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

中秋月

陳楠生坐在財大的英語角已經整整三個小時。

這一夜恰逢中秋,月亮大的像磨盤,中秋連國慶有整整9天假,又遇上死了這麼多人,學校索性放了半個月的大假,這幾天學校里里人頭寥寥,大多學生都已經回家過節。

「哎,陳楠生,你已經坐在這裡很久很久了。」江佑安坐在他邊上,已經看完了三集綜藝兩集韓劇,忍不住催他,「我們可以走了嗎?」

陳楠生借著路燈的微光,一遍遍地翻看羅江留下的筆記本,刑警學院的軍事化管理,讓羅江養成了很好的習慣,他的筆記清晰又有條理,每天的大小事宜均一一記錄在冊,確實,裡面最解釋不通,卻也是最堅持的,就是他每天會來英語角待上一小時四十五分鐘。

周一9:15-11:00,

周二13:00-14:45,

周三8:30-10:15,

周四15:00-16:45,

周五:8:30-10:15。

這個時間表,是今年上半年的,去年下半年又有所不同,羅江像是一個安分的學生,就算沒有人監督也沒有敦促,他會準時來英語角上一堂課。

之前的楚皓已經走訪過一些學生,他們中一些常來英語角的,表示對羅江都有印象,包括財大的外教,他們用生澀的中文組織了半天語言,說羅江是個安靜的人,他一坐就坐上半天,不和人對話,也不練習口語,偶爾會帶筆記本在記錄些什麼內容,有好奇的學生上去問他,他卻諱莫如深,避之不及。

除此之外,羅江總體上算是個開朗外向的人,在學校朋友眾多,經常參加一些體育活動,和同學、老師的關係都不錯。

「這到底是什麼?他為什麼要來英語角,這裡,有什麼秘密嗎?」陳楠生自言自語,他抬頭無數次的環視英語角的環境,這裡是財大最早年的建築之一,木製結構的小樓,歷經數年的風雨,已經顯得十分陳舊,周圍種滿了紫藤,秋季,紫藤開得熱烈,藤蔓環繞,整座小樓被紫色的花海包圍,坐在迴廊的木椅上,一伸手就是一攏香氣滿懷,陳楠生卻無心欣賞,再一次拿著羅江的筆記本在游步道上來回走著。

「陳楠生,今晚的月色很美。」江佑安抬頭看著銀盤似的圓月,感慨道。

「嗯,你月餅要吃蛋黃的還是純豆沙的?」陳楠生沒有聽她說話,提起桌上的半袋月餅就道:「中秋,你多吃幾個月餅,你吃完了我們就走。」

江佑安氣的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袋子:「你這個豬有沒有聽我說話!我是說今夜月色很美不是說我想吃月餅!」

陳楠生這才回過神來,「有什麼不一樣啊,這麼好的月色給你當下酒菜,你看著月亮吃月餅不是很好嗎?」

「一點都不好!從前過中秋我媽媽都會帶我去賞月,還會給我剝石榴吃!」

「小祖宗你現在就在賞月啊,而且石榴哪裡好吃了,哪裡有月餅好吃!」

「這哪裡是在賞月,你走來走去,晃得我腦袋疼。」

「那我不走來走去,我沉思總可以了吧!」陳楠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沉思,我靜靜的賞月,可以吧。」

江佑安氣的跳腳:「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你已經在這裡三個小時了,你再待下去我要瘋了!」

陳楠生敗下陣來,「行,那走吧,祖宗你要去哪裡?」

江佑安捧著苦惱的一張臉,皺眉道:「沒有想去哪裡,我就想幫幫你,你是不是有很為難的事情,我是不是可以幫忙?」

陳楠生一副瞭然的樣子,「你不是想幫我,你只是想聽八卦。」

「有什麼不一樣?你准我把眼睛里的鏡片拿出來,我保證看完八卦回來跟你說!」

「佑安,這是人命案,很危險,你看了對你沒有好處。」陳楠生終於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正色道。

江佑安卻有些委屈,「可其實你很不忍心不是嗎,你也很想知道答案不是嗎,你為什麼堅持不讓我去看看,或許我真的可以幫上忙呢。」

江佑安提出了和楚皓一樣的要求,楚皓是為了他死去的戰友,而佑安,其實是為了他不再為難。

陳楠生的心忽的就軟了下來,這個小姑娘,倔強任性,但總歸,還是有著善良的本性。

「佑安,對不起,我說過我要保護你,可是,我好像真的很沒用,我真的畫不出背後那個人的畫像,從我知道的線索來看,我只能大概的猜測,有這樣一個人。」

「你在說什麼,我根本不明白啊。」江佑安失去了讀心術,她不清楚現在陳楠生到底知道了些什麼。

「你再給我幾天時間,這個案子已經下了死命令,半個月必須出通報,還有幾天的時間,讓我再想想。」陳楠生內心焦灼,卻始終不願意再退一步,他其實跟楚皓一樣,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他想知道答案,想要給死去的那八個人一個真相,而不是,一個替罪羊。

陳楠生又開始焦慮的走來走去,這一次,江佑安安靜了下來,沒有打擾他。

第二天,陳楠生一早就到了警察局,江佑安是他的小尾巴,拼了命的要粘著他。

楚皓比起前幾天見到的樣子,又憔悴了許多。

「你想通了,同意了?」看到江佑安來了,楚皓有些驚喜。

陳楠生搖搖頭,「我想再見一次雷予寧。」

「還有什麼問題問他嗎?」楚皓有些失望,眼神疲累。

「見了他就知道了。」陳楠生道。

江佑安跟在他的背後,她不是第一次來警局了,但是對裡頭一個個忙的不可開交的警察還是帶著天然的敬畏心,尤其是楚皓,江佑安對他抱著一種奇異的心情,既有些害怕,又有更多的好奇,她發誓,只要陳楠生准她用讀心術,她要第一個去看看楚皓的眼睛。

「你在外面等我,坐在那裡,或者你在等候室也可以,不要添亂,我最多一個小時就出來。」陳楠生叮囑道。

楚皓讓陳楠生所在的診所出了一個證明,給他弄了個犯罪心理分析的借口,讓他順利地又一次進去見到了雷予寧。

談話室的門關上了,楚皓看了眼江佑安,忍不住又叮囑道:「你別亂跑,我也很忙,沒空陪著你。」

其實楚皓跟江佑安總共接觸不過寥寥,他話本來就少,又一副冷峻到底的模樣,江佑安往後縮了一下,怯怯道:「我就坐在這裡,你快去忙。」

楚皓點了點頭,走進了裡頭的辦公室。

警察局其實很大,人來人往辦公的人很多,因為財大的命案,整個警局中秋加國慶都沒有放假,過了下班的點,依然還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模樣。

江佑安在大廳的休息區坐了一會兒,看了會手機,又無聊的起來走來走去,等候室里有幾個家屬,臉色晦暗的坐在一邊木愣愣地發獃,其中一個臉頰上淚痕未乾,江佑安想起之前陳楠生說的,這幾個可能是財大死者的家屬,每天都在警局蹲守,時刻關注著案子的最新動態。

江佑安挨著他們坐了一會兒。

她踟躕地咬著手指,眼神閃爍不安,就在大拇指的指甲都快被她咬光的時候,她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拿出了隨身小包里的隱形眼鏡盒,對著小鏡子,小心翼翼地摘下了她眼睛里的美瞳,又把頭上的發卡一併摘掉,做完了這些之後,她左顧右盼了一下,見沒人關注她,她長長地偷偷地吐了口氣。

她的眼睛很好看,標準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翹,睫毛長長的,瞳孔在白熾燈的照耀下顯出原本的棕褐色,她略一眨眼,眼眸里水光流轉,無限靈動。

「你好,請問,楚皓警官的辦公室要怎麼走?」江佑安攔住一個拿著文件匆匆而過的警察,問道。

對方很不耐,「都在辦案呢,現在不方便見人。」

江佑安盯著對方的眼睛一會,莞爾一笑,「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小姑娘你是誰的家屬,別亂跑,現在都忙著呢。」

「好呢好呢,我上個廁所就回來在這裡待著。」江佑安抬起腿就往裡面跑,「我就上個廁所!」她嘴上強調著,卻輕車熟路的往楚皓的辦公室走,三樓最裡面呀,她歡快的像只小鹿,小心避開樓梯上碰到的人,一路摸到了楚皓辦公室。

楚皓辦公室外的玻璃是透明的,能夠一眼看見裡面的情景,辦公室里人很多,似乎在開短會,幾個男人圍著楚皓,其中一個戴眼睛的年輕小哥,一個兩鬢有點白的威嚴大叔,一個穿著便服的中年漢子,還有一個比楚皓還要再高一點的年輕人,最後還有個拿著筆記本,一直在做記錄的女孩子。他們大聲的在說些什麼,可惜隔音太好,江佑安一個字都聽不見。

沒辦法,她只好蹲在角落,偷偷地把楚皓辦公室的門拉開一條縫,小心翼翼地看著裡面圍著的人。

「這個案子就這樣了,還能翻出什麼浪來,證據鏈完整,疑犯自己也招了,楚皓你在硬挺什麼,還不趕緊結案好有個交代!」

「皓子也是為了大局,這個事情我也覺得沒那麼簡單。」

「什麼簡單複雜的,你們這些人就是沒完沒了,楚皓你現在管緝毒,弄了半路跑到我們刑偵來做什麼,你以為上頭保你你就能這麼不合規矩了?」

「老黃,你也少說兩句,還沒完沒了了。」

「就是啊,這不是案情分析會啊,你們吵什麼啊。」

裡頭的人七嘴八舌,只有楚皓背對著江佑安,一言不發。

江佑安探頭探腦,眼睛睜的渾圓。

「哎,你誰啊!」

站在楚皓身側的那個戴著眼鏡的年輕警官看見了江佑安,喝了她一聲,「你怎麼進來的!」

江佑安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的額頭一下子布滿汗水,下意識的環視了一圈辦公室,將裡面瞪著她的人都逐一掃視了一遍。

「我,我找楚皓。」江佑安站了起來,故作鎮靜地抬頭看著辦公室里的人,楚皓見是她,也吃了一驚,他和江佑安對視了一眼,敏銳的發現她瞳孔的顏色不對,下意識立馬低下了頭。

江佑安來不及看楚皓的眼睛,就立馬被他吼了一聲,「你進來做什麼?」他吼完又即刻轉身對自己的同事道歉,「不好意思,我表妹,來找我的。」

聽完楚皓的話,辦公室眾人的眼中已沒有了剛才敵意和防備,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耐。

「楚皓,局裡的規矩你不知道嗎,你以為警局是你家的花園,誰來都行?」剛剛懟楚皓的中年男人不放過機會,又開口教訓。

江佑安看著說話的人,靜靜地站著,並不說話。

「我知道,不用提醒。」楚皓淡聲道,他這麼說著,卻沒有即刻上前趕走江佑安。

江佑安就那麼古怪地,靜默地站著認真的盯著辦公室的眾人,辦公室的氣氛,一度十分的尷尬。

「額,那個……皓哥,我替你送送你表妹吧。」戴著眼睛的小警察站出來說。

他上前了兩步,手搭在江佑安的肩上,不露痕迹地想要把她往外帶,「走了走了。」

江佑安終於回過了神,她歪著頭,不肯走,甚至固執地往裡走了一步。

「喂,那個小哥哥,你額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江佑安長久沒有說話,一開口,卻問了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

她問的是那個長的比楚皓還高的年輕人,他一直沒有講什麼多餘的話,江佑安直直地盯著他,問他這個問題,他也沒有回答的意思。

「哦,那是見犯人的時候不小心被弄傷的。」戴眼鏡的小哥又忍不住出來打圓場。

這時候裡面年紀最大的那個大叔開口了:「小楚,你先把你妹妹帶走,在這裡不合適。」

楚皓「嗯」了一聲,上前拉過江佑安的手就往外走,「有什麼話出來再說。」

江佑安乖巧地被楚皓牽著手往外走,卻在轉身的時候突然回頭,沖著那個年輕人笑了一下。

「小哥哥,說謊的人會被針扎眼睛的。」

她彎起唇角,笑得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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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我最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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