讚歎一句才女,可這些有用么?我只恨我沒生個男兒身,不能考取功名,振興門楣。可我依然盡了最大的努力,讓你們活的自在。」

陳氏痛心疾首,她的才學見識沒有用武之地,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深宅後院中,機關算盡變成自己討厭的模樣。

「但凡爹爹和大哥努力一點,女兒何需過得這麼辛苦。你們反倒好,怪我與侯府翻臉。我不過想過的更好,何錯之有?我作為女兒家不能入仕,那就換種方式名垂千古!我的孩兒一定會是下任武國公,我要整個武國公府都在我手裡。我要讓京城人人都知道我的大名,我要讓我們家比歸義侯府更加風光!」

「切,說這麼多,連給你親大哥在京城謀個小官都幾番推辭。」在陳明遠看來,他這個妹妹不過口上說大話,嘴邊沒毛。

「道不同不相為謀。畫壁送客!」好好的探親,不歡而散。

「婉柔,月滿盈虧。凡事要給自己留後路。」陳守德行了一個禮「這些是爹爹從揚州帶來你最喜歡吃的點心,裡面還有些果脯梅子,對孕婦好。」將東西放在桌上后,帶著陳明遠退出正廳。

陳婉柔吃了一口,還是記憶的味道。只是反胃噁心的厲害,看來什麼東西都是一樣。留在回憶里的才是最好的。「把這些拿去給劉姨娘,就說是我特意賞她的。」

「是」畫壁接過果脯話梅。

陳明遠出了武國公府一直罵罵咧咧的,陳守德打了他一巴掌。「你妹妹說的沒錯,要是你出息一點,她又怎麼會年紀輕輕成了後娘!一大家人還要靠你妹妹討生活。」

陳明遠翻了個白眼,他這個爹心都是偏給妹妹的。

*

秦蓁那次從陳婉音院子回來后,每日除開去閬風書院,就是在宋氏屋子裡。母女倆人似乎回到在西南的日子。

直到秦蓁長大后,回憶那段日子,依舊覺得溫馨美好。

秦蓁每日說書院里的趣事和宋氏說,或者在宋氏床邊繡花,雖然繡的還是不好。宋氏靠在床頭,一邊微笑一邊默默地聽秦蓁說話。兩人偶爾回憶起小時候的玩笑話,哈哈笑作一團。只是宋氏身體已近透支,說著說著歪頭睡去。秦蓁也不惱,幫娘親蓋好被子。出門看看月亮。

「小姐,更深露重。小心著涼。」秋詩對秦蓁挨打的事十分自責。

「秋詩,你覺得這兒的月亮好看么?」秦蓁仰起頭,看著天上的圓月。

秋詩點頭「可我覺得不好看,這的天都被圍牆圍住。看見的月亮也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以前我在西南的時候,常常爬在山頭上看月亮。那兒的月亮又大又圓,掛在天邊。望不到盡頭。」秦蓁輕聲說道。

「小姐......」

「不過我會喜歡上這裡框在院子里的月亮,一天喜歡不上,我就用一月。一月不行,我就用一年。」秦蓁眼中倒映著圓月,亮晶晶的「我一定會變成讓娘親放心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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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生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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