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中饋

21.中饋

閬風書院設在武國公府南院,靠近二房的墨韻堂,是個僻靜的好地方。

說是書院其實是武國公府教導子女的地方,並不對外開放,只是偶爾有些親戚的孩子也在裡面研讀。因為國公府重視子女的培養,請的先生都赫赫有名,不少貴族官僚也想把孩子送進來。只不過自己家的資源,又憑什麼與他人共享?

秦蓁能進書院讀書自然是高興的,跟著表姐一前一後進了課室。宋思佳見她們倆進來,起身打了個招呼,秦蓁笑笑,宋思穎則是權當沒看見。宋思佳尷尬的坐回原位。三房的兩個表姨和五房的陳婉音也在。宋芳苓年長,快要待嫁,就單獨請了先生在房內講些禮儀。

顏先生很是嚴格,怕女孩子心生攀比,要求學生穿著統一。都是天青色的褂子,上面簡單的綉些碎花。

只是衣服不能翻出花來。飾品卻可以。單單三房的兩個表姨,頭上的步搖和手上套的金鐲子,就夠晃瞎秦蓁的眼睛。更別說陳婉音和宋思穎戴的那些個金銀玉器,秦蓁坐在後排,前面是一片反光的金燦燦,耳旁是清脆的玉器碰撞聲。這節課秦蓁就沒聽多少。

秦蓁是新來的,但顏先生不會為了她放慢進度。今天學的是翁立對韻,也就是俗稱的對對子。

對韻講究的是聲韻協調,朗朗上口和對仗工整。秦蓁雖然開過蒙,但對對子學的少。單詞雙詞的尚能應付,但三言五言頗為頭疼。果然一節課下來,秦蓁表現並不出眾。一乾女孩子里,只有陳婉音能流暢對答。

下課後,顏先生布置完作業就讓姑娘們散了。

聽宋思穎說,顏先生向來如此,垮著一張臉,沒對誰熱情過。秦蓁對自己的表現並不滿意,出課室后對著秋詩果兒勉強一笑,就自言自語的回了汀蘭水榭。

因為顏先生不許丫鬟小廝跟著,每每姑娘們上課時。丫鬟只能站在課室外等候,秋詩見秦蓁表情不虞,還以為秦蓁受了欺負。一問才知道原來自己姑娘是自責自己以前太過貪玩,學業和家裡的姊妹比起來差了一大截。

學業這東西沒法急,一口也吃不成胖子。秋詩心裡雖然替自家小姐焦急,但能幫小姐做的也就磨墨和陪著挑燈夜讀。

秦蓁這邊刻苦學習,天天下了課就窩在汀蘭水榭練字抄書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對最近武國公府發生的事不甚了解,只是好奇宋思穎最近沒有來找自己。

*

像宋思穎那樣心裡藏不住事的人,好些天沒找秦蓁傾訴,當然事出有因。原因無他,大房的劉姨娘有了身孕。

這事發生的突然,五房傳來好消息沒幾天。宋思穎還沾沾自喜,等著看五房的鬧劇。沒想到劉姨娘身體不適請了大夫,一摸原來也是有了。

劉姨娘被巨大的喜悅衝擊著。嫁給宋旭快十年,除了宋思佳,她沒有其他的孩子,懷都不曾懷上。這次宋旭過年在家待了半個月,自己竟然懷上了,真是老天有眼,給她們母女一條生路。

宋思穎聽見消息,下巴都快掉在地上。劉姨娘年紀不小,居然還能老蚌生珠,對於這個即將到來的弟弟妹妹,她可一點都不期待。這幾天一直待在沈氏房裡,纏著沈氏想對策。

沈氏很是淡定,或者說沈氏一直很淡定。別說是秦蓁,就連宋思穎也很少看沈氏有巨大的情緒波動。沈氏是正正噹噹的名門出生,哪怕在前朝沈家也是叫得上號的。從小的教育讓沈氏有著良好的修養,妒忌更是不可能出現在她的身上。

「劉姨娘為我們家開枝散葉是好事,思穎你應該開心。」沈氏翻看這個月的賬目。

「娘!萬一她生個男孩。那子琦怎麼辦啊,你不為自己想,總要為弟弟想吧。」

「凡事講究一個先來後到,嫡庶有別。劉姨娘的孩子越不過你弟弟。」沈氏不以為然「倒是你,小孩子家家的,好好學習才是正事。」

完了,宋思穎心中一咯噔。她就知道和娘親說什麼,最後都會落在自己的課業上。偏偏自己課業不算優秀,反駁的資本都沒有,只能乖乖的聽娘親訓了大半天。

沈氏的大度,劉姨娘沒感到多少。相反在她看來,這麼多年是沈氏一直踩著自己,讓她不得出頭。

平心而論沈氏對劉姨娘並不差,嚴格按照府里規矩分發月例。可珠玉在前,三房的姨太太過得可不是這樣的生活。兩相比較,劉姨娘的心裡落差可想而知。

孕婦敏感、情緒跌宕起伏。劉姨娘自從知道自己懷上孩子,內心忐忑不安,總覺著大房有人對自己不利。整天翻來覆去,連著好幾天都睡不著,臉色看著一日不如一日。

這一切都看在陳氏眼裡,這對她而言可是個好時機。

*

再說到陳氏這邊,自從她傳出好事,宋賢臉上樂開了花。武國公府人丁不旺,男孩就只有宋子琦宋昊兩人。現在陳氏肚子有了消息,意味著以後可能會有更多的孩子。宋賢怎麼能不開心。

借著這股東風,陳氏向宋賢提出好幾次,想和沈氏一起管府里的中饋。她的武國公夫人的位置就像是人施捨來的,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被人奪走?手裡沒有權利,陳氏始終心慌。

陳氏這時候提出來,肯定是思慮已久。一來是自己懷孕,有了談條件的本錢。第二則是京城裡出了大事,她想趁亂插把手。

今年冬天不算太冷,下過兩場雪後天氣一直晴朗。入春后,氣溫回升。問題就出來了,氣溫不夠低,冬眠的害蟲沒凍死。氣候一暖和紛紛冒出來,光是江浙一帶就上報不少蝗災。更有甚者,一個縣的地里飛蝗過境寸草不生。

江南本就是大魏的糧食生產地,每年供應的糧食可讓全國一半人口吃飽。這次蝗災的嚴重性不言而喻。皇上下令收糧保證秋季的供應,可江南各地百姓見自家收成無望,自然不願意上交糧食,鬧事者不在少數。

於是群臣出了個主意,由皇上出面提高糧食的收價,讓百姓自願交出屯糧。主意出了錢從哪來?聖上精明的很,大手一揮,這錢大家一起湊!先是宮裡賢妃德妃帶頭捐了自己的頭面首飾,又是皇上拿出自己的珍藏。

皇上都這樣了,你臣子捐不捐?捐是肯定要捐,但都是自己的錢,都是肉啊,誰不心疼。於是裝窮的一大片,捐出來的都是些邊邊角角,算不上數。皇上生氣但也無法,也不能誰不多捐點就把誰砍了吧。這麼多天一直憋著怒氣。

可還真有人往刀口上撞的。惹事的是大理寺卿夫人。這位夫人出生商戶,家裡是前朝有名的皇商。儘管隨著前朝的傾覆,家境已經不如從前。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位夫人平日的打扮還是富貴至極。小李氏看見都要自愧不如。

這日大理寺卿夫人打扮如常隨丈夫出席。穿者無意,看者有心。被聖上抓了個正著。好你個大理寺卿,讓你捐錢你沒有,夫人倒是穿的雍容華貴,豈不是欺君?當即就把二人斬了。

皇上的意思,人精似的群臣豈會不知,紛紛拿出錢財捐贈唯恐惹禍上身。

這樣一來,武國公府這月的開支定是不夠了,估計要從庫里補。凡事有變化,就必有機會。陳氏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

宋思穎發現最近劉姨娘總是鬼鬼祟祟的出院子,東拐西拐的不知道去了哪。宋思穎想跟著,但沈氏看自己看的緊,一時間也沒找到好時機。

劉姨娘去的是五房。

前些日子劉姨娘慌忙,陳氏借畫壁的手送去不少補品。一來二往的,陳氏和劉姨娘說了不少貼己的話。深深庭院里,難得有知己。五房太太地位高貴卻能對自己傾心相待,孕期傻了不止一個度的劉姨娘,天真的認為時來運轉。

畢竟要是真的能傍上五房,思佳和自己肚裡的孩子就有著落了。劉氏礙著大房的面子,每次去五房只能偷偷摸摸。第一二次去還心慌,久而久之發現並沒人在意,心便大起來。說的話也沒了遮攔。

這就是陳氏想要的。大房被沈氏嚴格治理,丫鬟僕人嘴緊。好幾次探風都空手而歸。正愁沒法子,劉姨娘就送上門來。陳氏對大房的私事也算是摸了個透,這下更加胸有成竹。

*

宋賢聽了陳氏的枕邊風,加上心裡認為五房承爵,理所應當管理中饋。沒過多久就和老太太說了此事。老太太不管家許久。只是宋賢開口,她不好回絕,說了句讓沈氏和陳氏商量,也沒直接應下。

陳氏可不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大房。

「五嬸說的事,並不無道理。只是五嬸剛剛有了身子,就費心看些賬目什麼的,恐對身體不好。」沈氏雖然不在意小妾庶出的,但中饋在大房手上總歸不是壞事。

「你瞧你說的,我哪有那麼柔弱不堪。」陳氏有備而來,從容回答「當初大嫂帶著四個弟弟,還有膝下兩個孩子,不也把武國公府管理的井井有條。我雖然比不上大嫂,但單單肚子里踹上一個,看看賬目還是沒問題的。」

沈氏感覺來者不善,但又是長輩,話也不能說的太過「五嬸說的有道理,但你是頭一胎。還是謹慎些為好。若五嬸真的覺得孕里乏悶,我這裡也是有一點賬目的,五嬸可以一看。」

陳氏還以為沈氏鬆口,結果賬目一看竟然只是京郊的一家莊子,這是想棄車保帥了?這莊子管家是大房的人,她就算接管了,又能插手多少?沈氏這招可真高啊。

「原是這家莊子啊,我聽老爺說過。每年收成都不錯,是個好的。」陳氏接過賬目,蚊子腿也是肉不要白不要。話鋒一轉:「其實我來找你,要些賬目是次要的,重點是有個東西給你看看。」

沈氏接過紙一看,全是寫的些開源節流的方子「琳琅,你知道最近皇上募捐的事吧。老爺這次捐了不少,拿的是中饋的錢。我就想著錢是老爺拿出的,這中饋的空子也應該由五房想法子補上。就寫了點法子,按照我的法子,這錢不出兩三月就能補上不少。」

這招先斬後奏,殺得沈氏措手不及。仔細一看的確能解決不少問題,但真按這方法去做了。這管理中饋的實際上不就是五房?現在是遞個方子和大房商量,下次恐怕就直接做了。

「這法子是些好法子,但五嬸不當家不知道家裡一些內里情況。真要實行起來,只怕是紙上談兵。」

「我嫁進來是不久,有些東西的確還需要學。不過琳琅我再不知道府里規矩,我也從沒有拿著武國公府的錢補貼自個娘家。」陳氏等著就是這一刻,果然沈氏一臉不敢置信,她怎麼會知道這些!

「你......」沈氏剛想說些什麼。

畫壁突然推門而入「小姐小姐大事不妙,婉音小姐和蓁兒表小姐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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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生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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