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事情

危險的事情

「你說過你是個半吊子的心理醫生,你能夠肯定他背後一定有人指導?」楚皓抽著煙,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遞給陳楠生,陳楠生搖搖手拒絕了。

「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想聽到這個答案吧。」陳楠生道,「你們的卧底,是那個羅江吧,方便跟我說說他嗎?」

楚皓沉默了,他對空吐出了一個煙圈,白色的煙圈飄飄裊裊,很快就被風吹散在他的眼前。

「他是我一手帶進緝毒大隊的。」楚皓緩緩開口,「那時候我犯了點錯,組織讓我思過,我的直屬領導怕我閑著無聊,就讓我去刑警學院給學生們講講課,我其實沒什麼能教給他們的,就講了一些平時我工作里遇到的事情,學生們都聽得很起勁,尤其是他。」

陳楠生知道這個『他』指的就是羅江,當然,他的真名,一定不是叫『羅江』。

「他那會兒才19歲啊。」楚皓的聲音哽了哽,就算是現在,他也不過才25歲。

「他叫秦夙,大連人,天生就是個娃娃臉,卻又股子不服輸的勁,我只在刑警學院教了兩個月,就被調回隊里了,他一直聯繫我,兩年後,他畢業了,過了公務員考試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我,他從瀋陽坐飛機跑到雲南,把我堵在去騰衝的路上,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皓哥,我現在可以來幫你了』。」楚皓說起這些往事,黎明將至,天空漸漸發白,遠處的流嵐在霞光的映襯下,越發旖旎動人,楚皓的眼神卻是死一般的寂滅,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一閃而逝的那一點光亮,指尖在眼前劃過,忽明忽暗的光線在他的面前,他卻無能為力。

「我在想,五天前那個凌晨,秦夙是不是就在等著天亮,他痛到腸子都要斷了的時候,是不是在想,天亮了就好了,就有人來救他了。」楚皓的眼底閃過一絲水汽,「他那麼相信我,那麼支持我,他在等我。」

他頓了一頓,頭朝上高高仰起,「可是,我卻讓他失望了。」

「是我親手把他領進緝毒大隊的,因為他看著年紀小,也是我建議他去財大做卧底的。」楚皓高大的身影終於忍不住開始顫抖了起來,九月末的風,已經這樣的涼了嗎?他止不住的戰慄,直到痛苦地蜷縮著半蹲在地。

「緝毒危險,做卧底更危險,我以為我可以的……」他絕望的喃喃,「我以為我真的可以保護他的。」

一年前,財大的線索並不明朗,卧底的環境其實不惡劣,不用深入虎穴,也不用每天和毒販打交道,財大是一個謎,當時楚皓已經離開了緝毒大隊,但是在秦夙找他的時候,他的潛意識告訴他,這裡暗流涌動,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建議秦夙,必須去盯著這個謎團。

「事情,是什麼時候脫離了你的控制?」世界上並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刀子不是扎進自己的心頭,你永遠不知道會有多痛,陳楠生知道,他永遠無法安慰現在的楚皓,他能做的,只是竭盡所能的幫助他。

「一個月前,我們市的新聞宣傳出了問題,我們臨近三省的緝毒行動遭到了泄密,行動失敗后,有媒體將我們緝毒隊員的照片和聲音未作處理就大肆宣傳,這看起來是一個媒體人的工作失誤,但是其實背後卻牽涉到了許多利益,媒體、宣傳部、公安廳、更或許是我們自己的緝毒大隊,有了內鬼,更甚者,有高層在控制著這件事情,這麼做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打擊報復緝毒隊員這麼簡單。」楚皓說道。

陳楠生問,「那你覺得最終目的是什麼?」

楚皓踟躕了一會兒,他轉身看了眼陳楠生,他的目光明凈透徹,並無一絲一毫的鬼祟隱藏。

「我不能確定,我只能說,他們是想拖住我們,但是拖住我們的目的是什麼,有可能是有大批量的貨物要進行交易,有可能是他們在清除人員,也有可能,是他們的什麼破綻被發現了,他們要拖時間,來把這個洞填回去。」

「他們是指?」

「這些年我們一直在追的一個毒梟,代號『山鬼』。」楚皓道,「我離開緝毒大隊已經好幾年了,可就我這一個月手裡的資料來看,山鬼這些年一直在擴大規模,原來他們只負責進貨和買賣,但是現在,他們進化了。」

「嗯?」

「我們沿海地區其實不適宜毒品原材料的種植和生長,一個是氣候,另一個是我們的管控已經非常嚴格,所以之前山鬼在海關做了很多手腳,就是為了貨能夠順利進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查到的毒品交易量日趨上升,但是海關、路政卻一無所獲,我不相信山鬼有能力能夠隻手遮天,那麼只能說明,山鬼已經實現了在沿海地區大面積種植毒品原材料,並且能夠實現毒品的深加工。」

楚皓有些煩躁,他又點了一支煙。

此前一年零兩個月,秦夙並沒有傳回任何一條有價值的消息。

直到兩個月前,他用暗線傳回一條消息。

「下雨了,財大有魚了。」

這條消息在當時並沒有引起高層的重視。

而秦夙在接下來也沒有了別的動靜,而那條寫著『有魚』的消息,似乎也就此石沉大海了。

「如果他這次沒有死,我或許也會覺得,他的消息其實並沒有價值。」

陳楠生接著他的話說道,「可是,他死了,你覺得他的死,並沒有那麼簡單是不是。」

「是的,他死了之後,他在財大所有的物品都被我接收了,我現在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每天都要去英語角坐兩個小時,有時候是上午,有時候是下午,有時候是晚上,不確定時間,但是必須要去,他不是英語專業的,也不可能是為了追求什麼人才這麼執著。」

「你覺得在那裡,他有發現?」

「是的。」楚皓從身側的背包里掏出一本筆記本,「他有記錄每日作息的時間表,是在警校就養成的習慣。」

「方便借給我看一天嗎?」陳楠生問。

楚皓把筆記本遞給了陳楠生。

「我知道你不願意佑安使用她的能力,我也不願意。」楚皓想起之前他提出的要求,有一些遲疑,「但是現在,我也不知道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能夠撬開雷予寧的嘴巴,你說他背後有人指導,這只是你的感受,或許我相信,可是,你說的話成不了證據,也對整個事件沒有一點幫助。」

「我這麼說,希望你不要介意,不管他背後有沒有人,只要他一天不說出他背後的人是誰,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殺了自己的同學,那麼我們就只能束手無策。」楚皓無奈道。

陳楠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都是對的,可自己不敢去冒險。

「對不起,佑安只要在我身邊一天,我就要確保她的安全。」陳楠生握緊了筆記本,「我不能讓她涉險,如你所說,如果你們警隊內部也有問題的話,佑安讀心的秘密總有一天會隱藏不住,阿妍已經死了,我不能讓佑安有一天因為暴露了自己的能力,最終也身不由己。」

結束了最後的談話,陳楠生匆匆往家裡趕,他沒想到會出來這麼久,原來以為還能夠給佑安帶一個宵夜回家,現在變成了只能帶個早飯,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

胡楊家不遠有一家廣式粥鋪,陳楠生打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山藥排骨粥,又點了蛋撻、叉燒包、腸粉好幾樣她愛吃的點心,到家門口的時候他根本騰不開手開門,剛要把手裡的東西都放下才好伸手掏鑰匙。

這時門卻『砰』的一聲被打開了,裡面的人像一陣旋風一樣撲了過來。

「陳楠生你個大騙子你怎麼才回家啊。」她的臉委屈的皺成了一團,腮邊隱約有淚痕未乾。

「你怎麼了?還哭了?」陳楠生手裡拎著一大堆東西,還要騰出手去擦她的眼淚,「好好的哭什麼啊?」

「你都不知道,學校死了這麼多人,我天天在學校論壇上刷,好多人在上面紀念他們,大家都很生氣,這次學校和警方必須拿出個態度,越快破案越好!」

「哦?你晚上都沒有睡覺,在家刷了一晚上的論壇?」陳楠生拉著她往屋裡走,「先吃早飯,你愛吃的蛋撻。」

江佑安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扒拉開紙袋子,捻起一塊蛋撻,香香甜甜地咬了一口,「原來想睡的,可是很害怕,後來又很生氣,最後看看天都快亮了,我就坐在陽台上等你,你看吧,所以你一回來,我就能給你開門了。」

江佑安眯起眼睛笑,戴著特製美瞳的她,原先棕褐色的瞳孔被掩蓋,現在的眼睛是微微的海水藍,笑起來的時候,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光彩。

「你說警察什麼時候能夠破案啊,據說嫌疑人都抓起來了,怎麼還不馬上判刑。」

陳楠生心裡一緊,想起楚皓和他說的那些話。

那些錯綜複雜的線索,以及背後龐大詭秘的陰謀。

「佑安,我不讓你用讀心術,你會不會生氣?」

「還好吧,你不讓我賭錢我才比較生氣。」她打岔道。

陳楠生被她逗笑了,摸了下她的腦袋,「如果,我讓你用讀心術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有可能很危險,你願意去做嗎?」

「比如?讓我去破譯奧巴馬的內心世界?」

陳楠生正色道:「比如,讓你去見一見那個嫌疑人。」

楚皓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連著兩個晚上沒有合眼,全靠香煙撐著,現在煙都抽完了,他走出警局,想要去不遠處的小賣店買包煙。

「喂,楚皓!」

遠處停著的奧迪A6門打開了,下來一個人。

是林淼。

楚皓皺了下眉頭,又是這個多事的,沒完沒了的記者。

她在的電視台捅了那麼大一個簍子,不說這背後到底有多少人的手在操作,可明面上確實是電視台錯的離譜。

林淼臨危受命,前來滅火,她的頂頭上司讓她來善後,她有了正當的理由來見楚皓,求之不得。

可楚皓太忙了,她奔前趕后外加守株待兔,才好不容易見到他一回。

「你怎麼又來這邊公幹了?我找了你好久。」她輕聲道。

「有事?」楚皓不耐至極。

「我,我就想來看看……來看看上次受傷的警員。」她原本想說,我就想來看看你,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楚皓冷聲道:「不方便,不用了。」說完他掉頭就走。

林淼急了,上前就堵住他的路。

她的眼睛紅了紅,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個子那麼高,五官深邃,穿著警服略低頭的樣子像是從電視劇里走出來似的,可他又那麼不修邊幅,總是拉碴著鬍子,領口的扣子總是隨意的解開著,他似乎有很多很多的心事,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總皺著眉頭。

林淼想,如果將來有機會,她一定要很溫柔很溫柔的,低聲細語,溫柔淺笑,把他領口的扣子扣好,把他緊鎖的眉頭撫平。

「你就這麼討厭我?」她藏了無限委屈,攔住楚皓,不讓他走開。

楚皓看都不看她,連推開她都懶得伸手。

他一側身,避開她,「林淼,你離我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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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我最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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