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傷人

22.傷人

沈氏和陳氏趕到時,秦蓁和陳婉音扭打在一起,旁邊的女孩兒被嚇的一動不動忘記阻攔。

陳婉音哪會是秦蓁的對手,秦蓁爬樹摸魚的時候,陳婉音還在屋內看書繡花。無論是體力還是技巧上,兩人都不是一個等級的。

陳婉音只會女人都會的一招---扯頭髮。秦蓁吃痛一個猛推把陳婉音整個人推開。陳婉音踉踉蹌蹌,大退一步。右腳踩在左腳的衣裙上,身體失去平衡,一個側撲磕在課桌上。沈氏陳氏來不及阻止,把她扶起一看,額角被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秦蓁見血,愣在原地。再大的憤恨這刻也煙消雲散,寒冷從腳底漫起,這次她真的惹了大禍。

陳氏帶著畫壁連忙把陳婉音帶回院子,喊大夫看看。沈氏也在宋思穎磕磕盼盼的回答下知道發生了什麼。

秦蓁這幾日的苦讀有了效果,在課上對顏先生的對子遊刃有餘。不過這些對子都是余翁對韻現成的,背下來即可。顏先生見秦蓁進步頗大,就想提高問題難度。問了幾個課外的詞,前幾個秦蓁都還勉勉強強對出來,直到顏先生說了句黔驢技窮。

這詞不算常見,秦蓁也是一知半解,只能硬著頭皮對下去。

黔是地名,地名對地名。驢是牲畜,應該對動物。這個詞語又是貶義.....有了!秦蓁靈光一現,脫口而出:「揚州瘦馬!」

「污言穢語!哪裡學的這些下作的詞!」顏先生一家是儒家大家,家風嚴謹。念秦蓁年幼,教育兩句讓她坐下。

秦蓁還在一頭霧水中,不知自己何事惹惱了先生。坐在身旁的宋思穎憋笑憋的臉通紅,眼神不斷瞟向陳婉音。

秦蓁環顧四周,三房的兩個表姨也似嘲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陳婉音。而陳婉音一改平時的長者氣派,低著頭像是在忍耐什麼。

秦蓁這才想起,陳婉音的娘親是揚州瘦馬。只是這詞不就形容人消瘦而已,自己的身材恐怕也能算半個揚州瘦馬。不過自己口無遮攔,也是應該和陳婉音道歉。秦蓁想著打算等會給陳婉音陪個不是。

下課後,秦蓁走到陳婉音身邊。彎腰作揖「剛剛是我胡說,還請表姨奶奶海涵。」

陳婉音一聲冷哼,大力拂開秦蓁作揖的手「我就知道你是明白我家裡的。你還說你不是故意的?」陳婉音用手一個個指過去「你、你們。哼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

秦蓁從未見過陳婉音這樣歇斯底里,不像平日仙氣縈繞的聖女,反而像集市門口罵街的潑婦。

「我是出生卑微,那你秦蓁就是個好種?」陳婉音把矛頭對準秦蓁「誰不知道你爹死時就是個七品縣令,真把自己當武國公府大小姐了?你可別忘了你爹可是罪臣!被聖上貶去西南的。」

秦蓁挑眉,爹爹在她心中一直是神聖所在,無論爹爹官階如何都是自己心中最好的爹爹。「我不許你說我爹爹!」

「那我還偏要說,你以為不說出來別人都不知道了?」陳婉音自己被刺痛也不想要別人好過「聽說你爹爹被聖上下了禁令一輩子不得入京,鬼知道犯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讓聖下下如此重手。說不定是貪贓枉法、吃喝嫖賭.....」

「我讓你閉嘴!」秦蓁雙手握拳極盡忍耐。「怎麼不讓人說啊,看來你爹爹犯得事更嚴重啊,這次說不定也是死有餘辜,遭了天譴....」話音未落,秦蓁一巴掌打在陳婉音臉上。

陳婉音被打的偏頭,她怎麼想到秦蓁會動手。「你敢打我,你敢打我!」隨即撲到秦蓁身上,兩人扭打在一起。

周圍的姐姐妹妹早就看呆了,還是宋芳語最先反應過來,衝出去通知丫鬟僕人。宋思穎和宋芳姝不敢上前勸架,只能在原地干著急。

這才有沈氏和陳氏看得到的一幕。

*

沈氏聽后,轉頭望向秦蓁。這事兩個孩子都有責任,但畢竟是秦蓁先動的手,且陳婉音還受了傷,五房恐怕不會輕易妥協。

秦蓁不是自己的孩兒,還有個母親在。輪不到她這個舅母來教訓,把秦蓁送回汀蘭水榭后。帶宋思穎回了東院。

秦蓁戰戰兢兢走進院子,宋氏早就在等著她。進門后,宋氏讓秋詩下去,把門關上。

「夫人,這事都是奴婢的錯,要不是奴婢和小姐說.....」秋詩跪下替秦蓁求情。

「出去。」宋氏不願和秋詩過多言語。秋詩無奈地看向秦蓁,出門帶好門栓。

門隨著吱呀一聲緊緊關上,「跪下」宋氏冷冷說道,言語中壓抑著憤怒。

「娘,是陳婉音說爹爹......」

「我要你跪下!」宋氏提高音調。

秦蓁心裡不服氣,但不想讓娘親生氣,還是順從的跪下。「可知錯了?」

「孩兒,何錯之有?陳婉音她中傷爹爹,我才會出手傷人的!」沒有人能這麼說她爹爹,她爹爹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那是你長輩,怎可直呼其名。你打人還有理了?」宋氏耐下性子,「現在你就和我去給你表姨奶奶賠禮道歉。」

秦蓁不可置信的盯著母親「我不!我沒有錯為什麼要給她道歉。我爹爹是世上最好的人,不是她口中欺世盜名之徒。是她滿口胡話,這樣的長輩我不要也罷!」啪,宋氏一巴掌打在秦蓁臉上。

秦蓁抬起臉,眼中已經氤氳一片「為什麼連娘親你都向著她,她說爹爹死有餘辜!您還是我娘親么,是爹爹的妻子么!」秦蓁已經失去理性「陳婉音就是賤人,她娘就是揚州瘦馬。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了么。」

宋氏聽聞又是一巴掌打去,徹底把秦蓁打懵。只余雙眼憤怒地盯著宋氏「你可知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夠你吃幾壺了?她是長輩,長幼有序,就算再有不對,你也不能動手!」宋氏閉眼長吸一口氣「這裡是京城,處處有無數張眼睛盯著你。稍有行事不慎,那就是一輩子的把柄。上次五爺爺訓你訓的還不夠?」

秦蓁瞪大眼睛,她就知道宋氏是知道的「娘親既然知道我的委屈,為何不幫我出氣,就眼睜睜的看著女兒被人誣賴訓斥?」

女兒的委屈和傷心,宋氏怎麼不知,只是她幫的了這次下次怎麼幫?「陶陶,你到底明不明白。這是武國公府。」

「可娘親您說,這會是我們的家。為什麼家人會這樣,為什麼會滿腹的算計,為什麼連娘親都不向著我。這裡的日子還不如西南,這就是爹爹娘親一心念叨的京城么。如果是這樣,我寧願回去!」秦蓁的委屈再也剋制不住,這些天在武國公府的憋屈一涌而出,淚珠一顆顆滴落在地上。

「這是你家,但這更是別人家!除開我......若是以後沒有我。誰來替你出頭?你宋旭舅舅?他一年到頭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數。你舅媽?她是個明哲保身的主,會為了你惹一身腥?還是你外祖母?她不只你一個孩子,她給你的愛註定只能分成幾份。那你日後受了委屈怎麼辦?也和今日一樣和人大打一架?」宋氏血氣翻湧,止不住的咳嗽。

秦蓁被問的啞口無言「可是還有您,有娘親在,我......?」

宋氏發笑「娘親沒幾日陪著你了,我的陶陶。你還是這樣,娘親怎麼放心的去,怎麼和你爹爹交代?」宋氏咳得厲害,拿手帕捂嘴。

「娘,什麼叫作沒有幾天了。您在說什麼啊,您在開什麼玩笑啊。」秦蓁腦袋一片空白直到看見娘親的帕子滲出血來。

秦蓁一把抱住娘親「娘,您是在嚇我對不對。您就是想騙我,讓我給陳婉音道歉。您不用這樣,我馬上就去,我求表姨奶奶原諒我。娘親密碼不要嚇我了,我知道錯了。」說罷起身就要開門「娘親,我這就去道歉。我跪著給她道歉,她肯定會原諒我的。我我我這就去。」

卻被宋氏一把抓住「娘親沒有騙你,這樣的帕子我丟了好幾條了。」捧起秦蓁的臉「娘親的時間真的不多。有時娘親想如果當時你我二人留在西南,或許我的陶陶過得更快樂。只是娘親沒有選擇,不來京城我們又去何處?娘親走後,武國公府念在舊情會照顧你,你會慢慢長大。不用擔心吃穿,日後還能嫁個好人家,一生平安順遂。娘就滿足了。」

秦蓁已經被眼前的一切震的說不出話來,娘親的病原來到這地步,她卻沒能察覺。「娘,我以後會好好聽話,不再和人起爭執。不讓您再為了我動氣,您的病慢慢養就好了的。大不了我們把四奶奶再請回來,一定一定沒有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眼淚模糊雙眼,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宋氏搖搖頭「藥石罔顧。人不可與天斗,這是娘親的命,娘親不怨。只是娘親放心不下你,豪門宅院,利益地位,每一項都使人勾心鬥角。你永遠不知道在你的背後,有多少人在盯著你。」摸了摸秦蓁的頭髮「我的陶陶是個好孩子,性子單純沒有城府。日子要過下去,謹言慎行必不可少。也許我的陶陶會受委屈,會覺得難過,但將來的路只能自己走下去。你能讓娘親放心的對么。」

秦蓁看見宋氏眼中的懇求,點點頭。

「這才是娘親的好孩子。我的陶陶,我可憐的陶陶。是娘親對不起你,娘親要和你爹爹姐姐團聚,唯獨剩下你一人在浮世掙扎。」秦蓁緊緊抱住宋氏,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

陳婉音的傷是磕在桌角劃出來的,好在桌角不利。雖然出血,但大夫看過後,好好敷藥不會留下傷痕。陳婉音的心終於放下,對於女子來說容貌和名聲一樣重要。

儘管這樣也不意味著陳婉音就會輕易的原諒秦蓁。她今天讓自己在課上出了丑,自己最在意的傷疤被無情的揭開撒鹽,一時半會心裡還是意難平。

所以畫情來報秦蓁在外捧著藥材求見,陳婉音只是哼哼,並不讓秦蓁進來。

直到秦蓁站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上午,陳婉音才派人邀秦蓁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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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生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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